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閱兵式和海神節(1~2)

第六章 閱兵式和海神節(1~2)

羅馬城的元老貴族們熱烈地歡迎了尤尤蒂雲,作為羅馬城最好的賽車手,他對代表羅馬古老貴族的「藍隊」能否在海神節賽車比賽中取勝至關重要,許多最有名望元老貴族都給日爾曼尼亞行省總督送去了要求尤尤蒂雲歸來參賽的信件。

尤尤蒂雲歸來的消息引起了其他階層賽車隊的不安,他們更加緊了賽前準備。

同樣,瓦魯斯馬車馭手回到羅馬城的消息,立刻使賭博莊家們紛紛調整了各個車隊的賠率。買了元老貴族車隊的人們歡欣鼓舞,一些沒有階層立場想壓冷門賺一筆的人則垂頭喪氣。於是,尤尤蒂雲從他踏進羅馬城那一刻,就成了當天羅馬人熱衷談論的話題,差一點蓋過了對就要舉行的閱兵式的談論……

流淌了不知多少年的台伯河,在她懷抱中有一塊平坦的原野,通過塞維阿圖利阿城牆下的凱旋門和羅馬的街道相通,這片原野就是羅馬戰士心中的聖地——戰神馬爾斯廣場。

只有為羅馬立下卓越戰功的英雄才有資格在這個廣場埋葬!

今天,戰勝廣場周圍,十幾萬羅馬人正聚集在這兒。

十二個出征祭司——侍奉出征的馬爾斯戰神的祭司率先出現了。他們一律穿著繡花短衣,腰間系著一條作戰時用的寬闊青銅腰帶,腰帶左面掛著一柄短劍,外面披著一件華麗的紫色條袍,左手拿著一面盾牌,右手拿著一根鐵制令杖;他們不時地舉起令杖敲擊由他們的侍役用長桿扛著的神聖盾牌。

在他們後面,好幾個羅馬軍團正在列隊行進——這些隊伍極其威武雄壯,顯出整齊的秩序和嚴明的紀律。這—景象,從擁擠在廣場周圍的無數平民看來,是非常開心的。這些蘊含著巨大力量的集體,給了他們極大的信心,讓他們對羅馬無敵的軍事力量更加自豪,毫不把多瑙河戰事放在心上。

打頭的是羅馬最著名的軍團——老愷撒最鍾愛的部隊,鼎鼎大名的被稱作「騎士軍團」的羅馬共和國第十軍團。

有第十軍團在,沒有一個羅馬軍團敢走在他們前面!

第十軍團的鷹幟手驕傲地高擎著一支長矛走在整個檢閱部隊前面。矛頭下方鑄成一個桃子形狀,矛上懸挂的軍旗上繪著一隻「金牛」,這是第十軍團的鷹幟!是不可被人戰勝的象徵!是令敢於任何面對第十軍團的敵人的惡夢!

在這面戰無不勝的旗幟後面,第十軍團士兵們排成整齊的隊列,他們故意歪戴著裝飾著長長紅色馬鬃的頭盔,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眼睛射出冷冷寒光,面無表情;偶爾當他們目光接觸到一個小孩子時,有時會故意擺出副兇狠的樣子,直到那孩子嚇的躲到大人身後或是哭泣起來,他們才帶著微笑收回眼中的凶光。

第十軍團的百夫長們走在自己所在營隊列前,他們右手拿著藤杖,身穿精緻的鎖子甲,但護甲的形狀與一般戰士的鎖子甲不同,在腹部呈現一個圓弧形,彷彿是一副緊緊「壓制」在腹部肌肉上的胸甲,肩部甲片進行了加厚;他們的劍配置在青銅腰帶左側,和軍團士兵相反。

這些百夫長們昂著頭,邁著堅定的步伐,橫立於頭盔上白色羽毛配上目不斜視的面容,讓人們覺得一群活動的大理石雕像在朝廣場走來。

百夫長身旁是扛著信號桿的信號兵,他們同時也充當百夫長的副手,負責修練、管理財務;再后是百夫長的私人護衛、牽著百夫長坐騎的僕人。

軍團中一個戰士尤其引人注目,他走在軍團中央,無比倨傲地舉著面木牌,上面寫著軍團的標語——「愷撒使我們成為了騎士!」

這句標語也是第十軍團「騎士軍團」稱號的來歷。當愷撒決定在高盧與阿里奧維司都斯統帥的日爾曼人作戰時,他手下的各個軍團對日爾曼人的勇武大為恐懼,不願意再前進。這時,愷撒召開了全體士兵大會,公開宣布:「即令再沒別人肯跟我走,只剩第十軍團跟著,我還是照樣繼續前進。毫無疑問,第十軍團一定能夠這樣做,他們正可以做我的衛隊。我最寵愛這個軍團,也最信任這個軍團,因為他們很勇敢。」

