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禮物?玩笑?
姚霽流著淚拚命去掰劉凌的手,沒能成功,到後來甚至等到了劉凌重新環上來的臂膀。
已經淚眼婆娑的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劉凌突然進入了「通道」,和她一起往上離開。
「不,不能……」
姚霽此刻的表情簡直用驚懼都不能形容。
她是曾經眼睜睜見過兩個人引發了雷劫的。
一個是身為凡人的狄芙蘿,當場灰飛煙滅,魂消玉隕。
一個是滯留代國的秦銘,雷電加身,痛徹心扉。
劉凌哪怕體質再特殊、身體再強健,也不過是一具肉身,又如何與天地之威抗衡?
誰能制止這一切?
她瘋狂的祈求著冥冥之中有誰能幫助她。
就如同真有什麼神祇聽到了她的心聲,兩人上升的速度突然變緩。
鬆了口氣的姚霽感受到導向儀帶來的限制漸漸消失,反身便投到了劉凌的懷中,絲毫不顧形象的大哭了起來。
劉凌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嚇壞了,瞭然地嘆了口氣,默默地將她摟在懷中,並沒有開口說什麼。
這半天過的太過心驚肉跳,猛一放鬆,兩個人都不願開口,就這樣靜靜相擁了好一陣子,兩個人都恢復了平靜,這才重新分開,審視到底發生了什麼。
「果然是沒能源就沒用了。」
姚霽撫摸著自己手臂上的導向儀,這一次很輕鬆地就能取下。
她手中握著導向儀,環顧自周,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們是被困在通道里了嗎?」
然而在劉凌看來,卻沒有什麼通道,四處都是數不盡的光粒和像是飛速運動著的光線一類的東西。
「這就是天路?」
劉凌好奇地伸手,卻發現什麼都接觸不到,只能表情怪異地將手又縮了回來。
姚霽並不知道劉凌看到的和她並不相同,拉著劉凌的手在通道里漂浮了一陣子后,徹底沒有了主意。
被困住的日子是極其難熬的,即便劉凌從小生長在冷宮之中,姚霽也曾有過時間極長的孤魂野鬼時間,可這種孤寂和可怕,和冷宮與山野之間完全不一樣。
無論對劉凌這個古代人還是姚霽這個未來人來說,這裡都顛覆了常識,顛覆了他們的知識,這裡無日無夜,沒有時間,人在其中不分上下左右,姚霽甚至慶幸劉凌來了,如果是她一個人誤入了這裡導向儀又失效,恐怕要不了多久就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
如今兩人執手相望,互相打氣,溫情繾綣,總還有個心靈寄託之處。
「通道」之內是個極為超越凡人想象的地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劉凌開始發現姚霽的身體也開始發生了變化,有時候就在劉凌不經意間,姚霽的身體在他看來也會變成無數光粒和光線,這讓他驚疑不定,只能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生怕她會像是海岸邊的泡沫一般,某一時突然「噗通」一聲就不見了。
儘管心裡又驚又怕,可性格堅忍的劉凌卻從未在姚霽面前說過他看出她的不同來,只是拚命的尋找著「出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同樣感覺到自己身體變化的姚霽也在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慌張,看起來似乎若無其事,其實內心同樣的痛苦。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總算知道秦銘描述的「沒有了導向儀后你能明白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被同化、一點點消失」是什麼意思,這種感覺很難和外人敘述,可她自己卻知道,她是在「消失」著的!
有時候,她明明和劉凌站在一起,可卻能看到許多奇怪的東西。
她能看到無數的騎兵騎著馬從自己的身邊越過,也能看到孤高的銀月掛在靜謐的大海之上,猶如承載著無數的記憶永世長存。
一眼萬年,一眼萬里,不是親身經歷過的人,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的不安和恐懼迅速的蔓延著,幾乎到了讓人窒息的地步,某一天里,姚霽突然發現自己「不見」了。
她明明還在通道中,劉凌卻像是瘋了一般到處找他。
姚霽看見劉凌握著她的導向儀,不停的在巨大的希格斯場里來回穿梭,大聲地呼喚她的名字,直至連嗓子都已經沙啞,而無論她怎麼在他身邊來回揮動手臂,希望引起他的注意,他都好像面前只是空氣一般,不停地從她身邊穿了過去。
這樣的場景,讓她聯想起自己剛剛到代國當觀察者時,無論怎麼逗弄當地的「土著」,那些人都對她視若不見,甚至從她虛影一樣的身體里穿進穿出。
「疊加」的空間不一樣了嗎?
