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二七章 覓知音,笑傲江湖
慕容飄雪心下悵然,強笑著將兩個請入自己平時的居所,步入精所,凌雲意態閑散,舉目朝四周打量。
這是一明一暗的居室,格局雖小,布置卻是十分精緻。外間是花廳,裡面想必是慕容飄雪的閨房。花廳中布局整潔,傢俱油漆光亮,都是上等檀木製造,發出淡淡的香氣,真是極盡精緻纖巧之能事,兩旁牆壁,均掛有名家字畫,房裡收拾得點塵不染,可知慕容飄雪是個極愛整潔和深愛書畫的人。
三人重新見禮,分賓主而坐。須臾,垂髫小婢手托茶盤,輕輕為三人滿上香茗。凌雲見杯中茶葉白毫顯露,色澤銀綠,翠碧誘人,捲曲成螺,此茶觀之色澤淡綠,裊裊輕煙清香襲人。於是驚訝道:「碧螺春?」碧螺春是極品好茶,在21世紀可是中國十大名茶之一。
慕容飄雪微微一愣道:「凌兄,此茶名為『嚇煞人香』,不過此名卻實在些粗俗;而凌兄所說的碧螺春很是形象動人,名兒也清雅多了,以後就稱為碧螺春好了。」
凌雲心想:原來此茶現在還不叫碧螺春,碧螺春之名不會是由我取的吧!感覺有些好笑。
凌雲欠身說:「姑娘見笑了,在下見此茶色澤碧綠,而且曲捲成螺,所以脫口而出,原來此茶名為『嚇煞人香』,在下倒是冒昧了。」
慕容飄雪搖搖頭,說道:「此茶流傳不廣,是因為年產不多,只出現在太湖一帶;茶名亦是民間所取。飄雪早覺此名太過不雅,只是想不到好的茶名,所以作罷。如今凌兄一口道出了如此適合的名兒,以後就叫『碧螺春』吧!」
慕容飄雪特別喜歡這些清雅事物,而碧螺春也收集了一些,只是量很少。不是最好的客人她是不會用之待客的。她吩咐垂髫小婢之時,那小婢微微怔了一下,因為此茶二小姐平時是珍而珍之,就是大小姐都很難喝到。
凌雲拿起桌几上的茶杯,聞了一聞,然後輕飲一口,只覺香潤沁人肺腑。不過覺得此茶水不純,這讓茶香淡了很多。
慕容飄雪見凌雲持杯的姿勢,知道凌雲亦是此道高手,見凌雲眉頭微皺,於是連忙問道:「凌兄,此茶有何不妥?還望明言。」
凌雲閑然一笑,說不出的瀟洒,表現迷人的風度,讓兩女痴迷了一會。
千尋見慕容飄雪痴痴的看著凌雲,心下暗惱,埋怨凌雲動不動的展現他的風度,不過也無可奈何,因為凌雲逍遙神功大成,深符逍遙之道。所以此刻無論所做何事,施展何等技藝,都呈現出儒雅的風姿。千尋心想:這傢伙又要開始賣弄了,以後可要看牢他,不然肯定會迷倒許多痴情少女。
果如千尋所想,凌雲放下茶杯,平淡道:「茶是好茶,可惜此水不純。茶以晨曦時的甘泉泡之為宜,朝陽出來后的泉水味道微烈,而雨後的泉水則是不純,在下認為最好的泡茶用水是花間晨露,或花蕊積雪。姑娘之茶具應該也是新的。」見慕容飄雪輕點臻首,於是續道:「新杯泥土味尚未褪盡,導致茶變了味道。茶具應以古物為宜,因它亦可襯出茶的古典與歷史,不同茶種應該用不同的茶具,不然各類茶味留在其中,那就大大不妙了。」
慕容飄雪細細品味凌雲的話,覺得深有道理,自認為很懂茶道,哪知與凌雲相比,變成小巫見大巫了,心下赧然。
她羞愧道:「原來喝茶還有如此講究,飄雪受教了。難怪飄雪無論如何清洗茶具都無法使茶味變純,聽凌兄所言方知是如此原因。」
凌雲哈哈一笑,說道:「姑娘過謙了,在下方才所言不過是一番謬論,且莫放在心上。」
慕容飄雪對凌雲的話不以為然,說道:「凌兄才是過謙了,凌兄以後稱呼飄雪就行了,不用姑娘姑娘的,讓飄雪心下極為惶恐。」
千尋在一旁聽兩人說得投機,心裡不舒暢,出聲說:「飄雪,不用和他客氣了,他從來不知客氣是怎麼寫的。剛才聽妹子所言,聞琴音而至此,想必飄雪是個中方家。」
慕容飄雪恬然一笑,說道:「姐姐言之有理,今日妹妹見陽光明媚、荷香瀰漫,於是攜同家人出遊,幸而遇到姐姐兩位,著實不枉此行。聽姐姐與凌兄的口音似乎也是姑蘇人士,兩位出自哪個名門世家?」
千尋說道:「我們亦是姑蘇人士,很久沒有出行。機會難得,因此相攜出遊,想不到與妹妹一行產生誤會,並認識了妹妹如此鍾靈毓秀的姑娘,真是有緣。」
慕容飄雪臉現紅暈,低下頭,柔聲道:「姐姐神仙化人,飄雪與姐姐相比成了醜丫頭了,也只有姐姐如此佳人才配得上凌兄的風采。」心下一嘆,語氣中說不出的失落,「恨不相逢未嫁時」也許是她心裡的真實寫照吧!
