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人情似紙張張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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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易像是不能理解我為什麼會這麼說,也許在他的印象里,我一直是那個想要他從中脫身,.只是這事端不是他所挑起,他為什麼要被冤枉白白吃虧。
我拿開樂樂抓著他扣子的手,琢磨著事情的開端,咂了下嘴問他:「你是怎麼知道他們要對你下手的?還提前做好了準備?」是因為我刷卡的那條簡訊提示嗎?
沈易沉吟片刻,說:「昨天看到消費提示的時候就有點防備,畢竟那是程輝的地盤,不過當時也沒想太多,以為你只是不知道,趕得巧了。直到今天早晨,我出門前從你的包里拿手機,在拉鏈上看到了根卡在上面斷掉的頭髮,發色與你不同,才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出門,可你卻告訴我是自己。我覺得不對,去養生館那邊轉了轉,不過那邊的人一口咬定你沒有去過,只是他們那個技師看我的眼神閃躲。我就試探了一下,找人假裝程輝的人去殺她,她果然露餡,我再把她救下來,許諾會保她性命,之後的事便是你看到的。」
「是你找人殺她?」我有些怔忪,原來不是王實要對她翻臉,只是個反利用他們之間不夠信任的局中局。
而那根頭髮,艾米因為要擋臉上的疤痕,做按摩的時候並沒有包起來,她偷我手機一定是慌張的,所以才會匆匆忙忙間不小心留下的吧。
那一地的血和當場死掉的一條人命,百樂勢力大變動,到頭來這場將計就計反擊的始端,卻是一根不起眼的頭髮絲,這聽起來未免太過荒謬,事實卻的確如此。
「嗯。」沈易說:「這是最簡單快速的方法,她一定也知道背後策劃的人是袁顥,只是不敢說,能供出王實已經不錯了,順著他總能抓出程輝。」他撐起身體,坐起來說,
「程輝跟袁顥是一塊兒長大的,從小就一起混,一個出計一個出力,在以前小地方也有點名氣。袁顥身體差,一直都是病殃殃的,很弱,程輝跟著他,護了他快三十年。袁顥當初坐到這個位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程輝,那時他自己也沒錢,卻替程輝還了上千萬的外債,這事兒百樂的人都知道,程輝可以說是他在百樂唯一的兄弟。」沈易有些悵然,
「我也沒想到袁顥這次會這麼輕易的放棄程輝,而且看起來這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的後路。本來我還去艾米那裡翻了一圈,找到了你說過的那簿賬本,留作後手,程輝卻自己先把話招了。」我回憶起在醫院第一次見到程輝,他說:「我是跟二哥混的。」那時的表情有多驕傲,只是眨眼之間,變成一場空。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我到現在才明白,活著為什麼會是一種折磨。
有時你要面對的東西,還不如在知曉之前就閉上眼,沒有希望,一了百了才是最好的解脫。
我問沈易:「程輝被撤職了,百樂空了一個位子,如果讓你選,你會選嘉齊嗎?」像袁顥那樣,把自己的人提上來,實際上控制權還在自己手裡,是個好辦法。
沈易卻搖頭,說的很堅定,
「不會。」
「為什麼?」趙嘉齊在任何方面也不會輸給程輝,而且又是他的親信,值得信任。
他如果想一直攥住手裡這份權,提撥趙嘉齊上位會是最好的選擇。
「他不行。」沈易說的簡單,沒有多做解釋。我弄不懂他們當中那麼多複雜的東西,那他說不行就不行吧,也許他認為趙嘉齊能力可能還不夠自己能獨擋一面的。
沈易抱起樂樂,看著他失神,我想去做飯,起來又有點迷糊,轉頭問他:「你骨折有什麼忌口嗎?」沈易抬眼,糾正我,說:「骨裂,喬綾你才是醫生吧。」我抓抓腦袋,
「我是獸醫啊,那個有點忘了。」
「那就沒有。」沈易平靜的說:「以前都沒有,清淡點,我不想吃油膩的。」我連連點頭,對一孕傻三年這句話產生了懷疑。
吃完飯的時候沈易把那條我沒找到的項鏈還給了我,我看到上面斷掉的地方已經找人修過,手藝很好,看不出斷裂過的痕迹。
我不想戴,收起來放到一邊。他背上的傷醫生說可以用藥酒把淤血揉開,會好的快一點,他一開始不太情願,說用冷水沖就能好,在我的軟磨硬泡下才乖乖脫了衣服側趴回了床上。
我看到那些一道道摞在一起發黑的印記,渾身直犯怵,抹上藥酒順著血管的流向慢慢按揉,指尖撫在那些舊傷口上,很難去猜測他的這些年。