劉凌到底和她有什麼區別,為什麼同化的法則對他根本無效呢?
就這樣,劉凌和姚霽兩人「從此一別是路人,對面相逢不相識」了許久,而姚霽越來越感受到自己已經開始「消失」的事實之時,光柱內卻突然發生了異動。
像是摩西分紅海一般,希格斯場里的光粒突然扭曲起來,整個通道內的光線瘋狂的躁動著,一個人影莫名地憑空出現在了「通道」之內。
能量躁動之時,姚霽也感受到了這股能量帶給她的撕裂之感,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憑空出現的人影,驚訝地叫出聲來:「黃,黃博士?」
面前這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老人,正是因為聯邦政府的追捕,選擇進入設備艙金蟬脫殼的黃源。
黃源手中的設備艙和導向儀來歷皆是不凡,即便是當世最強大的武器也損毀不了半分,所以他根本不擔心飛行器墜毀後會損壞設備,直接引爆了飛行器,任由殘骸往山林中墜去。
只要他不回去,沒有人能打開他的設備艙艙門,他完全可以在這裡躲避到所有人都遺忘了他再離開。
設備艙在,他就能任意穿梭來去,時間在他的面前已經毫無意義。
可……
黃源一看到自己踏足的地方,頓時咒罵了一聲,惡狠狠地自言自語:「又是這鬼地方!又是『場』中,從那時候起,就沒有一次傳送對地方……」
「姚峰!你給我出來!」
黃源抬起頭,對著頭頂空曠無垠的空間放聲高喊。
「我知道是你搞的鬼!是你扭曲了通道,讓我每一次都無法正確穿梭!」
已經窮途末路的黃源充分暴露出自己的猙獰,越吼越是瘋狂。
「你給我出來!如果你還想要你女兒姚霽的命就給我出來!否則我離開這裡,將研究中心炸了,讓她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什麼瑤姬?」
沙啞的聲音從黃源背後傳來,驚得黃博士心驚肉跳,「嗖」地轉過身去。
雙眼密布紅絲的劉凌身著帝王的朝服,可臉上的悲痛和悔恨猶如實質,讓人望之生畏。
黃博士見多識廣,原不是等閑之輩,可在此時此地,一個不該出現任何「人」的地方,卻突然出現了一個華夏的古人,怎麼能不讓黃博士心驚肉跳?
在地上見到一個人不可怕,在天上遇見人也有可能是飛行愛好者,可如果是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中遇見一個人呢?如果是三萬英尺的海溝里遇見一個人呢?
能在希格斯場里看見一個人而不是一堆基本粒子,原本就是驚世駭俗之急!
更別說是一個不受導向儀……
等等!
「你手中的導向儀是從哪裡來的?」
黃博士死死地盯著被劉凌緊握在手中的導向儀。
「這不是你該有的東西!」
他如此一說,劉凌心中已經猜到了八分,餘光往黃博士手腕上一掃,果然看見了一副和他手中並不相同的導向儀。
姚霽手臂上的導向儀和黃博士的相比,更加小巧也更加圓潤,如果說姚霽他們的導向儀猶如精巧的玉石,又或者像是精美的配飾,那在劉凌看來,這個人手臂上的導向儀就像是精巧的鐵塊。
菱角分明、寒光流轉,一望便是不凡之物。
「你是誰?」劉凌心中狐疑,面上卻露出絕望之人看到希望的表情,焦急地上前想要抓住黃博士的手臂。
「你知道怎麼離開這裡嗎?我撿了這個東西,莫名其妙就把我帶到這裡來了!」
黃博士雖是個妄人,卻十分謹慎,他退後一步避開劉凌身上來的手,緊鎖著眉頭看向劉凌手中的導向儀,命令道:「要想我救你,就把你手中的東西遞過來我看看!」
「不行,我是撿了這東西進來的,萬一給了你,我回不去怎麼辦?」
劉凌搖頭。
「看你打扮,在自己的世界也是一方霸主,怎麼性格這麼婆媽多疑!」黃博士不耐煩地彎下腰,自己湊過去看了一會兒,臉色勃然大變。
「這是姚霽的導向儀!你是代國的帝王代昭帝?!你在哪兒撿到這個的?有沒有看見一個女人?」
他長期監控研究中心的一舉一動,自然對研究中心這段時間處於什麼時間段了如指掌。
劉凌心如擂鼓,從這人的話語中,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被秦銘和姚霽不止一次說過的人。
他曾經和姚霽說,他想要和天上的神仙「談判」,他想要讓神仙們明白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螻蟻也有掙扎求生之時。
如今,被姚霽稱為「我們的首領」的那個人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可他卻不知要說什麼。
畢竟之前他說的那些話都已經記在了他的心中,那些針對姚霽的惡劣的威脅和詛咒,讓他無法相信他是個充滿善意之人。
「說話啊!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女人!」
黃博士氣急敗壞地追問。
真的能溝通嗎?
