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死前緣
乏意席捲,她終於有些抵擋不住了,幾縷髮絲孱弱的掛在那隻簪上,掙扎著不願滑落下去。夕顏知道自己已經身處絕境,也知道自己已一敗塗地,可是他不出來,自己就絕不低頭。
他就在不遠處,她不敢揣摩他正在用哪般眼神審視著自己,她在想他還會不會對自己有殘存那麼一點點的信任?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他們的結局又會變成那種模樣?
憶蕭遠遠佇立,皺著眉,看她無力的抵擋天將們的一戟一劍,不知是心疼還是心哀,嘴角撇出一絲苦笑出來。
她還在等,她騙了自己,他的感情,他的心,連同他的信任,在相較她的目的時,恐怕這些都是微薄乃至不可擊的吧。
「退!」憶蕭凌空而降,立於打鬥場的正中心,緩緩抬手發號施令,那般從容堅定,視線剛好對上她快殺紅的眼。天將們有素的收起兵器,退出一條通道,剛剛還腥風血雨此刻便鴉雀無聲。
憶蕭還是那一身不沾塵土的白色戰袍,頭髮一絲不苟的被束於墨玉冠內,旁側一根墨色流蘇順著髮絲留於肩,只是往日里那張寫盡世間溫柔的臉早已不見了波瀾,添的是幾分倦意。
憶蕭沉默著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每走一步就能感受到一陣心撕裂的苦楚襲來,源自於心底最深的背叛感。
他愛她,她卻利用這種愛騙他。
夕顏隨著憶蕭的步子踉蹌地後退,憶蕭的眼神她再也讀不懂,那種冰冷刻薄每多看一眼,心就更涼一點,滲到骨子裡都是一種決意。直到腳邊的碎石落下決天崖,傳來漸漸微弱絕望的撞擊聲,夕顏才意識到自己再無退路,無論是對神,對魔,更或者對他。
「你是,魔族。」憶蕭停下腳步,平靜的對她說著,沒有疑問,也不見怒氣,那種給夕顏宣判身份的高傲感使夕顏想起竊祭月劍時義父對她說的一句話:神是容不下魔族的,沒有例外,從古至今,更到永久以後。
夕顏原來以為義父錯了,他是魔族怎麼會了解神呢?她的憶蕭就是那個例外。可是她忘了,她也是魔,她怎麼了解憶蕭這個神呢?
夕顏眼裡的淚水洪涌而出,沒去回應憶蕭,只是冷哼一聲選擇自嘲。
憶蕭伸出一隻手,道:「祭月劍」。
「你介意我的身份?」夕顏的聲線在顫抖,絕望中透露出一絲絲自卑還有無奈。
「祭月劍不屬於你們魔族。」憶蕭不去理會夕顏的絕望,他現在腦子裡只想著拿回祭月。
「是啊,你是威震三界的戰神,我只是區區一魔族小輩,在你心裡我恐怕連草芥都抵之不如吧。」夕顏屹在崖邊,風揚起她緗色的裙角,亂髮飄揚間遮住她的眼,淚水順著臉頰滑到夕顏還微微上揚的嘴角,像在狂風中不得歸處的枯葉,從此在憶蕭心裡再無夕顏的容身之處。
夕顏撥弄了下及腰的亂髮,不再發抖,眼神平靜。「你要的祭月。」夕顏緩緩的拿出祭月,將劍柄指向憶蕭。
見夕顏拿出祭月,天將們紛紛拿出武器警戒著。憶蕭遲疑的接過劍柄,心裡卻開始莫名的不安。
看著往日溫柔如水的那雙眸,夕顏盡最大努力擠出笑容拔出劍鞘,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住憶蕭的手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血是順著祭月的劍身飛撲出來的,還未等憶蕭反應,那身雪白的戰袍就被點點血跡浸染開來。憶蕭張大了嘴想去咆哮,可是喉嚨里竟發不出一點聲音。
祭月落地,濃稠的血液順著祭月幽綠的劍身一點點滲入土地。夕顏脖子上那道醒目的傷口和依舊微笑上揚的嘴角深深的刺痛了憶蕭的眼。
依稀間,憶蕭耳邊聽到了夕顏恍惚的聲音:「死的時候還能躺在你的懷裡,真好。你不信我,可我還是不後悔,如果我還有來生,我到底還要不要遇見你?」
「不是的!不是的!你回來!」憶蕭緊擁著那具漸漸喪失溫度的身體,在夕顏的耳邊吶喊,一滴從眼睛里掉落的液體狠狠的砸向了祭月劍,摔得粉身碎骨,只是再也得不到迴音。
……
「神魔有別,自是不得善終。」
「如若我不能跟她一起死,留我獨活,拖著半身殘體,有何意義?」
「即便這樣,用你的血骨也無所謂?」
「無所謂。」
「那世上可就再也沒有威震三界的戰神憶蕭了。」
「不後悔。」
「你可能再也不是你自己,而她也不會是她了。」
「沒關係。」
「如果命運輪迴,歷史重置,你們終將面臨生死抉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