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白宣搖了搖頭,把兩個房間都打開看了看,沒看見俞又暖,又去廚房看了看,才發現俞又暖正辛勤地在用毛巾擦著盤子,聽見動靜的時候,回頭沖白宣笑了笑,「媽,你們回來啦?」
「這幾個碗,你就洗了一個半小時?!」白宣再次為俞又暖瞪圓了雙眼,她實在是佩服這位大小姐了。
白宣她過去拎了拎水池邊的紅玫瑰洗潔精,「你把這瓶洗潔精都用完啦?我昨天才買的。」
俞又暖頗為無辜地將手裡的盤子攤在白宣的面前,光潔亮麗的鏡面,幾乎可以照出人影來。
白宣簡直都要被俞又暖給氣笑了,她往另一個還沒擦乾水的盤子看去,俞又暖趕緊道:「那個盤子我洗了好久,至少洗了三十遍,可是上面的那些痕迹,真的洗不幹凈。」
那劣質盤子用久了之後留下的褐色划痕,的確是怎麼洗也洗不幹凈的,但是俞大小姐顯然不懂,她還以為是菜漬浸入了盤子里,一心想將盤子盡量洗乾淨。為了怕白宣說她浪費水,她還特地小心的每次都將水龍頭開得極小,慢慢的沖洗。
「洗三十遍?!」白宣忍不住吼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淡水資源的寶貴,你怎麼不投胎到中東去看看?」
俞又暖低頭默不著聲地用手撇了撇劉海。
白老師的環保意識一向不差,但是見俞又暖這樣,她也不好再多說,餘光掃到俞又暖手裡拿著的擦盤子的毛巾時,眼角不受控制地又是一抽,「你用什麼毛巾在擦水啊?」
「我在抽屜里找到的新毛巾。」俞又暖道。
「那都是洗臉毛巾!」白宣的聲音又忍不住提高了一度。
俞又暖像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低下頭拽著手裡的毛巾,無意識地擦著盤子。
房子本來就不大,白宣的聲音又洪亮,當老師的嗓子,早就練出來了,客廳里的兩父子自然都聽見了白宣的話。
「好了好了,用洗臉毛巾擦碗也沒什麼。」左睿趕緊走過去打圓場,「白老師,不是說要給左問鋪床嗎,走吧、走吧,時間也不早了。」
白宣被左睿半推半抱地摟著肩膀去了左問以前的房間。
俞又暖微低頭從廚房裡走出來,心情低沉到了極點,本來是來尋求後援的,結果反而壞事,婆媳關係自古就是極難相處的,白老師身上一點兒老師的慈藹都讓人體會不到。
左問看著俞又暖,「跟我來。」說罷就轉身打開門下了樓。
俞又暖從化妝箱里取了手霜,厚厚地抹了一層,再戴上棉質手套護手,這才慢悠悠地走下樓。
四月的晚風已經帶上了一絲潮熱,俞又暖的髮絲在風中被吹得有些凌亂,沒經過專業髮型師吹的短髮,顯出了一絲狼狽感。
不過白色透明暗花的中袖襯衣,配著墨綠色長裙,對比濃烈的顏色,在她身上格外的合宜,俞大小姐即使再狼狽,看起來也足夠貴重。
「回程的機票訂了嗎?」左問道。
「明天中午的飛機。」俞又暖回答,心裡多少有點兒賭氣的成分,她難道是魔鬼么,左問緊巴巴地趕來怕她吃了他父母不成?
左問看著俞又暖,大小姐的熱情從來就沒有超過三天的,想必如果不是聽見自己要來,今天就已經打道回府了。
「俞又暖,你今年多大年紀了?」左問看著俞又暖的頭頂。
俞又暖最不願意提及的就是自己的年紀,她不言不語地看著左問,聽他微帶諷刺地道:「你以為自己還是十歲的孩子嗎,解決不了的事情就要告家長?」
俞又暖真是受夠了左家母子的奚落,她的指尖現在還因為脫水而起著皺紋,摸起來木木的,俞又暖大步走到三米開外的左問跟前。
這氣勢簡直可以排山倒海了,左問看著她,等著俞大小姐發飆。結果俞又暖居然一把抱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口,片刻后左問就感覺到胸前被她的眼淚打濕了一團。
俞又暖無聲地哭著,她實在是受夠了,覺得自己的心像浸在菠菜汁里一般,慘綠一片還滴著水。她彷徨、無助,為什麼左問連一點兒同情都不願意施捨給她?