劉凌心中升起疑問。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態度不好,又大概是想起面前的年輕人在自己的世界也是帝王不容冒犯,黃博士耐著性子放緩了語氣:「我知道你剛到這裡很不安,如果你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我就幫你離開。」
離開。
劉凌睜大眼睛,身子一震。
「不要相信他,他是騙人的!」
姚霽拚命的大喊著,可是無論是黃博士還是劉凌,誰也看不見她,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我……」
劉凌張口正欲再套些有用的信息,耳邊卻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響。
「殺了他,奪了他的導向儀……殺……奪……」
聲音隱約而空洞,卻準確無誤地讓他聽到了大半。
「你什麼?」
聽不見劉凌的聲音,一直謹慎的黃博士居然地緊張了上前一步。
「殺……奪……導向儀給姚霽……出去……出去……」
恍如天音的聲音越發響亮,斷斷續續的句子只能用拼湊來猜測其中的含義。
可劉凌卻聽懂了。
「我說……」
劉凌將手中的導向儀往懷裡一揣,突然動了!
身負上等武學、曾被蕭逸和蕭無名誇做天生練武之人的劉凌,這一擊動如雷霆,簡直就如同撞入黃博士懷裡一般!
可憐黃博士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胸口就猶如被一柄大鎚擊中,悶哼一聲仰面倒地。
倒地之時,他甚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等發現劉凌的手掌出現在他肩膀上時,黃博士頓時露出魂飛魄散的表情:「你,你怎麼碰的到我?為什麼你能碰得到我!」
他明明帶了導向儀,處在最安全的狀態!
希格斯場是最穩定的空間!
劉凌卻不發一言,面無表情地做出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在黃博士和姚霽受到驚嚇的表情里,他把黃博士帶著導向儀的手臂活生生地扯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
黃博士痛不欲生,失聲嚎叫,鮮血湧出傷口,噴濺到四處,又消失在半空之中,那情形看起來說不出的詭異。
「你這個畜生!你豬狗不如!我好心要救你出去,你卻害我!啊啊啊啊啊!」原本風度翩翩形象清俊的黃博士如同最惡毒的市井小人般咒罵了起來,「你搶了我的導向儀也沒用!你一個古人,根本就不知道怎麼用他!」
他自然知道劉凌斷他手臂是為什麼,看到面前冷酷無情的劉凌,如果他還不知道剛剛他的絕望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表示是假的他就是個智障了。
咒罵還在繼續著,劉凌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靜靜地豎著耳朵,等著那縹緲的聲音給他下一步的指示。
「殺……殺……不能讓他同化!導向儀,放地上,給姚霽!」
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在劉凌耳邊呢喃,劉凌心中疑惑萬分,不由自主地開口:「同化?什麼同化?」
黃博士聽到他的話,露出噎住的表情,如果不是太過疼痛,恐怕已經跳了起來:「你是姚峰?你進了這個人的身體?」
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剛剛還被劉凌不假思索的血腥舉動驚到的姚霽,立刻就打起了精神,拚命地看向自己的周圍。
趙博士說她的父親很可能被希格斯場同化成了別的生命形態,也許是一束粒子,也許只是一簇思想波,或是更奇怪的物質。
難道說其實父親一直就在她的身邊,只不過就像是劉凌看不見她一樣,她也看不見父親?
