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英雄歸來
等沈在醒來時,發現他俯卧在一張竹床上,背上和腿上的傷口都綁上了綁帶,他想起身卻感到背上一陣陣的鈍痛,一摸,發現傷口周圍腫得老高。
「別亂動,蛇毒沒完全清除呢,再晚一點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薛伯坐在一張竹椅上一邊叼著煙斗一邊在曬草藥,頭也不回地說。
沈在腦子飛快的在回憶他暈倒前的情景,一邊分析現在的情況,頓時明白是這老者救了自己,便吃力地說:「謝謝恩公相救,在下沒齒難忘。」
薛伯失望地看著沈在:「你怎麼不問這是哪裡呢?」
玉兒歡快地從屋子蹦跳地跑了出來,拍著小手說:「爹爹你輸咯,給錢我買風箏!」
薛伯無奈地掏出兩個銅板給玉兒。原來薛伯跟玉兒打賭沈在醒來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薛伯賭一定是「這是哪兒?」玉兒打賭不是,結果自以為勝算滿滿的薛伯輸了。
沈在看迷糊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嘛?但對方救了自己,不好失禮,只好問道:「敢問恩公尊姓大名?這是哪裡?」
薛伯嘀咕了句:「現在才問」后說:「這是牛坳村,至於我嘛——」咳了兩聲后,摸摸山羊鬍子說道:「村裡人叫我薛伯,是這一帶出名的赤腳醫生,人稱『薛神醫』是也」。
沈在忙道:「謝薛神醫救命之恩,來日定當粉身圖報。」
玉兒用手指刮臉:「爹爹,我可沒聽人叫過你作『薛神醫』」。
薛伯急了,忙道:「大人說話你一個小孩子插什麼嘴,還不去買你的風箏去!」
玉兒做了個鬼臉跑開了。
沈在見薛伯一臉的尷尬,忙說道:「那小姑娘可是令媛?可愛伶俐得很。——敢問薛神醫,這裡離漳浦城多遠?」
薛伯臉色慢慢好轉,說道:「那是正是老夫女兒。老夫老年得這麼一個女兒,她娘又難產過身了,老夫把她視為掌上明珠,把她寵壞了。算了算了,你別神醫神醫的叫了,叫我薛伯吧,這樣的聽著自在些。我還沒問你呢,你姓甚名誰,你怎麼一個人昏倒在荒山野嶺里,還一身的傷?」
沈在沉吟了半晌,拿握不準要不要如實以告,終於還是實話實說:「在下江南浪子沈在,杭州人氏。現奉職戚繼光戚元帥部任前哨參軍,因奉命刺殺蔡丕嶺倭酋未果被其追兵所傷,若非恩公相救,沈在早已葬身山野。」
薛伯一臉驚訝:「足下可是江南浪俠沈在?」
沈在道:「江湖同仁所贈這一名號沈在實不敢當。」
薛伯面色開始呈現尊敬之色:「沈少俠武藝冠絕天下,懲惡揚善,劫富濟貧,『俠』字當之無愧。」末了又說:「但聽聞沈少俠厭惡官場,無心從仕,又為何投軍戚家軍麾下?」
沈在一臉的不自在,不好直說為了一女子,又不便隨便找借口搪塞救命恩人,只好半遮半掩地回答:「倭寇侵擾我大明國境,所到之處殺人越貨,沈某焉能熟視無睹。」
薛伯拿煙斗在石頭上敲掉煙灰,意味深長地說:「倭寇嗎?沈少俠對倭寇了解多少?」
沈在愣了一會,直言道:「所知不多,只知是東洋惡匪。」
薛伯看著沈在道:「沈少俠,老夫欲以一言相贈,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在忙說:「恩公請講。」
薛伯悠悠地說道:「仁義不論華夷,善惡不分疆界,少俠切記。」
沈在拱手道:「沈在謹記恩公教誨!」
薛伯起身道:「這裡距離漳浦城十來里,三天前戚家軍已經全軍出發前往蔡丕嶺圍剿倭寇去了。你身上毒未清先別輕舉妄動,等傷好了再做打算吧。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現在也餓了,我去廚房給你弄些吃的。」說罷便走開了,留下沈在若有所思地回味薛伯的那句話。
