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谷中蓮，帝踏峰巔

終南山上，帝踏峰巔，長年雲霧深鎖，讓人無法識別奇觀異景。

現在的江湖沒有人知道，傳承千年的慈航靜齋就在帝踏峰。帝踏峰曾經是武林中的傳奇，靈氣極是濃厚，整座帝踏峰終年都是雲霧繚繞的，山上有麋鹿、有仙鶴，還有很多的奇花異草和眾多的靈芝仙草，看起來還真的跟仙境差不多，能夠在這裡修鍊也的確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春雨迷濛，如針尖，如麥芒。雨聲淅瀝，天地間一片靜寂。

帝踏峰后、賞雨廳中，一絕世佳人凝神而立，在風雨霧中，她的背影很美，美得縹緲讓人無法逼視，讓人心顫。

風動紗簾，讓人得窺其絕色容顏。

她長袍曳地，宮鬢高堆，眼波轉動如水，腰肢娉娉似柳，容貌之美，固是難畫難描，神情間似帶的那種高貴清華之氣，更是令人不敢仰視，單隻「儀態萬方，宛如天仙」八字，又怎足以形容？

不知為何，此女眉宇間淡淡的輕愁卻隨著雨聲越結越濃，是對天下蒼生的憐憫？亦或是孤芳自賞？顯然她的心情很不平靜，。

她喜歡聽雨，這是她自小以來的習慣，她的內心多愁善感，其實不適宜做一名領導者，如果她去做一名詞人，世間定然會多上許多廣為傳唱的詞曲。

驀然，輕盈的腳步擾亂了她的思緒，不用回首，她已知來人是何人，淡然道：「柳師妹，莫非江湖又有何變故？」

「楊師姐」讚歎的看了她一眼，谷師姐真不愧是師父和長老定下的繼承人，這些年來，她的作為大家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裡，慈航靜齋能夠從低谷中再次出世，谷師姐可謂是功勛卓著。如此機智豈是自己等人所能比擬？

師父一生只收自己姐妹五人，大師姐師靜仙、二師姐楊若虛、三師姐谷中蓮、四師姐徐煙然及自己柳絮。大師姐沉穩有餘，而進取不足；二師姐沉迷武學，終日闔劍而思；三師姐政務高手，然戰略眼光卻是不行；而自己除了情報水準高一些，別的實在幫不上忙。谷師姐則不同，師父在世之時常常遺憾直言：「蓮兒若是身為男兒，功績當不亞於管仲、樂毅之流。」

管仲還好說，在政務上，只要眼光獨到、見人識明，再加上谷師姐的機智和急智，相信也可以做得到；然而樂毅就恐怖了，公元前284年，樂毅率燕軍半年內連下齊國70餘城，如此功績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師父的眼光自己是不會懷疑的，能得師父如此評價，可見谷師姐的才能如何的驚人。

然而人非聖賢，孰能無情，重感情正是谷中蓮的致命硬傷，很多時候她會因為感情而寧願失去自己的威望，若她是陣前主帥，禍福還真難料。

谷中蓮久久不見柳絮答話，詫異不止，柳絮精明過人，分析和判斷能力是自己姐妹公認的，如此失態之事還是相處數十年的第一次。迴轉過來，看著默默思索的柳絮皺眉道：「師妹，有何要事如此讓你猶豫不決？」

柳絮臉兒一紅，不好意思道：「師姐，請恕小妹失態，剛才小妹偶然想到孩提時我們一同練功玩耍的趣事罷了。」

「是啊！韶光易逝，彈指間已是匆匆二十餘載，雖然紅顏依舊，然而看著漣漪的成長，我已經感覺自己很老了。」谷中蓮的話里有著對時間的嘆息，也有著淡淡的感慨。不過她畢竟是一派之主，此言一出，立刻醒悟道：「師妹，正事要緊，此來想必不是談論時光如此簡單吧！」

柳絮不禁一笑，平靜道：「師姐，確如你之所言。繼少林寺之後，獨孤世家、慕容世家遺孤亦出聲應和，並且將其先祖秘宗公布天下，一切正朝著我們所想那般進展，慈航靜齋的名聲已經豎立起來了。當然，不好的方面就是我們的宿敵，陰葵派弟子也是遍布，並與一些地方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我們不可不防，這些雖然不是什麼絕世高手，但是若讓他們成功控制住朝中官員，讓矛頭指向我們，卻也麻煩之極。」