千尋也不好受,都怪那傢伙過於優秀,一出來就勾走人家姑娘的芳心,白了凌雲一眼,言道:「妹妹如此可人,將來必定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人間自有真情在,只緣未到相逢時。」
慕容飄雪細品千尋的話,充滿佩服的說:「姐姐出口成章,說出如此哲理的詩句,真是了不起。」
千尋抿嘴微笑,說道:「姐姐只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這是你凌兄說的。」
兩個相識不久,然而談得投機,千尋是心無誠腑,而飄雪曲意相交,倒也言笑宴宴,似乎相識了很久,談書論畫、說棋調樂,甚是投緣。
凌雲在一旁坐著,見兩女巧笑倩兮,春花秋菊,各具擅長,一動一靜,相處融合。一時心下寧靜,對慕容世家的惡感少了很多。畢竟金庸的武俠世界中,「南慕容」成了陰謀詭計的代名詞,他意識里對慕容家的感覺並不友好,此時見慕容飄雪如此天仙玉人,似乎沒有具有「南慕容」的陰險毒辣。
兩女說說笑笑,過了很久才想起凌雲,見凌雲坐在一邊,不由相視一笑。慕容飄雪不忍冷落凌雲,於是說道:「凌兄,剛剛與姐姐談得投機,怠慢了凌兄,請不要見怪。依姐姐所言,凌兄文才武功,皆為上品,不知可否讓飄雪見識一下凌兄的琴藝,飄雪定當洗耳恭聽。」
凌雲頷首一笑,取出古琴,從琴囊中取出,此時凌雲一襲淡藍儒衫,悠然席坐,鬢髮長垂,顯得飄逸瀟洒,宛如神仙中人,只見他那修長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撫,似的脫俗於世琴音響起,一股淳正雄勁之音澎湃而出,似波濤滾滾,又如浪花飛濺,音律走的是「滄海一聲笑」的調子。
兩女心神頓時被琴音所奪,聽得如痴如醉,心搖神馳,深深沉酣其中不可自拔。凌雲此時激起了滿腹豪情壯志,忽心有所動,唱道:「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幾多驕。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歌聲琴曲,相濡以沫,無盡的豪情自凌雲身上湧出,兩女心神痴迷,媚眸含情,深深的沉醉在凌雲的壯志豪情中。見凌雲神彩飛揚,一時被他的英氣所惑。而外面的下人亦是江湖中人,歌詞通俗易懂,他們也聽得熱血沸騰,平淡卻深遠的意境震撼了他們高傲的心,恨不能與凌雲一起高歌。
琴聲漸止,眾人依舊沉浸在凌雲所營造的氛圍中,久久不能醒來。
千尋與慕容飄雪也是豪氣頓生,想象著江湖上的豪邁、義氣……悠然神往。
一曲終了,凌雲心神開闊,對即將到來的江湖路充滿了期待與自信,心境從沒此刻豁達、開闊。
很久后,兩女醒來,慕容飄雪目放異彩,含情的看著凌雲問道:「凌兄,你這曲子好怪,是什麼詞牌,我怎麼從未聽過,是你自己寫的么?」
這個問題讓凌雲有點尷尬,他可不想將別人的詞曲據為己有,於下含蓄的說:「不是我作的,可是你聽過沒有?」他這番話可是很有技巧的,讓人理解不透。
而兩女卻認為此乃凌雲所作,慕容飄雪此時心神大亂,沒有思及凌雲的話。自言自語道:「時下,曲風柔婉多情,曲不同而曲藝卻一樣;想來也只有凌兄如此人物方能作此豪邁之曲。歌詞直白易懂,讓讓人心中豪氣頓升。凌兄,曲子為何名?」
凌雲回答道:「笑傲江湖。」
不待慕容飄雪說話,千尋拍掌叫好,說道:「好名字,好名字。光憑這名字,就讓人心中豪氣一生。」
慕容飄雪點點頭,顯然十分贊同千尋的說法,亦道:「正所謂曲隨心生,此曲足以證明凌兄寬廣的胸襟。」
凌雲此時豪氣大發,對飄雪大聲吩咐道:「飄雪,準備筆墨紙硯。」