被黃博士喝問的劉凌呆了一下,莫名其妙地重複:「我是姚峰?」
這原本只是單純的重複和反問,可聽到大腦一團亂麻的黃源耳中,卻是驚駭莫名,當下就叫了起來:「姚峰,你何必要跟我過不去,你原本可以和我一起統治無數世界的!你我原本可以成神!」
他的聲音不像是恐懼,更像是責問什麼,一種「卿本佳人自甘墮落」的憤怒。
「你成功了是不是?你找到了自由來去時間和空間,身化萬物的辦法?」
黃博士繼續追問:「是通過導向儀,還是設備艙?你找到了我藏起來的設備艙?放在飛行器上的那個?你的日誌里說你的女兒姚霽才是一切發生的源頭,究竟是什麼意思?」
此時的黃博士其神態之瘋狂,幾乎可以和任何一個「怪物科學家」對上號去。
「殺……殺……」
劉凌越聽越是迷糊,而他耳邊的呢喃卻越發大聲了。
劉凌聽不懂什麼,卻能從他的瘋言瘋語里聽出他害怕的要命的那個叫「姚峰」的人,正是瑤姬的父親,很可能是個厲害的人物,厲害到可以自由來去時間和空間,甚至身化萬物的地步。
「成神?原來你還不是神嗎……」
劉凌似乎明白了在他耳邊呢喃的是誰,面色凝重的走上前去。
已經斷了一臂的黃博士神色恍惚,失血過多和心神混亂已經讓他喪失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劉凌從未親手「殺」過人,他是帝王,原不用親手沾染任何人命。
可他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人十分危險,而危險的原因,和他耳邊不停呢喃的「同化」有關。
所以劉凌只是掙扎了一下子,就伸手捏碎了他的喉嚨。
姚霽倒吸了一口氣,看著手中還握著黃博士一隻手臂的劉凌,緩緩地丟開了他手中的屍體。
「弒神和殺人,原來並無什麼不同……」
劉凌苦笑著,輕輕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不知我做的是對是錯。」
從狼狽的進入通道到不甘地死去,黃博士自己恐怕都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變故,這簡直荒誕到連想都不會想的地步!
就連姚霽都是一臉複雜,根本不敢相信他們費盡心思想要與之周旋的黃博士,竟然就這麼死了!
那個試圖用來歷不明的先進設備冒充落後程序的頂尖科學家、那個藉此收攏了大量財富的妄人,就這麼猶如一塊敗絮一般孤零零地躺在了那裡。
繞過地上的屍體,心神一下子放鬆下來的劉凌深呼出一口氣,強忍著噁心感從那截手臂上取下了姚博士的導向儀。
他按照之前那個在他耳邊的聲音所說的聲音,將導向儀放在了面前的地上,任由它一點點漂浮在半空之中。
「瑤姬,你是不是在這裡?」
劉凌的臉上是深深的疲憊。
「如果在這裡的話,你聽我說,你試試看能不能碰到這個,如果能碰到的話,想辦法把它帶在手腕上,看看有什麼變化……」
姚霽聽到劉凌的話,將信將疑地走上前,伸手去觸碰漂浮在自己眼前的導向儀,試圖去抓住它。
這副導向儀和她之前見到的每一個都不一樣,剛硬的線條和奇怪的光芒讓她感覺自己之前的導向儀簡直就像是個玩具,可一旦碰到了它,姚霽立刻就發現了它們之間的聯繫。
至少有一些東西,它們是一樣的。
姚霽毫不猶豫地將它帶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導向儀啟動的一瞬間,那種「隔絕」和「消失」的可怕感覺一掃而空,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她又重新獲得了「質量」,變成一個實實在在的人。
「姚霽!」
劉凌看著憑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姚霽,驚喜地衝上前去。
「你果然就在這裡!」
「究竟是怎麼回事?」
姚霽握住他的手,看著不遠處黃博士的屍體,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你殺了他,又拿了他的導向儀!你怎麼知道我就在這附近?為什麼……」
「離開!離開這裡!」