蘇娜雖然喜歡跟著他,但看來卻並沒有幫過他這種私人的事。他背上的疤痕都是靠近腰部比較淺,越往上越深,想是當初受了傷自己上藥,肩后往下一點不太方便,便敷衍了事,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趴得不太安穩,低著頭在弄固定帶,估計綁的不舒服。我對著他的腦袋拍了一下,說:「別亂動。」沈易皺了皺眉,
「喬綾你膽子越來越肥了。」我沒吭聲,安靜的塗著藥酒,沒一會兒看他抓緊了身下的抱枕,柔聲問他:「疼嗎?」他愣了下,悶悶的嗯了聲,說有點。
我手下減輕了力度,有點心疼,又覺得他這樣子有點好笑,說:「打的時候都不出聲的,現在知道疼了啊?我還以為你是鐵做的,沒感覺呢。」沈易扭了扭頭,看我一眼,又栽回去,頓了頓,自己不知道想到點什麼,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口氣無奈的說:「那時候也疼,你沒看我憋著一口氣。都多大了,挨打就夠丟人了,當著那麼多兄弟,鬼哭狼嚎的我還要不要臉面了。」他的笑容讓我恍惚看到過去的沈易,那個穿著校服的他,不再是戴著偽裝,很真實的模樣。
我想著,手不小心按到了最嚴重的一條淤痕的邊緣重疊處,血印子被藥酒一激,他抖了一下,嘶的吸了口氣,
「你輕點……」我哦哦兩聲,在那上面吹了吹,下手又輕了不少,又怕揉不開,讓他忍一忍,他就沒再出聲。
固定帶下面擋住了一些,我沒敢給他解,就沒碰,拿了塊濕毛巾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汗。
沈易一直盯著我,看我的心裡毛毛的,擦完就趕快跑。我讓他睡了一覺,半個來小時就看他起來穿衣服,瞥見垃圾桶里的畫了,歪頭看了看,問我:「這不是婭楠送你的那副畫,怎麼扔了?」我臉上發熱,嘰嘰咕咕什麼都沒說出來,就轉移話題問他:「說起陸婭楠,你去養生館的時候,看到她了嗎?」
「沒有。」沈易好像不知道,
「她在養生館幹什麼?」我說:「她在那裡工作,我那天看到她了。」沈易立刻就去給陸婭楠打電話,一開始神情很嚴肅,跟她說了幾句之後慢慢放鬆了下來,兩個人聊了幾句有的沒的,然後轉過來跟我說:「沒事,她同學在那裡做兼職,那天只是去替她幫了幫忙,現在已經回校了。」我應了聲,看他把卡裝回自己的手機,擺弄著說:「婭楠學校過幾天有個給他們老師的送別晚會,你跟我一塊兒去吧,婭楠也會上台,去看看。」我抿了抿嘴,
「你的傷還沒好呢。」沈易說:「不礙事。」我問:「一定要去嗎?」他把手機放下,
「你有事?」我搖頭,他把我拽過去,仔細看了看,說:「我怎麼覺得你對婭楠有敵意?」我怔怔,
「哪裡有?」他也說不明白,眉頭蹙起想了半天,最後吐出一句,
「你們這些女人腦子不知道怎麼長的,弄不清楚。」他才認識幾個女人,成天跟一幫大老爺們湊在一起玩心眼兒,哪裡懂得女人之間的小九九。
陸婭楠這事兒我也不打算告訴他,看他的樣就知道他壓根沒往那方面去想,陸婭楠對他,怕也只是單相思,提也沒提過,項鏈是怎麼回事就不想了,我也不念念叨叨這些事兒給他添堵。
沈易受傷之後也沒休假,只是暫時沒去工廠,每天堅持著往百樂跑,做樣子給那些人看,讓我覺得他賺錢也挺不容易的,沒他揮霍的那麼簡單。
我們去陸婭楠學校的那天,趕上下雨降溫,我本以為沈易要穿正裝,自己還挑揀了一番,穿的很薄,化好妝出去,還在想要不要拿件外套,結果看到他的那一刻就被自己鄙視了。
他根本沒刻意打扮,在家穿什麼,套了個衛衣就準備走了,看著像個學生,我要是打扮成這樣把他帶出去,人家還以為我養了個小白臉,忙跑回去換了。
沈易在家裡懶的要命,出門怕冷的揣著口袋往車上一坐,側靠在座位上,眼睛一閉,什麼事兒都不管了。
我準備了傘,撐開檢查了夠大,才跟張嬸叮囑了幾句樂樂,拿上他給陸婭楠訂的花,慢悠悠的把車開到美院附近的停車場,找了個車位停好,手忙腳亂的抱著花準備撐傘。
沈易這才把傘拿過去搭把手,真撐起來了,發現傘還是不夠大,他把我遮得嚴實,自己肩膀擋不住,我挽著他的胳膊,往他懷裡蹭蹭,把傘推到他那邊,
「你淋不了雨,顧好你自己,別感染了。」我說著,正好走到門口,看到陸婭楠在等,一個人站在傘下,孤零零的。
她沒想到沈易會帶我,神情有點不自然,在我把帶著幾顆雨水的新鮮花束遞到她手上時,才反應過來,眼神避開我,說帶我們去禮堂。
他們準備的節目很多很豐富,那位老師年級很大了,在下面看著,掩不住的笑意。
台上幾個學生在演小品,我被逗笑了,看沈易,低著頭在剝栗子,把皮扔進袋子里,面無表情。
他覺察到我看他,就給了我一把他剝好的。我對這個人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他現在笑點很奇怪,跟我們不同。
我問他:「你不是來看節目的嗎?低頭看腿啊?」沈易挑了下眉,我搶過他手上的糖炒栗子,被他看了一眼,又還了回去,猶豫著問他:「你覺得陸婭楠這個女孩兒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