98.番外一·唐恂(四)
番外一·唐恂(四)
唐恂覺著,這個蘇曉簡直是天生來克他的。每次見著這傢伙,從來不會有什麼好事。不過事實證明,唐恂的確是想多了。
蘇曉此人,即使對於整個萬花谷來說,都是近乎於核武的存在。
不過蘇曉雖然容易搞出亂子,但身為萬花弟子,心性良善。見到唐恂被他再三連累,心中多少升起一絲愧疚之意來。他也不忙修整工坊,反正那小屋已在爆炸中夷為平地,蘇曉乾脆一挽長袖,抄起唐恂,運起輕功發足狂奔。
白衣,披髮,赤足,飛掠中只見殘影,看不清面目……
「鬼啊!!!」
穿著破軍校服的小正太驚呼一聲,一腳踩在了下擺上。肉糰子一樣的跌倒在地,翻滾幾周。也不知是痛的還是嚇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唐恂沒受什麼重傷,但裴元仍是黑著臉把蘇曉趕了出去。蘇曉也不在意,只是自去尋人收拾了地方,準備另蓋一間草廬充作工坊。第二天,就又拎著個大箱子敲開了裴元的房門。
箱子里是他給唐恂的賠禮,一輛比之前更加堅固耐用的輪椅,而且還很多巧妙的機關設計,即使以唐恂這個現代人的眼光來看,也頗為新奇有趣。
這麼一來二去的,唐恂就跟蘇曉熟悉了起來。
萬花谷的日子和平而寧靜,一開始,唐恂還很有些局促。畢竟他身無分文,卻寄住此處,甚至就連傷情也要靠救治。唐恂不是不通世事的孩子,他自覺有手有腳,正當盛年,沒有賴著人家的善心白養自己的道理。
只是他一提這事,就被裴元告知,他的欠賬算在了蘇曉頭上。
唐恂還待爭辯,裴元卻不悅起來,手指微拂,封住了唐恂的啞穴。
「聒噪!」長眉一挑,目光森寒,端的是煞氣逼人,「你二人之事自行解決,休要在我這葯廬中夾纏不清!」
唐恂一驚,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心下兀自感嘆著不愧是大師兄,控制力就是好。同樣是點穴,換成蘇曉大概一指頭能把自己戳死。
即使傷好了大半,唐總裁仍記得蘇某人那一招芙蓉並蒂的銷~魂滋味,而且可以想見,大概終其一生,也不能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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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恂覺得,要是真有人願意無條件的白養著一個有手有腳的陌生人,那這傢伙不是聖人就是傻~子。
蘇曉是聖人嗎?不是。
蘇曉是傻~子嗎?更不是。
他心裡有自己的小算盤。
所以當唐恂終於傷愈,提心弔膽的走進蘇曉的工坊,看見自己那粉身碎骨的座駕的時候……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壓在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也是,對於唐恂來說,一輛已經掉進湖裡徹底報廢的汽車,不管之前再怎麼高級,也只是一堆廢鐵。現在能換得衣食藥物,算是他賺了。
但蘇曉卻並不安心。他雖有小算盤,但到底不是奸商,只是見獵心喜。在滿足了自己的研究欲之後,他又開始為唐恂的前途擔心。
親眼目睹了唐恂從天而降之後,蘇曉對他的來歷也有所猜測,但不管事實如何……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唐恂可以依靠投奔的親友了。
大唐尚武,而唐恂常年養尊處優,體質甚至不如常年勞作的普通百姓。這一點,即使蘇曉的醫術不精也能看出來。
這樣的唐恂,想要在這裡活下去,很難,很難。
「唐恂,你想習武嗎?」
帶著一點猶豫,蘇曉問出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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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每個華國的男孩子心中都有一個武俠夢。即使唐恂生長在米國,但也不免憧憬過那些飛檐走壁,摘葉飛花的絕世武功。
成熟穩重如唐總裁者,為了博得那些「隱士高人」的青眼,也沒少做過投喂門口老乞丐,瞎子面前舞王八拳,幫賣包子的阿婆逮狗攆雞……諸如此類的蠢事。
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年少的夢,也終究會醒來。
所以在聽到蘇曉的話之後,唐恂第一個反應就是……
「你特么在逗我?」
然而話一出口,唐總裁就想起眼前這人差點一指頭戳死自己,再加上親身體驗過的裴元大師兄登峰造極的點穴術。見蘇曉轉身欲走,他猛地打了一個機靈,一把就拽住了蘇曉翩然飛舞的長袖。
作為一個常年邋裡邋遢的研究狂人,絕不能指望蘇曉跟裴元一樣,衣冠整潔,包裹的嚴嚴實實。再加上蘇曉體型纖瘦,寬袍大袖穿在他身上,就難免顯得鬆鬆垮垮。於是在這一拽之下,寬大的袍袖被拽了下來半邊,衣襟大敞,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口和圓潤的肩頭……