谷中蓮點頭表示同意，然而天下亂之將始，時間已經成了兩派所珍惜的命脈，現在天下正朝著自己有利的方面進展，雖然心裡有著一絲不安，但是她卻不可能去改變現狀，而且現在想改變已經很困難了，畢竟少林寺千年古剎，說出來的話豈能收回？更何況自己為了引起天下人的注意，豈會詆毀先輩高人創下的赫赫功績？

柳絮接著略顯擔憂的說道：「師姐，封心鎖愛之事你也知曉，然而此人於日前正往大理而去，依小妹所測，此人肯定對凌雲深感好奇，所以前去挑戰。唐代初期，本門與冦仲、徐子陵關係菲淺，師祖妃喧更與徐子陵結為道侶，此人習得『長生訣』，我們是不是應該將他爭取過來？成為漣漪的臂助？」

谷中蓮氣質一變，多年形成的威嚴氣質讓柳絮不由一滯，卻不敢起反抗之心，只見谷中蓮不加思索的道：「此事就按師妹所言照辦，漣漪人在大理，觀察凌雲的動靜，讓她先與封心鎖愛接觸，若是他依舊稟承徐子陵前輩之念，則是天大喜事，反之，我們有必要幫助徐前輩教導他一翻，『長生訣』萬不能落入魔門、凌雲等狠子野心之輩的手中。」

「就如師姐所言，小妹即刻傳出消息。」柳絮聽出了谷中蓮的言下之意，如果封心鎖愛願意合作，那麼一切好說，如果他選擇了魔門或者凌雲的陣營，那麼慈航靜齋有必要替徐子陵清理門戶，免得他墮了徐子陵的名聲。走了幾步，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谷中蓮道：「師妹有何想法，但說無妨。我們姐妹數十年，雖說我是一派之主，但是這份情誼卻不能忽略。」

「師姐，凌雲真的有那麼可怕么？依小妹所見，方臘並非是善良之輩，才德遠不如凌雲，為何我們要不遺餘力的去支持他？難道紫微之氣真的那麼重要？長老們不是推出凌雲也身具紫微之氣嗎？為何要捨近求遠？」柳絮眼中現出感情的神色，不過還是說出了自己心裡的疑惑。

「從大理傳回的消息稱，凌雲才智過人，難得的是他愛民如子。然而綜合種種跡象來看，凌雲錚錚傲骨、桀驁不馴，背後有逍遙派、少林寺等靠山，日後若他登上大寶，你說他會聽從我們嗎？相比來說，方臘氣候未成，我們在起事之初就大力相助，等他大事已成，我們的勢力他已經無法清除了。這也是血淋淋的教訓啊！慈航靜齋助李世民、趙匡胤登基，可是最後他們卻以怨報德，讓先輩們的心血毀於一旦，差點兒連道統都失陷。趙匡胤明面上雖然只是『杯酒釋兵權』，然而那些和我們有所關係的將領誰又有好下場？這就是選擇方臘而不是凌雲的原因。」

谷中蓮娓娓而談，對於自己的姐妹她並不隱瞞，反正這些事情遲早她都會知道。在她心中，慈航靜齋的輝煌重於自己性命。至此，柳絮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師姐還有這樣的一層意思。

……

這日，陪同種凝煙視察軍營的凌雲突然接到消息，「長生訣」之主封心鎖愛已經到達大理，並且在邪逸樓安頓了下來。

驀然，凌雲頓時產生了一個想法，匆匆忙忙的趕回宮中，認真的喬裝一番，並且第一次讓公孫勝用秘術將自己的白髮染黑。

來到樓下，那裡有不少拿著刀劍的武林中人在用膳，互相聊著天。凌雲並不奇怪，「長生訣」被吹得越來越神，封心鎖愛既然已經來到這裡，這些蒼蠅當然會聞風而至了，於是他徑直入樓上。

