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魚
尹哲把玩著桌上的物品，簡單的玉簪子，他叫不出名字已經枯萎的花朵，和每一個紋路都撫摸了不下百次的貝殼。
「主子，事情已經辦妥了。」來人悄無聲息的跪下，看著尹哲擺擺手一瞬間又沒了身影。
放下手裡的東西，尹哲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
蘇木然以為自己會死的，在她再次睜開眼前，她以為她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她發現自己在一個巨大的罐子里，罐子里裝滿了水，她可以看到罐子外面的情況。
她的右手被鐵鏈綁住了，她可以游到水面上方趴在罐子的邊緣，可是她離不開這個罐子。
罐子外面黑黑的，是在屋子裡，四周什麼也沒有，她就這樣被關在這個屋子正中間的巨大罐子里。
她被人類抓了起來，這點毋庸置疑。
只是，抓她要做什麼呢。
她更擔憂的是，知道她不見了，父親母親還有樂樂會多麼的擔心和著急。
她想試試看能不能逃出去，罐子里的角角落落都被她檢查了一遍，也用拳頭和尾部敲打過這個大罐子，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氣惱的縮在角落，平時她是有點小聰明，但是遇到這樣的情況，她也在害怕和無措。
越想越害怕，越來越想念父親母親，咬著唇，眼淚不停的流下來。
直到聽到腳步聲，她警醒的立刻擦了擦眼淚抬起頭。
這個屋子雖很黑暗，並不是沒有光線，來人遠遠的走近，蘇木然也看清了對方的樣貌。
尹哲！
蘇木然瞪大了眼睛，藍色的大眼睛里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瘋狂的敲打起了罐子，像是在質問對方為什麼。看著尹哲站在不遠處，沒有表情的聽著她發泄，剛收起來的眼淚又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她第一次覺得這個曾經親切的朋友這麼陌生，對方沒有焦距的眼睛是那麼黑暗，原來尹哲不笑的樣子這麼冷漠。
「尹哲，尹哲，尹哲……」從大聲叫喊對方的名字，到最後聲音只在喉間幾乎不見，聲聲都在質問著為什麼。
「噓」尹哲舉起手指放到嘴邊，走到罐子邊，輕柔的撫摸著罐子，就像是在撫摸蘇木然的臉龐。
「真是個傻瓜。」話語輕的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可背後的含義卻讓人無端發冷。
真是一個傻傻的人魚，那塊沙灘是尹家的禁地沒錯，而尹家，是這個國家的皇族，能夠意外出現在那裡的蘇木然本身就很可疑。
然而一開始尹哲也沒有把不論是故意闖入還是意外闖入的她放在心上，可惜，蘇木然的破綻太多了。
說話時偶爾會伴隨奇怪的拍打聲，手上總是帶著冰冷的濕氣，單純的話語透露出對人類世界的太多無知，故作聰明和小心的樣子反而全部都是漏洞。
作為一個瞎子，他可能讓她放下了太多的戒心，可惜，他有太敏銳的嗅覺，聽覺和觸覺。
蘇木然每次出現的方向，距離的位置，以及每次分開后，他先離開，她後走。
坦蕩蕩的背對她走出很遠的距離，這個距離，一般人類確實不會有任何發現，聽覺敏銳的他還是可以聽到對方潛入水中拍打海水離開的聲音。
怎麼辦呢，他想裝作不知道也不行呢。
相比普通人類，皇族記載的關於人魚的資料就多了，他從來都不相信人魚只是一種傳說。
而到底人魚是種什麼樣的種族，他只相信自己親自發現的事實。
作為早亡的元后嫡子，他當然知道他在宮中處境多麼尷尬，否則他也不會一直不醫治自己早年被人毒瞎的眼睛。
兄弟間的奪位爭鬥很殘酷，父皇從來不看好他這個瞎了眼的嫡子，但是那又如何呢，歷史從來都是勝者為王。
本來他想要利用這條小人魚，甚至人魚族做些什麼。
放下撫摸罐子的手，直到這一刻，他還是放棄了這個計劃。憑他自己依舊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那麼放蘇木然回去？
不行呢，他不想放這個傻傻的人魚離開，一直讓她陪著他也不錯，想到這邊的尹哲溫柔的笑意再次回到臉上，和曾經兩人相聚的美好時光里一模一樣。