語氣堅決,慕容飄雪、千尋為之一呆,千尋好笑的看著凌雲,心想:這傢伙把人家大小姐當侍女來用,也不怕別人生氣。
慕容飄雪千金之軀,只有自己吩咐別人,從來沒有做過下人的事,不過她心下衷情於凌雲,見凌雲隨口吩咐,心下不但不悅,反而一甜,柔情的看了凌雲一眼,走到桌前,輕輕的鋪好宣紙,默默磨墨,如此一幕,倒讓她想起了「紅袖添香夜讀書」一語。
凌雲走到桌前,拿起筆,深深看了兩女一眼,閉上雙目,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驀然,凌雲睜開星目,出手如風,揮灑不停。
凌雲專註時,神情嚴肅,兩人不敢發出聲音,只是默默的期待著凌雲的作品,在凌雲鬼斧神工般的筆劃和速度下,一副美麗的江南煙雨美人圖慢慢出現。
放下手中筆,凌雲打量一下自己的作品,覺得很滿意,這是他學畫以來最好的作品了。至此,兩女才敢走來,認真審視著凌雲的畫。
畫以太湖山水為背影,畫中兩女蕩舟湖中,一片和諧相處的神情。畫技有別於他人風格,十分的真實,無論是神態、意境都勾畫得淋漓盡致、完美無缺,如此高明和別緻的畫功,實在是兩女平生這僅見。
凌雲似乎覺得還不夠完美,於是在畫卷上題下:江南煙雨美人行。想了想,覺得李清照的「如夢令」極為應景。
再揮狼毫,寫下「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兩女見自己活生生的躍然紙上,心下極為吃驚,因為此時的畫風走意境之徑,沒有如凌雲如此寫實之風,配著太湖美景,此畫意境深遠、幽靜、祥和……
再見凌雲的題詞,震驚無比,短短几句,卻道盡此畫風采。一闕「如夢令」文采盎然,實是難得佳作。再次看向凌雲的眼光變了很多,其中有崇拜、深情、感激、期待……
凌雲在她們的注視下,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無意中成了文學大盜,不過好在李清照尚未成名。凌雲想:就讓我把她的作品早現於世吧!
慕容飄雪說道:「凌兄此畫是飄雪平生中見過的最好畫卷,飄雪厚顏向凌兄討要,希望凌兄成全。」
凌雲說道:「既然飄雪喜歡,那就留在這裡作個紀念吧!」
此時,空山夕照,日影緩緩西斜,凌雲覺得是自己二人離開的時候了,於是向千尋示意,兩人心意早通,一個眼神即能明白對方的心意。
雙雙站起,向慕容飄雪告辭,慕容飄雪知道他們註定離去,然而她心中實在割捨不得,她自小多病,沒出過遠門,在燕子塢里也沒有朋友,芳心孤寂,今朝識得凌雲,被他淵博所迷,芳心早系郎身。當兩個要離去時,別情依依。
見此情景,千尋縱有千般不忍,然而她知道日落前不能回到山莊,倒霉的肯定是自己的未婚夫婿,所以離意甚堅。
「黯然**者,惟別而已矣!」臨別時,慕容飄雪一雙媚眸深蘊珠淚,痴痴的看著凌雲,千尋心下不忍,抱起凌雲的古琴,輕移蓮步俏然離去。
慕容飄雪感激的看著千尋離去的背影,翩翩走近凌雲,不舍道:「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方可見到凌兄,飄雪心裡好難受啊!凌兄,離別後你會想念飄雪嗎?」
「離別,他朝相逢之初;緣分來時,我們總會有相見的日子。」凌雲深感芳意,卻不得不狠下心來,轉身而出,飛向小船,調轉船頭,破湖而去。
慕容飄雪孤獨的站在簾外,看著漸漸遠去的小船,早已淚流滿面。喃喃道:「凌兄啊凌兄,你知道我的心嗎?飄雪一顆心因你而沉淪了。『離別,他朝相逢之初』,可是飄雪還有他朝嗎?飄雪不敢奢求與你廝守一生,只望你陪我共同走過生命中最後的日子。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