第十軍團受到愷撒稱讚后,被激發了極大的驕傲,首先通過他們的軍團指揮官們來向愷撒道謝,並向他保證:他們已經作好了一切戰鬥準備。從而帶動了全軍的士氣,最後一舉擊潰了高盧的日爾曼人。

當阿里奧維司都斯知道凱撒到來,就派使者約愷撒舉行會談。阿里奧維司都斯要求凱撒不要帶步兵到會談的地方去,雙方可只帶騎兵到場。凱撒不敢冒險把自己的安全託付給高盧騎兵,就決定一個最萬全的辦法:他把所有高盧騎兵的戰馬抽出來,讓第十軍團的士兵們騎上,以便在萬一發生變故時,他可以有一支最親信的衛隊。當這事在安排時,第十軍團的士兵們開玩笑說,凱撒現在做的事情,已經遠遠超過他的諾言,他原來只答應過第十軍團擔任衛隊,現在卻讓他們當上了「騎士」。

從此第十軍團被羅馬人稱為「騎士軍團」。

當這支驕橫而光榮的部隊在廣場上搭建的檢閱台前通過時,整個軍團突然整齊地發出一聲大吼:「法爾薩盧斯!愷撒!」接著,他們用挑釁地目光向台上看去。

屋大維在台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這支隊伍。

當第十軍團走過台前時,這位掌握無窮權力的獨裁者心裡也感到了一絲壓力——第十軍團這支羅馬的王牌軍在英勇善戰的同時,也是出了名桀驁不馴。即使愷撒在世的時候,也對這個打起仗來不要命、平時一不如意就鬧事的軍團大為頭疼。

在與龐培決戰的法爾薩盧斯戰場上,第十軍團在戰役最關鍵的時刻決定了戰局。不過,從未吃過敗仗的榮譽也使士兵們驕傲自大,甚至演變為嘩變。內戰時期,在阿非利加戰事最緊張的時候,第十軍團為了未能及時發軍餉而鼓噪,都曾經以可怕的威脅要求退伍和獎賞。凱撒遇刺后,由於不服從屋大維的命令,第十軍團曾被解散,然而為了和安東尼進行內戰,屋大維不得不在公元前44年把第十軍團的老兵們招回來,再次建立了第十軍團。

這陣囂張的大吼就是針對那次解散而來的。

日爾曼尼亞庫斯呆在祖父身邊,他看到了屋大維怎麼應付這個局面。

屋大維沒有戴他那頂著名的九層頭盔,已經開始稀少的頭髮裸露在空氣中,他穿上了那身羅馬人非常熟悉的精美甲胄,這套胸甲中央繪著他從敵人手中奪回羅馬軍旗情景的寶甲,今天被擦拭的象寶石一樣發光。他左手執掌權杖,右手以羅馬元老演講時的習慣姿勢舉起,身子採取的是漫不經心的、盛氣凌人的「稍息」姿勢,左腳微微前探,重心放在稍稍錯后的右腿上,面部的側影顯示著一種冷酷自豪的力量。。

他冷峻的面貌使羅馬士兵一眼就可以辨認出他的統帥身份,他毫不示弱地大聲向台下喊道:「我打過仗,甭想象對付小孩子那樣嚇唬我!」

第十軍團士兵們笑了起來,心滿意足地向台上行起禮來,隨即行進隊伍中唱起軍中嘲笑統帥丟醜的小曲來:「有一次沒了軍糧,你爸爸愷撒給我們吃草根,你在攸剋星嚇的暈船……」

這樣的小曲中敵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自己統帥一種表示愛戴的戲謔。

日爾曼尼亞庫斯驚訝地發現了自己祖父的第三種面孔:對平民來說他是神聖和藹的父親和親人;對貴族和官員他是威嚴莊重的主宰;對這些大兵,他則恰到好處地顯出一副粗野、盛氣凌人的樣子,正合大兵們的胃口。