蘇曉頓時愣住了,唐恂更是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
「內……內個……」
就在唐恂喉頭微動,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
「啊!有淫賊!!!」
路過的小師妹爆發出一聲衝破雲霄的尖叫,一連串快雪時晴,就這麼閉著眼睛胡亂的戳了出去。
——嗯,果然一遇上這傢伙就沒好事……
淡定的想著,唐恂又一次暈厥在重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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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几一方,病榻兩張。
兩個難兄難弟相對而卧,卻是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按說蘇曉武藝在身,本來可以從容閃避全身而退。奈何袖上掛著個大累贅,除非自己斷了袖子,否則萬萬掙脫不得。唐恂又是個身嬌體弱的病號,蘇曉也不敢留他一人直面這淋漓的豌豆炮。畢竟只是誤會一場,要是出了人命,可就不得了了。
於是蘇某人大義凜然的獻出了年輕的身體,充當了一塊並不堅實的盾牌。然而作為一個武藝稀鬆平常的脆皮,結果嘛……
自然是雙雙入院,接受裴院長充滿愛的治(tiao)療(jiao)。
好在小師妹功力尚淺,又是閉著眼睛亂打,打偏了大半,兩人傷的不算嚴重。養傷之餘,窮極無聊兩人在這葯廬之中,竟開始點評起武林風雲、天下大事。當然,點評的是蘇曉,唐恂這個外來戶只有聽著的份兒。
說著說著,兩人不免聊起了唐恂未來的規劃。
「天下諸多門派,稱雄者寥寥。明教遠離中原,紅衣行~事詭秘,還有苗疆毒瘴之地的五毒教,此三處均非善地。長歌楊氏向來以詩書禮樂傳家,你這白丁去了……」
斜斜乜了唐恂一眼,蘇曉用鼻子哼出一聲,充分表達了鄙夷之情,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簡直自取其辱。唐門以殺手著稱,做的都是沒本錢的買賣,你這樣的,豎著進去恐怕要橫著出來。七秀坊上下皆是女兒身,唯獨孫飛亮一個獨苗苗,長得卻比小姑娘還漂亮,你這張臉,就算帶了小剪刀都進不了門。純陽和少林這兩派,武學多與道經佛典相關,首重悟性,若無仙緣佛緣,再是勤學苦練,也是只得皮毛而已。看你養尊處優慣了,丐幫更是去不得的。天策雖為江湖門派,卻練得是軍中那套行伍功夫,軍法森嚴,入伍更需上查三代戶籍,你若去了,別說入派,怕是要把你當流民抓起來。至於我萬花谷,醫武雙絕,更兼有琴棋書畫、妙手烹茶之風雅,我天工門下更是以機關之術冠絕天下。你這人渾身上下也沒有幾根雅骨,這也罷了,年紀又太大。修習內力當以少年為佳,如你這般已近而立,終生難窺門徑。」
他洋洋洒洒說了這許多,唐恂聽的頭都大了:「你就不能明白告訴我,我該拜哪個門派嗎?」
「嘖,俗不可耐。」
再次鄙視了唐恂的涵養,蘇曉這才大發慈悲的開口。
「除去這些,所余者不過霸刀柳氏與藏劍葉氏。這兩派恩怨頗深,柳氏悍勇霸道,葉氏端方沉靜,若論武藝卻是不分上下。但藏劍另有一樁好處……」
「是什麼?」唐恂直了直身子,頗有些急不可耐。
「藏劍專修外功,不重內力,配合門派中的葯浴秘法,即使是成年後再行修習也無妨礙。葉氏豪富,葯浴雖耗費千金,葉氏卻從不吝門下弟子使用。否則以你的資質年齡,武道之路可謂斷絕大半。」
「藏劍……葉氏?」
唐恂眨眨眼睛,記下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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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傷的都不重,因此半個月之後就被裴院長趕出了葯廬。
唐恂心中還有些惴惴不安,但既然已經決定前往藏劍拜師學藝,自然臨陣脫逃。收拾了蘇曉給他置辦得的行頭,帶著一臉英勇就義的神情就準備出谷。
然而就在馬車旁邊,唐恂就看到了那個萬分熟悉的身影。那飄逸的長發,纖瘦的腰身,以及一張常年掛著青黑眼袋的漂亮面孔。
「嘖……」
唐恂隱隱感到了牙痛。
唐恂以為蘇曉是來送行的,但後來他才知道,他還是太甜了。
蘇曉是被趕出萬花谷的。
這個研究狂人本就是個危險人物,而在他入手了跑車殘骸之後,其殺傷力以幾何級數不停增長。
傷愈后短短十天之內,他炸塌了七間工坊,亭台三座,外加裴元葯廬的一面牆壁,就連花海都難逃毒手,被燒禿了一大~片。憤怒的花花們終於忍無可忍,直接把這個傢伙打包丟了出去,美其名曰「遊歷天下,增廣見聞」,實則卻是保護萬花谷文物古迹生態環境的一片良苦用心。
當真可敬可嘆……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