看到這裡的蘇木然帶著一點點期望的哀求道：「尹哲，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求你了。」
父親母親一定很著急，想到這裡的蘇木然不自覺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愛哭，十幾年哭的眼淚加起來都沒有今天這麼多。
她不知道怎麼了，明明這麼好這麼溫柔的尹哲為什麼會這樣，濃濃的絕望籠罩了她全身，就連曾經閃亮的尾巴都看起來暗淡了很多。
「不行哦。」尹哲說話的聲音依舊如從前般帶著溫柔和淡淡的寵溺，這讓蘇木然的後頸汗毛不自覺的全部立了起來。
她第一次覺得原來她認定的朋友這麼陌生，原來人類是這麼的複雜，她自己是多麼的天真。
尹哲從身後拿起一盤蘇木然曾經最喜歡吃的水果，走到罐子邊，拿起一個伸手遞到了蘇木然的嘴邊：「來，吃吧，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蘇木然緊緊抿著唇，把頭扭到了另一邊，拒絕的態度非常明顯。
尹哲沒有生氣，反而帶著哄小孩子無奈：「木然，你不聽話哦，不吃東西怎麼行呢。」
半個身子沉在水裡的蘇木然不自覺的抖了抖，眼神帶著驚恐的朝尹哲看去，她突然沒來由的覺得，尹哲是絕對絕對不會放她回去了。
他，似乎想把她圈養起來，像是寵物一樣。
尹哲不在意的放下盤子，把手探進罐子里，觸摸到蘇木然躲閃他的身影。帶著安撫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入手是一如既往的冰涼和潮濕，尹哲卻覺得很舒服。
「不吃東西，就要有懲罰哦，木然。」不知道尹哲摸著按了哪裡，蘇木然所在的罐子里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少了下去。
沒過一會，罐子里一滴水也不剩，本還可以在罐子里遊動一下的蘇木然徹底的貼坐在罐子的底部。
沒有了水的人魚，就像是沒有了空氣的人類，恐慌，掙扎，絕望。
蘇木然害怕的緊緊抱著雙臂，她想求尹哲，可是看到對方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任何話語都咽在了嘴裡。
海神啊，她該怎麼辦，她想活下去。
直到尹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這個屋子，蘇木然才剛放開自己的嗓子哭出聲音。
即便是哭，因為沒有水汽的補給，很快蘇木然連眼淚也流不出來了。她絕望的靠在罐子壁上，曾經多麼晶瑩的瞳孔，此刻就有多麼的暗淡。
蘇木然就這樣獃獃的坐了一夜，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尾巴變的完全沒有亮度，甚至因為缺水產生了很多褶皺和裂紋。
她的大腦也因此而變的混沌，甚至有一刻她想是不是就此死去還不會這麼痛苦。
可是她還不想死，想要見到父親母親的心念讓她每每想起就堅定起來。
直到第二日清晨，尹哲再次走了進來。
這次蘇木然看向尹哲時，再也沒有當初的喜悅，親切，只有滿滿的憤恨和傷心。
他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變化，沒有在意蘇木然射向他時的眼神和情緒，摸了摸蘇木然的頭頂，拿起食物餵給她。
「來，張嘴。」滿意於蘇木然就著他的手吃下了食物，嘴角劃過一絲弧度，像這樣乖乖的就很可愛，他很喜歡。
蘇木然機械的吃著尹哲餵給她的食物，直到罐子里再次放滿了水，她的肌膚大口大口的喝著水的感覺，她才有活了過來的錯覺。
只是她的心變的疲憊，她的眼神時刻充斥著絕望。
似乎今日尹哲的心情很好，蘇木然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真的不能回到海里去了么，那我能不能再見父親母親最後一面，尹哲。」
楚楚可憐的語氣，和那麼低微的哀求，要是換了一個人說不定就心軟而同意了。
尹哲抬起蘇木然的臉，用手指觸摸她臉上每一寸肌膚，毫不意外指下的肌膚變的僵硬。
溫潤儒雅的笑了起來，和他平日的翩翩貴公子形象如出一轍：「木然，這點小聰明對我來說沒有用。」
他很喜歡她，她就要每時每刻乖巧的待在他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