德魯蘇的兒子正琢磨著祖父怎麼會在三種不同角色之間如此容易地轉換?屋大維以自然的動作把他往前拉了一步,日耳曼尼亞庫斯這才發現:台上其他的羅馬貴人都有意地退到了後面,只有他和祖父站在前面,形成了只有祖孫倆檢閱部隊的狀態。

屋大維又對第十軍團嚷了一嗓子:「士兵們,站在你們統帥身邊的這個年輕人是誰?」

日爾曼尼亞庫斯悄悄皺了下眉,他注意到,祖父沒有使用「戰友「這個字眼。

第十軍團發出陣山呼海嘯般的回答:「二十一次戰役勝利者的孫子!和他父親一樣勇敢的日爾曼尼亞庫斯!我們未來的統帥!」

自始至終,屋大維從未露出一絲平時總帶著的微笑容,此刻他依舊在這樣面容下說道:

「你們相信一個老兵的眼光么?」

不待士兵們回答,他又接著說:

「我不是吹牛,這個年輕人指揮打仗的本事要比我強!」

接著,屋大維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絲笑容:

「而且,他心眼好,不象我那麼挑剔!」

第十軍團隊伍中發出一陣鬨笑,隨即,這些傲慢的軍中驕子猛地同時停止腳步,沒有聽到一點碰撞聲響起,整齊的如同一個人的手臂一般,六千隻右臂一起伸出:「第十軍團等著下一個無敵統帥統領他們!」

屋大維輕蔑地撇了撇嘴:「你們太小瞧這個年輕人的本事了!這個回答我不滿意!」

第十軍團沉默了一下,接著,彷彿領悟了什麼似的,全體士兵在百夫長們帶領下,整齊劃一地吶喊:「屋大維,英佩拉托(注1)!日爾曼尼亞庫斯,我們期待著你!」

屋大維收起了剛剛那絲笑容,紋絲不動地接受著一切。

和他祖父滿意的心情不一樣,身經百戰的軍團對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青年的歡呼,使日爾曼尼亞庫斯自尊的心中一陣害臊,他好想退到後面的人群中去。然而祖父的榜樣和愷撒家族血液中生而帶來的驕傲,使他不由自主地和屋大維保持了一樣的姿勢,冷然注視著一隊隊第十軍團的戰士在他腳下經過。

接下來出現在羅馬市民視線的是羅馬共和國第五軍團——「雲雀軍團」。

第五軍團是公元前52年老凱撒在高盧的土著中間徵召的。軍團名稱來自克爾特語的一個辭彙,意思是「有頂羽的雲雀」,該軍團將士頭盔上的裝飾與眾不同,因為他們的赫赫戰功,被特許用雲雀的羽毛來裝飾,這也成為了這個軍團的標誌。雖然這個軍團曾經在公元前17年在高盧抵抗日爾曼人入侵時慘遭失敗失去了鷹幟,但後來又奪了回來,保住了自己軍團的榮譽。

他們一邊喊著被他們征服過土地的名字:高盧、埃及、阿非利加……一邊神氣地抖動著頭上的雲雀盔飾,在祖孫倆面前致敬通過。

又一個第十軍團——「夫累騰西斯」軍團走來了。羅馬的這個軍團是由屋大維在公元前40年建立的,它的榮譽稱號是在屋大維和小龐培在夫累克敦西庫魯姆(注2)進行的一場海戰中獲得的。當屋大維被迫重建老第十軍團時,他們不肯把「第十軍團」的光榮番號讓出來,於是羅馬軍中就同時有了兩個「第十軍團」,這樣的情況不止一例。

他們大聲唱著反敗為勝的夫累克敦海戰的歌曲,喊著「屋大維」和「阿格里帕」,當然,還有「日爾曼尼亞庫斯」的名字榮耀地在人群前走過。

接下來是兩個沒有獲得榮譽稱號的軍團:羅馬共和國的第十一軍團和第十三軍團,軍團士兵由於沒有獲得可以誇耀的稱號,行禮后懷著少許羞愧默默走過檢閱台。

最後出現的是羅馬最古老的軍團——羅馬共和國第一軍團。

第一軍團現在已經被用奧古斯都的名字命名為「第一奧古斯塔軍團」,是屋大維最貼心的軍團。

他們帶著高人一頭的倨傲神情,發自內心地向屋大維和日爾曼尼亞庫斯致敬,來表示自己的效忠之心。

其他一些軍團正在從各地向多瑙河行軍,沒有來羅馬參加這次閱兵式。其中就包括第六軍團——也就是瓦魯斯在帕提亞戰役中授予他們「鐵壁軍團」稱號的那個軍團,他們正和第十二軍團「擲閃電者軍團」在亞洲通往歐洲道路上。