接下來的五天里,沈在吃的湯藥比飯還多,背上腫痛慢慢消退,總算在五天後可以下床了,便到院子里拔出劍練劍。薛伯趁這個機會也走了過來。
「沈少俠這柄劍不似尋常之物,不知可有什麼來歷?」薛伯問道。
沈在忙收劍轉身答道:「這柄劍名『青虹』,相傳乃三國趙子龍曾用之物,後趙子龍贈與關雲長之女關銀屏,而關銀屏死後此劍隨其葬入墓中。后盜賊盜關銀屏墓得此劍后乘船循撫仙湖逃遁時船翻,此劍落入湖中。六年前沈某乘船經撫仙湖出遊見一巨魚攔船欲掀翻船板便拔劍跳入湖中與那巨魚搏鬥,歷經艱險終將其殺死拖上岸宰殺時得此名劍。」
薛伯驚嘆道:「此劍世間名器,可斬鬼神,少俠得此劍此乃天意。」
「嗚——,吹牛!嗚——,吹牛!」頭上一個聲音喊道。
兩人抬頭望去,玉兒正爬在院子里的荔枝樹上手拿一大把荔枝邊吃邊看著他們。
薛伯大急,喊道:「說了幾遍了,叫你別爬樹,再爬我砍了它。還不快下來!一個姑娘家爬什麼樹,跟個野小子一樣成什麼體統!都怪我慣壞你了!你小心點!」
玉兒一哧溜從樹上爬了下來,兀自磕荔枝吃,分了幾個帶枝椏的荔枝遞給沈在:「沈哥哥要吃嗎?很甜的。」
薛伯對玉兒不滿地道:「是沈叔叔啦!」
玉兒吐了吐小舌頭說:「不要,我要叫哥哥,隔壁的六嬸說和爹爹一般大的才叫叔叔,他比你小好多!」
薛伯又氣又急,拿起鞭子要打玉兒,玉兒哇哇哭了起來:「娘啊,你死得早啊,玉兒沒人疼,爹爹要打我!」
薛伯一聽心軟了,連忙說:「玉兒別哭了,爹爹不打你了,別哭了別哭了。」
沈在被這對父女弄得哭笑不得,見玉兒哭個不停,拿起荔枝就吃說:「玉兒別哭,我吃荔枝了,真好吃!」玉兒這才破涕為笑。
次日早晨,沈在收拾了一些簡單行當準備等薛伯採藥回來告別。現在他身上的蛇毒已經無大礙,只是仍行動不便。他現在是歸心似箭,迫不及待要回家見林依依了,另外他也迫切地想回軍營稟報情況。
終於等到薛伯父女從山上採藥回來,沈在忙上前請辭:「沈某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這幾日多有叨擾,恩公救命之恩沈在終身銘記,來日恩公有用得著沈某的地方,沈某定萬死不辭。」
薛伯放下藥鋤和葯簍,嘆道:「你我有緣何必計較太多。沈少俠武功蓋世又得神器相助,天降大任是也。請少俠記得老夫當日之言老夫便已滿足。」
沈在拱手道:「沈在定當時刻謹記恩公教誨。」
玉兒依依不捨地看著沈在說:「沈哥哥你還會不會回來看我們啊?」
沈在身擔軍職,時常執行險惡任務,連他都不知道何時命喪黃泉,但見玉兒天真幼稚的臉上充滿期盼,不忍心讓她失望,便摸摸玉兒小腦袋柔聲道:「我會再回來看你們的,玉兒要聽你爹爹的話,別惹他生氣額。」玉兒流淚點了點頭。
沈在轉身向薛伯拱手道:「沈在在此別過,請恩公珍重!」說完跪下拜了一拜,薛伯趕忙扶起沈在連聲說:「醫者見死扶傷,這是老夫本分,少俠折煞老夫了。」
沈在起身請薛伯父女留步後轉身離去,薛伯與玉兒送至門前,看著沈在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沒了影。
沈在回到漳浦城便直奔他與林依依的住所,一進門欄便急喊:「依依,依依」,只見日思夢繞的林依依那梨花帶雨的的面容和見到他后那錯愕驚喜的神情,沈在直奔過去。林依依那邊大喜過望,幾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撲了上來。沈在一把抱住林依依,緊緊摟住林依依溫熱瘦削的身體。林依依早已淚眼婆娑:「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沈大哥,你知道嗎,這幾天我每天夜裡都哭濕了枕頭,我真的好怕,怕你出什麼事了,怕你不回來了。」沈在吻著林依依的淚痕說道:「對不起,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依依,沒有什麼比和你分離更折磨我的了。」