那縹緲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在劉凌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呼喚。
「同化還存在,能量有限,離開……離開……」
「瑤姬,你聽不見這個聲音嗎?」
劉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有人在讓我們離開,說是同化還存在,能量有限,是說你的法器會失去保護你的效果嗎?同化是不是就是你之前那種無法被我看到的模樣?」
「我明白了。」
在大多數時候,姚霽都是個不會拖泥帶水的人。
「你把我的導向儀戴在手臂上,也許以後還有用處。」
她大致看了下手腕上的導向儀,發現除了功能比自己的導向儀更複雜外,有些功能是一樣的。
比如從通道內進入未來或是被設定過的世界。
她手指一劃,很快就找到了代昭帝時期的臨仙皇宮。
除此之外,她還看到了很多不同的坐標位置,有些坐標已經灰了,有些卻依然存在。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麼黃博士那麼有恃無恐,恐怕研究中心裡所有的東西他都並不在乎,因為他有一副更加先進的設備,而他也根本不是醉心研究的什麼科學家,恐怕在他得到極高的學術成就之前,他就已經得到了這副導向儀。
基於導向儀有資料存儲和播錄功能,說不定他的那些頂尖的研究成果……
姚霽搖了搖頭,甩出腦子裡紛雜的思緒,上前握住了劉凌的手。
「你是怎麼跟我進來的,你還知道嗎?」
劉凌緩緩點了點頭。
「你不能跟我去我的世界,因為你的世界有自己的規則,通道對於想要離開自己世界的人也有限制,我曾親眼見過有人想要跟著我們離開,卻被天雷劈成齏粉。我不能冒這樣的危險。」
姚霽邊說邊帶著劉凌穿過通道。
「但我們能回代國去!」
導向儀啟動,感受到身體正在向外移動,劉凌也運起身體中的先天真氣,閉上眼睛緊緊拉著姚霽的手臂。
在離開通道之前,姚霽若有所感地回頭望了一眼,突然死命地握住了劉凌的手掌,不敢相信眼前出現的一切。
「父親……」
在姚霽一扭頭間,那些跳躍移動的光的粒子組成了一張熟悉的圖案,這圖案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境之中,向她露出溫柔的笑容。
在她的注視下,那些粒子又發生了無數的變化,跳躍著組成另一幅畫面。
那是光的文字。
——「我無處不在。」
***
祭天壇上,一身法衣的張守靜硬著頭皮,重新開始了自己又一次的「祝禱」。
這已經是他不知第多少次的「禱告上天」了。
從皇帝消失的那一天起,驚慌失措的大臣們就一口咬定皇帝消失跟他那一聲大吼有關,硬逼著他和他的「師父」太玄真人作法事把「升仙」的皇帝請下來。
「這些凡夫俗子,怎能知修道之人為了那一口先天之氣要修行多久!有這等升仙的捷徑,送我個皇帝都不做!」
張守靜在心中腹誹著,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炸開了。
回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張守靜恨不得把自己那張嘴給撕了。
如今已是皇帝消失的第七天,雖說沒有天下大亂,其實已經跟天下大亂差不多了。
畢竟在很多人耳朵里,「升天」跟「死了」是一個意思。
什麼?你說皇帝「升天」了?
那不就是駕崩了嗎?
什麼,是升天做神仙了?
那不還是駕崩了嗎?
擔心會出差錯,宮中內外封閉了四門,整個京中也全部戒嚴,連個消息都傳不出去,可皇帝「飛升」的事情實在太過詭異,除了那天在場的少數官員和部分宮人,大部分朝臣是沒看到皇帝「白日飛升」那一幕的。
很多人一口咬定了他們集體發了癔症,又或者是皇帝出門微服私訪亦或遇見什麼意外不在宮中,否則這樣的風言風語,誰能相信?
好在那天在祭天壇的幾位官員中,有深受皇帝信任的薛棣以及被老臣們支持的莊敬在,莊敬如今又身為御史台的主官,掌管言官喉舌,這樣的「瘋話」雖然讓人半信半疑,可還是有不少人信了。
但信了以後這些人頭更大了。
這皇帝去當神仙了,皇儲怎麼辦?
皇帝根本就沒有留下子嗣,當年高祖去了,好歹已經立下太子了啊!
