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洞房今夜停紅燭(2)
我聞聲看去,果然是雲珏那個討厭鬼,半倚著門,面上笑意微微。
我暗中哀嘆,這就是我的新郎官了。
大喜之日,他終於換下了他那一身皺巴巴的軍服。一席暗紅色的及地長袍,滾著漆色的萬字鑲邊,裡衣袖口寬大飄逸,腰風緊束。饒是我這麼不待見他,也不得不贊一句「莊重大方,氣派非凡」。
燕棲這丫頭,早就趁著我愣神的功夫頗識時務地溜了。雲珏自顧自倒了杯合巹酒,遞給我的時候稍稍一愣:「娘子今日的妝容十分特別,口脂怎麼亮晶晶的?」
我想起方才的噁心事,臉上一抽:「嘿嘿……你懂得什麼,現如今京城就是流行這個顏色……」
雲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端著酒杯笑道:「原來如此,那麼娘子費心了,為夫先干為敬!」說著抬手一飲而盡。
一偏頭,但見窗外閃過隱隱約約的黑影,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心裡好似打鼓一般。
怎麼還有人監視呢?難道是我露出了破綻?
想到這裡,我趕忙回過神來,勉強應道:「嗯……不辛苦不辛苦,那個……夫君喜歡就好啊哈哈哈……」說著便也想像雲珏一樣一仰脖幹了,但轉念一想還是別碰到嘴唇為好,於是張大了嘴巴,「啊」的一聲倒了進去。
雲珏忍俊不禁:「看來娘子倒是十分珍惜自己的妝容呢。」
我瞥了一眼窗戶,見那黑影仍然沒走,心中暗惱,這人怎麼還不走,再看下去我們倆就該露陷了……心裡一煩,脫口道:「好啦好啦,人都說『*一刻值千金』,別磨磨蹭蹭的,快點兒吹燈拔蠟了休息吧!」
我說完了還沒覺得怎麼,卻看雲珏表情一僵,又聽窗外傳來一陣努力的憋笑聲,這才覺得這話有些不妥,簡直是丟死人了!索性就勢一滾,翻身撲進大紅的被子里,想著再也不要見人了!
隔著被子,但聽雲珏像是悶笑一聲,道:「既然娘子盛情相邀,為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居然手腳麻利地脫了外袍!
我嚇得一個打滾坐起來,拉緊了衣領叫道:「你你你……下流!我俞清朗一向貞烈!你要是敢對我……上下其手!我我我就……哎呦!」
雲珏抬手狠狠敲了我一下,大笑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從哪裡學了這麼一套屁話!」
我揉著自己今天飽受摧殘的頭部,嘟囔道:「還有誰!不就是你那個好兄弟百里華桑!」
雲珏「噗」的一聲噴出來:「娘子想說的應該是『動手動腳』吧!」
我歪著頭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個詞,看來又講了白話……訕訕地笑了笑,餘光一掃,見那窗邊的黑影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立刻恢復了本性,惡狠狠道:「好了你!少在這裡掉書袋!成親之前我們可是約法三章過的!沒有外人的時候你休想占我便宜!」
雲珏無奈地點點頭,搖頭晃腦道:「記得記得——我們只行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我的財產充公你的財產私有,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你瞧,我背得准準的呢!」
我撇了撇嘴:「哼!你記得最好!不然老娘我要你好看!」說著故意揮了揮拳頭。
雲珏拍拍胸口,做了個「好怕怕」的表情,道:「知道知道,我這麼『懼內』,哪敢招惹你啊!」
我「嘿嘿」一笑,十分滿意他的表現,光著腳跳下床,跑去檢查他部下送來的賀禮。
翻了一輪,就數燕棲那個臭丫頭最為懶惰,送了我一盒據說是她自己做的糖蒸酥酪。按理說這道點心應該是「有凝如膏」,可我看著那團成一坨的不明白色凝狀物實在是無法下咽……
這其中最好看的大約就是百里華桑送的那塊玉佩了,用鏤空的方式刻了兩隻首尾相連的鳥雀,雕工成色什麼的我雖是一竅不通,可也看得出是個精緻的物件。我見那鳥雀雕刻得栩栩如生,忍不住多摸了摸,可也不知怎的,居然給生生掰斷了!
我嚇得「叮」的一聲脫手掉在了桌子上,顫抖著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這兩隻鳥雀之間暗藏磁石,可以任意拆卸。心中不解,回頭望向雲珏,道:「我聽說拆卸刀劍是為了易於清洗,難道玉佩也要定期保養么?」
雲珏側身倚在床上,悠閑地翹著兩條腿還一晃晃的,抬眼看了看,道:「你這傻瓜!百里家一向擅長精奇機括,那玉佩其實就是一對的,大概是祝願我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吧。」
我「哦」了一聲,暗怪華桑多事,誰要和雲珏好合「百年」啊,一年我都受不了!
正想著,忽然身體一輕,沒注意雲珏他什麼時候下的床,居然被他像扛麻袋一樣背著朝床榻走去。
我「啊啊」大叫,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嚷:「雲小玉你這個討厭鬼!竟敢不遵守約定!」
雲珏絲毫不受影響,一把把我扔到床上,拍了拍雙手道:「你那麼平,前後都跟個搓衣板似的,誰下得去手啊!我不過是看你沒穿鞋子,不想等你來了葵水又對著我哭爹喊娘罷了!還有!你要是再敢叫我『小玉』我就真的不遵守約定了!」
我想起從前做過的那件丟臉事,頓時漲紅了臉,裹著被子叫道:「你……你給我走開!說好了除了二月二十九,剩下無論單雙日床都是我睡床的!你還不下去打地鋪!」
雲珏竟自爬上了床,扯過被子躺下道:「說是這麼說,可今天畢竟還是新婚之夜,等明天你拜見過了義父才真正算是我家的媳婦,所以……」說著手指輕輕一彈熄滅了燭火,只剩下一對龍鳳燭悠悠地燃著,像是兩隻眼睛,嚇得我也趕緊躲進被子里。
朦朧的床幔中響起雲珏懶洋洋的聲音:「好啦好啦快睡吧,『*一刻值千金』呢!明日還要早起拜見義父,你再不聽話當心我不叫你起床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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