林依依沉迷在沈在懷裡夢囈般說:「沈大哥,你別走了,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浪跡天涯吧,依依願意陪你到天涯海角,走到海沽石爛。」沈在猶豫了一小會,說道:「不,依依,我不會讓你跟著我無名無份的這樣下去,更不會讓你一直承受不孝不貞的罪名。等戰爭結束我立了功受朝廷冊封,我會帶著嫁妝向你爹爹求親,風風光光把你迎娶過門的。」
林依依從沈在懷裡抬起頭看著沈在說道:「可是我真的很擔心,每次你去執行任務,我都提心弔膽,我再也受不了了。依依不在乎名分,依依只想天天和你在一起。」
沈在深情地看著林依依,颳了一下她鼻子,笑道:「你不是說我是大貓嗎?貓有九條命的,怎麼會那麼容易死?」林依依想起他們相遇相識時的事兒,忍不住撲哧笑了,嬌嗔道:「現在是貧嘴的時候嗎?」
那是在三年前,時年二十二歲的沈在遊盪到蘇州城,那年蘇州遭逢旱災,民夫顆粒無收,當地農民餓死者十之有三,朝廷的賑災糧食遲遲不到,於是沈在決定夜闖當地豪族林應天林員外的府邸竊取銀元救濟窮人。等沈在施展輕功攀牆上瓦在偌大的林府四處尋找庫房時,無意到了林依依的閨房上方。沈在小心地揭開瓦往下看時看到林依依正在燈下學刺繡。只見林依依雲鬢高挽,斜插碧玉瓚鳳釵,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娥眉蛋臉,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猶如陽春白雪,出水芙蓉。沈在驚若天人,一見鍾情,在偷走林府銀兩散濟當地困苦農民后仍對林依依念念不忘。於是,沈在又再次趁夜潛入林府。由於失竊及有不明身份人散財救濟百姓一事在林府炸開了鍋,林應天請了附件鏢局的武林好手防備竊賊,沈在不敢在屋檐待,便潛入林依依閨房貓在房梁之上。恰巧被林依依發現了,奇怪的是林依依沒喊人,只是問了句:「樑上的大貓,我家銀子可是你偷的?」沈在當時嚇得差點掉了下來,只好承認,表示錢拿去救災了沒得還了。十七歲還沒出過閣的林依依見沈在不像壞人,問起他外面的事情,沈在便說了外面的情形,林依依本來對外面的事情就不清楚,聽了沈在一說外面的百姓困苦情況不由得驚訝面露悲憫。沈在見林依依對外面事物感興趣接著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說到他遊歷過的河川的旖旎風光,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聽得林依依入神。直到雞啼了兩人還聊得熱乎,於是兩人作別後沈在每天都做大貓潛入林府找林依依講山川水秀的美景,一來二去林依依也對相貌俊朗見過識廣的沈在有了愛慕之心,再然後,沈在拐跑了林依依。在和林依依遊盪江湖走訪山水一年多年後,沈在做出了投軍戚家軍立功以體面迎娶林依依的決定。
沈在從甜美的回憶中醒來,對林依依說道:「我們準備下行裝細軟吧,戚家軍已經到了蔡丕嶺,我們得儘早趕上。」林依依退步了,兩人收拾好東西后,沈在從縣令郭同那裡索取了一付車馬便奔戚家軍而去。
收到朝廷密令的戚繼光和郭近儒見到沈在安然歸來大喜過望,得知經過原委后更是不但不責罰沈在,反贊沈在智勇兼備,臨危不亂,能當大任,於是便發生軍帳議事沈在歸來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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