六個羅馬軍團三萬六千名羅馬士兵組成的檢閱部隊昂首通過戰神廣場后,屋大維示意場內安靜下來:「羅馬的公民們,外邦的使節們,」他掃了一眼正聚精會神盯著自己的各國使節,「你們都知道,在偉大羅馬統治下的多瑙河土地上,現在正有一場戰事,這些軍團檢閱后就將從這裡直接開赴戰場。你們告訴我:誰能阻擋住他們的腳步?」

狂熱興奮的十幾萬羅馬公民響亮的回答他們民族的領導者:「沒有!」

屋大維笑了笑,「既然這樣,我們就暫時忘記那場微不足道的戰事吧,海神節的慶典就要開始了,讓我們把精力投身於歡樂中吧。」

人群潮水般湧向回城的道路,海神節開始了。

基本上是平民居住的羅馬城埃斯克維林區人口眾多,陶工街是這個區的一條主要街道,規模較大的珠寶店、銅器修理店、麵包房、小吃店、水果鋪子都集中在這條街上。

今兒早晨,這條街冷冷清清的。

麵包師塞克斯帕特卡斯正在麵包房烤制著麵包和糕點,他小心地把盛著麵糰的銅盤放進烤箱,向不遠處的磨盤瞧去,他的兩條毛驢正「的」、「的」地一圈一圈拉動著磨盤,把麥粒磨成麵粉。在他隔壁,水果販子奧拉斯法菲拉斯正起勁地往蔬菜和水果上澆著水。

「嘿,我說奧拉斯,別澆了!你澆再多的水,分量加的再足,也多賣不了一個大子,咱們的貨不是早被財務官定下來了嗎。」帕特卡斯在圍裙上揩了下手上沾滿的濕麵粉,嚷嚷了一嗓子。

「也是啊,」法菲拉斯撓了撓快禿了的亮腦門,「媽的,習慣了!」

說著,禿子把水瓢一扔,湊了過來,「真該聽我媽的話,不干我老爹這行,不然老子也可以去大吃大喝了。」

「我還不是一樣?別人可以吃喝看錶演,咱們卻得為提供宴席上的吃喝留在店裡,沒福氣啊!」帕特卡斯嘆了口氣。

「是哦,這次錢是賺了幾個,可去不了競技場看錶演可真夠讓人窩火的。」禿子加入了唉聲嘆氣的隊伍。

「喲,大早晨的你們倆好興緻啊。」

對面銅器修理店的門開了,一身節日盛裝的銅器修理店老闆笑眯眯走了出來,和兩位鄰居攀談了幾句,想起來什麼,轉身對奴隸吩咐道:「銅燭台和酒神像已經修好了,主顧今天上午來取的話,你交給他就是了。如果再有生意,告訴他們海神節過後再來,這幾天店鋪不開張。」

說完銅器修理店老闆急匆匆離開了這條街道,朝市中心走去,顯然是想早點到競技場佔個好位置。

麵包店老闆和水果販子一臉羨慕地瞧著銅器修理店老闆的身影,中斷了的唉聲嘆氣二重唱又在街上響起。這次的合唱也沒持續多久,又被陣叱罵哭泣聲打斷了。

隔了幾個店鋪的珠寶店裡,一個小姑娘哭著跑了出來,她的后媽——珠寶店老闆的老婆一面拿著根皮帶在後面追打著。一面惡狠狠在嘴裡罵著:「一早晨我就看你不對勁,打扮的花里胡哨給誰看?這麼大點的小丫頭就想去勾引男人!」

「嗚嗚……我沒有……嗚嗚……這件衣服不是我的,是荷澤婭姐姐今天要穿的,她讓我改下玫瑰花飾……啊!!!……」話還沒說完,皮帶又抽了過來。

..........................

注1:此處的「英佩拉托「指的是屋大維用這個稱號,實際上擔任羅馬軍隊總司令的意思。

注2:今天的墨西拿海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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