俞又暖的手越抱越緊,就像快要溺斃的人強烈地想抓住救生板一般地抓著左問。
左問看著俞又暖頭頂那被髮絲遮住的不仔細看就容易忽略的疤痕,心軟了一角,手輕輕抬起來,想撫摸俞又暖的脊背。
「左問,她真的是你外面的女人嗎?」樓道被頂燈照不到的陰影里緩緩走出一個女人,站在燈光下,一臉受傷不輕地看著眼前相擁的兩個人,若是不了解內情的,很可能誤會左問是被正妻捉姦。
左問和俞又暖同時側頭看向燈光下的郭曉珍,俞又暖臉上還帶著淚滴,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詫異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郭曉珍當然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突兀,只是她暗戀了左問十幾年,這件事情她自然想弄個清楚明白,才能徹底終結自己可笑的痴戀。
左問低頭看了俞又暖一眼,手已經放在了她的腰上,夫妻兩人一起面對郭曉珍站著,「曉珍,這是我妻子,俞又暖。」
「又暖,這是對門李阿姨的大女兒,郭曉珍。」左問這個後來者,反而充當了俞又暖和郭曉珍之間的介紹人。
「你好。」俞又暖朝郭曉珍點頭示意,她在左問面前不管多狼狽失意,但是面對外人的時候,總是要端著大小姐的風度的。
郭曉珍這才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烏龍,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跑回了家。她一跑進家門就捂著臉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沖郭曉玲吼道:「郭曉玲,我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郭曉珍覺得,就是當年自己表白被左問拒絕,都沒今天那麼難堪。
留在原地的俞又暖對左問攤了攤手,「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種誤會。」
「如果你曾經來過這裡,她們今天就不會誤會你。」左問冷冷地道,不過被郭曉珍這樣一打岔,剛才兩個人之間那奇異的曖^-^昧氣氛已經徹底消失了。
左問轉身上了樓,俞又暖只好跟著進了門。白宣和左睿動作奇快,已經把白小萌的碎花床單換成了左問習慣的深藍素色床單,一米二的小床上擺著兩個枕頭,晚上的安排就不言而喻了。
「又暖,你先去洗漱吧,你速度慢。」白宣道,早晨俞又暖洗頭洗澡就花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也不知道節約水資源。
俞又暖知道白宣肯定有話要和左問說,所以乖乖地點了點頭。
白宣見俞又暖進了衛生間,就看著左問,用下巴指了指她房間的門,三個人一起進了卧室。
「你和又暖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白宣坐在床畔問道。
「沒什麼大問題。」左問道。
「沒什麼大問題,俞又暖能跑到家裡來?你和她是不是準備離婚?」白宣也懶得跟左問繞圈子了,直指重點。
左問遲疑了片刻,「沒有。」
「沒有?你是想等真離了再告訴我們是不是?」白宣生氣於左問的隱瞞。
左睿也看出了左問的遲疑,問道:「婚姻大事不能兒戲,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左問揉了揉眉頭,即使是父母,他也不習慣和他們討論自己的私事,「我有點兒累了,明天就要回城。」。
「明天就走?」其實白宣遠沒有她語氣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吃驚,她這個兒子簡直是個工作狂,對此她早有預料。她有時候既為有這樣的兒子自豪,可有時候又覺得心裡有點兒空落落的,前些年春節晚會流行起來的《常回家看看》那首歌,她每次聽都覺得心酸。
左問點了點頭,「嗯。」
白宣嘆息一聲,「不管你和俞又暖之間如何,我先表個態吧,都說勸和不勸離,但是我並不看好你們兩個,離了大家都好。」白宣總結陳詞道,「曉珍等了你這麼多年,如今這個年代,哪裡去找這樣長情的女孩子啊?人長得漂亮,又孝順。我和你李阿姨是同事,又住對門,每次看見她我都不好意思。」
左問不耐煩聽這些,他早就直接拒絕了郭曉珍,如今更沒有為她的感情買單的義務,他自己的感情不也沒人買單嗎?成年人只能自己為自己的選擇和行為負責。左問站起身,「我睡了。」說完就打開了門走出去。
「哎,我話還沒說完吶。」白宣跟著站了起來。
左睿拉了拉白宣,「少說兩句吧,他最煩的就是你說這個。感情的事情哪裡能勉強啊。」
白宣甩開左睿的手,「你說當初他是看上俞又暖哪一點兒啊,除了那張臉,還有什麼地方值得看啊?你說曉珍多好的女孩子……」白老師雖然已經退休,但是愛說教和愛嘮叨的習慣一直延續了下來。
左問走到門邊時剛好聽到白宣這句話,其實這句話不止白宣一個人問過他,甚至連俞又暖的父親都問過他。
左問走到陽台上點了一支煙,白色的煙圈在他眼前旋轉,讓他覺得自己腹部那道疤痕又在隱隱作癢。
不過是小手術——闌尾炎,但是卻發生在左問最脆弱的時候。那時候他剛回國創業,一邊在俞氏上班累積創業資金,一邊在到處找風投,天子驕子又如何,在勢利的市場面前一樣要低頭。
沒有成功之前,哪個創業者沒經過不要命地喝酒、裝孫子的階段,那時候心裡憋著一口氣,左問甚至都沒怎麼跟父母聯繫,一個人在外面打拚,總覺得不混出個人樣兒來就沒臉見父母。
黎明前的黑暗最濃烈,寂寞也格外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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