這麼多人,唯有王寧口口聲聲說皇帝不是自己想走的,一定是被天上的仙女帶走的,並且將自己跟在皇帝身邊這麼年來發現的異樣一一說出。
在他的描述里,劉凌變成一位巧遇下凡仙女並與仙女互相愛戀,無奈仙凡有別只能痛忍相思,唯有仙女下凡時才能一解相思之苦的痴情皇帝。
就連劉凌的「仙緣」,也可能是天上的天神看不下去這兩人的苦戀,所以自作主張「點化」的。
劉凌這麼多年來本來舉止就有些怪異,他小時候喊「見到神仙」的事情冷宮裡很多看守的侍衛宮人都有所耳聞,袁貴妃當年更是拿這個笑話過他腦子有病。
再加上他成年之後經常一個人獨處不讓人靠近,諸如舉著手臂在宮中狂奔、大半夜宮中傳來嗚咽之聲之內的事情更是風傳一時,此時一旦聯繫起來,原本只有三分猜中的真相剎那間被當成了七分。
薛太妃、張太妃和其他京中的太妃得到消息,都陸陸續續返回了宮中,坐鎮已經亂成一團的宮中。
不是他們要借著女人的力量,而是現在實在信不過其他人了。
「什麼仙女!什麼仙女!」
陸凡是真正的儒生,從不語怪力亂神,現在也已經快要瘋了。
這件事張守靜卻是聽皇帝說過的,猶猶豫豫地開口:「是南天妙用真人瑤姬。」
「什麼真人?」陸凡緊鎖眉頭,「瑤姬為何聽起來這麼熟悉?」
「這是出了名的神女,天帝之女,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的那位女仙。」張守靜嘆了口氣,「這位女仙最仰慕聖明皇帝,誰知道會是這樣……」
「我管是哪位神仙!你們天師道不是會授籙請神嗎?將人間的下情傳達到天上去,給我把瑤姬和陛下請下來!」
陸凡一聲咆哮,頓時引來無數人附和。
「是,你既然能點撥陛下飛升,就能把陛下請下來!」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請陛下下來!」
「你要能把皇帝請回來,我們保你泰山宗成為天下正宗,讓元山宗那些牛鼻子老道跪在你腳下請求合道!」
就這樣,在大臣們差點「手撕道士」的威脅下,張守靜只能用出渾身解數,每日與午時做法事,請求能把兩位「神仙」給請下來。
媽的,已經成了神仙的人還下凡當皇帝,是腦子被門夾了嗎?
張守靜握著天師道的鎮山七星劍,心中的悲苦無人可言。
他面前的道籙上,寫著「南天妙用真人瑤姬」和「昭聖真君玄天上帝劉凌」的名字。
瑤姬還好,劉凌的「仙名」純粹是他杜撰的。
天師道請神需要授籙,也就是知道神仙的名字、職位,且製成道籙才能開壇做法,這些神仙的名字職位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比如「二郎顯聖真君」,又或者「某地某山某正神」之類,大多也是用來祭祀,不會無緣無故真去請什麼神。
可現在這些大臣趕鴨子上架,非要他去請劉凌下來,這「道籙」他也是沒辦法,只能撿個威風的名諱起。
說實話,他自己一成把握都沒有,連奇迹都不盼望出現,每天做法事時都覺得自己是又白賺了一點時間,否則這些大臣早把他當妖道給斬了。
「這哪裡是連續七天做法,簡直是給我自己做頭七……」
張守靜面目嚴肅地舉行著法事,心中卻是各種雜念。
祭天壇上下,所有大臣按照上朝的順序依次排開,將整個祭天壇站的滿滿當當,每當張守靜開始「請神」之時,這些大臣們就會出現在這裡,擺出各種架勢開始嚎哭,希望他們的「誠心」能打動上蒼,把他們的皇帝送下來。
當然,如果能把那位瑤姬仙子也一起送下來最好,他們被皇帝極高的審美觀折磨的這麼年裡,已經將希望值降到劉凌只要能找個母的就行,至於到底是神仙還是妖怪,他們全都放棄了。
可這時候大家都已經哭癱了,就連陸凡想到皇帝要再不出現天下會亂成什麼樣子,都已經悲哭了起來。
在一片哭的死去活來如喪考妣的大臣們,站在一起小聲商議著什麼的戴國公和薛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七天了,陛下飛升是我親眼所見,是不是該把高祖畫像背後的遺詔拿出來?」
薛棣面露苦澀。
「我原想著陛下春秋鼎盛,怎會早早想著禪位之事,原來其中還有這般緣故。」
戴勇卻是沒看過那一幕的,心中還有不甘和懷疑。
「才七天,再等等吧,也許還有轉機。那個一旦拿出來,就木已成舟,再無迴轉之地了!」
「我也想有轉機,可真若天下大亂,還不如早定局……等等,那是什麼?」
薛棣看著天空中某個地方,像是傻子一樣張大了嘴。
戴勇認識薛棣這麼多年,從來都是見他從容不迫的,如今見到他這幅表情,簡直如同見了鬼。
但很快,見了鬼的就是他了。
只見天空上出現了一道銀色的劍形光柱,挾著無上的天威,以將虛空劈成兩半的架勢突然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這道劍光實在是太過顯眼,戴勇甚至懷疑幾百裡外都能看見這可怕的光柱,他只是看了一瞬,眼睛就痛得眼淚直流。
很好,現在他和薛棣也成為「痛哭流涕」的一員,不會顯得那麼突兀了。
好在這破碎虛空的景象沒有出現太久,在光芒乍然收起之後,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兩道人影。
御風而行的人影。
整座祭天壇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唯有閉著眼睛充耳不聞的張守靜,還在不停地發出細碎的念咒之聲。
那一邊,剛剛離開通道的姚霽心神還處在見到父親的恍惚之中,等自己和劉凌的身子猛然下降,才立刻意識過來他們居然是在高高的雲層之上!