店小二一見楚非雲一身錦衣玉服，是個翩翩公子，忙不迭熱情招待。凌雲見樓下已滿座，直上二樓而去，剛至樓上，就見靠近街邊的那桌坐著一個男子，年約二十齣頭，劍眉星目，面容白凈，卻沒有一絲陰柔之感，反倒透出一股陽剛，他一身簡樸的裝束，外衫有若披風，身材比起楚非雲的修長而言，他顯得較為精壯！

那男子面前擺放著一大壇酒，還有一碟牛肉，只見他拿起一碗酒，一飲而盡，動作豪邁，顯是個不拘小節之人。

凌雲本就是一個酷愛武俠小說的人，他對金大俠筆下的喬峰讚賞有佳，頗為敬佩，今天見到這個與自己年若相仿、性子豪爽的男子，頓時心生結交之意，於是便直往他那桌而去。

「兄台，不介意一起坐吧？」楚非雲笑道。

那人先是有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隨即若有所思的道：「無妨，兄台請！」

凌雲與他面對面坐，隨口對店小二吩咐道：「再去多拿幾壇酒來，我要和這位兄台好好暢飲一番！帳都算我的！」

「好咧！客官您稍等，馬上就來！」店小二一聲應道，離開拿酒去了。

「多謝這位兄台！不知兄台尊姓大名？」那男子見凌雲如此豪爽，心道也是性情中人，挺合自己胃口，有意結交道。

「在下風然，不知道兄台貴姓？」凌雲道。

「封心鎖愛！風兄如此爽快，今日必要不醉不歸！」封心鎖愛笑道。

凌雲暗自震驚，詫異道：「原來兄台就是在江湖上鬧沸沸揚揚的封心鎖愛。不瞞封兄，在下覺得第一眼見到封兄，便心生結交之意，然而你既然是『長生訣』之主，那麼在下只有迴避一途。」

封心鎖愛做夢也想不到凌雲居然如此說話，他見凌神采飛揚，白衣飄雪，雙眼閃爍著聰慧的光芒，一副雷打不動的笑臉，宛如仙人一般，特別是那眼睛深沉如海，摸不清深淺。以他的修為當然知道凌雲絕非普通之人，心中已經產生結交之心，卻沒料到楚非雲如此直白，毫不掩飾。於是抱起酒罈猛灌幾口，有些無奈的道：「風兄夠爽快，在下也對風兄一見如故！在下的確是自顧不暇，豈能連累風兄。」

「非也，非也。在下並非怕事之輩，在下只怕朋友誤會罷了。」凌雲淡然道。

封心鎖愛認真看著凌雲，而凌雲則依舊平淡如水，絲毫沒有畏懼之意。半晌，封心鎖愛皺眉道：「風兄事先並未認出我就是封心鎖愛，方才報出名字時，我看出你的吃驚並非偽裝，而風兄也不是怕事之人，方才所言只不過避嫌罷了。」

「不錯，封兄所言極是。說句封兄不高興的話，『長生訣』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凌雲對著封心鎖愛，直言不諱的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封心鎖愛道：「雖然我看不出你的修為，但是你完美氣息卻讓我無從下手，對著你我沒有半分必勝的把握。所以你的話我相信。」

正在這時，店小二已拿酒來。封心鎖愛一看酒碗，皺眉道：「這碗太小，換個大點的吧，不然怎麼喝得痛快！」

凌雲一拍桌子道：「不錯！小二，換兩個大碗來！」

店小二忙去拿來兩個大碗，凌雲一把拿過酒罈，將兩大碗倒滿，與封心鎖愛同時拿起大碗，一干而盡，兩人對視一眼，均是無所顧忌大笑一聲，然後連連倒酒。

「封兄！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凌雲又與封心鎖愛幹了一碗道，雖然他酒量不算高，可是「浩然正氣」著實不凡，數十杯酒下肚，竟然全被灼熱的陽氣蒸發散去，悄無聲息，更不需自己運功。

「好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干！」封心鎖愛大笑道，隨手又倒滿一碗。接著你一碗我一碗的，兩人喝得暢快之極。

而那些武林中人都紛紛注視著這裡，神色有喜、有怒、有恨……種種表情最後都彙集成了無盡的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