她是不會摔死的,可劉凌還是會摔死!
姚霽手忙腳亂用聲控操作導向儀的「漂浮」和「飛行」功能,然而這具導向儀一離開光柱似乎就產生了某種變化,裡面的操作系統浮動著無數光點,打開的卻是其他的功能。
「壞了嗎?」
姚霽看到巨大的劍形光柱出現在他們的腳下,心中大叫糟糕。
「啊?啊?我開的怎麼是召集光柱?這是誰的光柱啊怎麼這麼古怪!」
怎麼用劍的形狀!
「別慌!」
抱著姚霽的腰正在往下落的劉凌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這裡離地面遠著呢,一時半會摔不死。」
「別瞎說!漂浮!飛行!漂浮!」
姚霽手指連點虛擬屏幕帶語音操作,下墜的勢頭總算是止住,和劉凌兩人緩緩地從半空中飄落下來。
「希望沒人看見你在天上飛,我們找個偏僻的地方……呃?」
降到了一定高度,兩人都看到了祭天壇上密密麻麻的人影,身子頓時一僵。
劉凌在人群面前向來要維持皇帝的風度,此時見到有人,反射性放開摟著姚霽的腰,改為握著她的手。
也不知是導向儀的作用,還是先天之氣卻有不凡,明明應該是劉凌被姚霽拉著以一種好笑的姿勢吊在半空中的,可現在「漂浮」功能卻像是讓兩人共享了,連劉凌都好生生地站在了半空之中。
別說,從這角度看下去,還有些頭暈。
奇怪,他之前怎麼一點都不暈呢?
大概那時候光顧著緊張姚霽了。
聽到旁邊突然沒了聲音,終於意識到不對的張守靜魂兮歸來,迷茫地睜開眼睛,卻驚得手中的七星劍都掉了,拚命的揉著眼睛。
我的無量天尊啊!真有人神仙不做腦袋被門夾了回來做皇帝!
哐當!
七星劍墜地的聲音猶如打開了什麼匣子,一聲尖叫突然響了起來。
「劍!有劍!」
「不是劍!不是劍!」
立刻就有比他還驚慌失措的聲音也在高喊。
「有光!不是劍!是劍!」
這是驚得舌頭都在打結的。
「劍?」
姚霽扭過頭不敢置信地問劉凌:「他們說的是剛剛的集合光柱吧?為什麼他們都在這裡,還看得見這個?」
「這個……也許也是好事。」
劉凌揉了揉鼻子,他並不明白其中緣故。
但如果他消失的那麼怪異,也許這種「盛大」的出場方式,才能將將撫慰那些被驚嚇住的臣子們受傷的心靈……吧?
「陛下!」
王寧獨特的尖細聲音大叫了起來。
「陛下帶著神女回來了!」
什麼?
劉凌和姚霽的身子齊齊一顫,震驚地對望了一眼。
他們竟然連姚霽都看得見?
「這導向儀到底是什麼東西……」
姚霽像是看著怪物一般看著手中那具新的導向儀。
「你這神器,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樣?」
劉凌小心翼翼地問。
「你說的沒錯,這是神器。」
已經懵了的姚霽依靠在劉凌身上,心中哀嚎地閉上了眼睛。
「裝逼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