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刺殺
孫獨立刻動了手,這一次她動的是雙手,她雙手一抬,三點寒芒分上中下三路,直射阿玉。在她看來,阿玉才是這一對男女中最難對付的一個,她是殺手,殺手的靈覺遠超一般人,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看出這個沉靜的男子的路數,更看不出他的態度,這一點很可怕,因為他基本上沒有表情,更不多說話,而阿嬌卻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顯然要好對付的多。
她動手的對象第一個卻是阿玉,因為她要在最短的時間裡解決掉最弱的一個。三柄匕首飛出,她的手中又出現了兩柄,身形如電,射向阿嬌,甚至比射出的匕首還要快。
她不能不動手,因為盯著趙千和錢里的兩男一女已經動了。
兩名龍組弟子分別對上了趙千和錢里,而那名蛇組的女子卻沒有動。龍行天下,走得是光明正大的氣勢,而蛇形的可怕,卻是它的伺機而動,不出手則已,一擊而必殺,女子的身形未動,而兩隻眼睛卻如同蛇信般在兩名殺手間遊走,令趙千和錢里如芒刺在背。
趙千的功夫都在一雙腿上,他的身形飄忽,根本看不出是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腳踩在什麼地方上,只要是一件東西都可以借力,足點地上,地上塵土不驚;足點桌上,桌子沒有半點的傾斜;足點草尖,草尖也只是輕輕一伏。看上去十分的瀟洒寫意,完全不在意龍組弟子大開大合的攻勢。但他的心裡卻十分明白,自己的身法雖然瀟洒,但卻極耗心力,這種追攝之術,需要全神貫注,而那個場外女子的目光卻始終籠罩在他的身上,只要他有瞬間的停頓,必會遭到至命的一擊。最令趙千苦惱的是,四殺手中,只有他沒有什麼致命的殺招。
相反,龍組的弟子動作大開大合,表面上是在追著他跑,實際上卻極其省力,龍形身法本身就擅長游斗,上天入地,遊刃有餘,此子儘管功力有限,但勝在年輕,氣力悠長,只需要耗盡他的氣力,已是不敗之局。
錢里的身法卻笨拙的多,在龍組弟子排山倒海的進攻中,捉襟見肘,一步步後退。但若是仔細看去,他每退一步,都會很隱秘地用手摸一下身邊的東西,摸在樹上,觸手的樹葉立刻枯黃掉落;摸在桌子上,桌沿間立刻蒙上了一層灰色;甚至他還會抓起桌上的小吃,拋向對手,如天女散花,但他散的不是花,是毒。錢里的雙手觸碰過的所有的東西,都會布上劇毒。
龍組的弟子雖然步步緊逼,但卻投鼠忌器,一方面要注意躲開他所碰過的每一件東西,另一方面還要躲閃他所投過來的各種小玩藝兒,龍形身法難以盡展,卻也是不相上下的局面。其實,錢里完全可以轉守為攻,甚至他可以在不經意間,用更為巧妙的手法當場毒殺這名龍組弟子,但他依然沒有把握去這樣做,原因只有一個,他沒有任何把握在毒殺龍組弟子的同時,躲開蛇組那女子必殺的一招。殺手是殺人的人,並不是自殺的人,沒有絕對的把握,殺手不會冒險,否則他早就死了,根本不會成為傭兵中四殺手的一員。
四殺手中,只有孫獨在攻,而且是全力以赴地進攻。她手中的雙匕閃著誘人的寒光,將自己包在一起,撞向阿嬌。看上去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子,見到這種氣勢,還不驚慌失措?她提防的反而是阿玉,那三道寒芒根本不可能傷到那個男子,她要的只是阻一阻他,因為她只要攻擊阿嬌,阿玉一定會全力回救,那時,她會有更厲害的殺招等著他。
孫獨的心中甚至浮起一絲得意,四殺手中,無論心機和狠辣,她都在其它三人之上,可偏偏卻排在李行之後,對於此事她心中一直不服,那個一臉邪笑的年青人不過是學著赤火的樣子,討別人喜歡罷了,憑什麼坐的她的頭上?她甚至在想,此一役后,她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找赤火談一談。
孫獨的全身裹在鋒刃之中,尤如一個渾身帶刺的刺蝟,撞向阿玉。
阿玉還在笑,笑容里卻多了一絲嘲弄的味道。孫獨的心中不禁一怔,阿嬌的笑容依然是那麼坦然,看不出有一絲的慌亂。當她偷眼看向已輕鬆閃開三柄飛匕的阿玉時,卻如墜冰窟。阿玉沒有動,甚至雙手都負在身後,沒有一絲要幫忙的意思,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也多了一絲嘲弄的味道。
為什麼!
這是為什麼!
念頭只是一閃間。
阿嬌出手了。阿嬌的身形突然詭異地一閃,竟然破進了孫獨的中路。蛇組十人,但真正體會到蛇形身法,得到東方一味所悟真諦的只有阿嬌一人。蛇形身法詭異多變,最適合的反而是女子,蛇形刁手出手狠辣,角度刁鑽,最適合殺伐果斷、殺人於無形的性格。阿嬌性情天真爛漫,但卻對殺人一事並無任何芥蒂,心中通透無礙,是最適合修習東方一葉家傳六式中蛇形的人。
阿嬌的身體突然奇異地扭曲起來,柔若無骨,加身的刃鋒,都被她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避過,右手食中兩指,疾點孫獨的眉心,兩指中間,一點銀芒乍現。
孫獨的眉心已經感覺到一點寒氣入膚,心中大駭,刀幕潰散,疾退。
阿嬌如影隨形,雙足點地,身體居然一個對摺,彈射而出,去勢更急,那身形,就如同一條青蛇般撲噬。
孫獨雙肩震動,緊接著雙手、雙袖、胸腹間、雙足劇顫,十道寒光炸起,如同蓮花綻放,光芒四射。這才是孫獨的殺著,原本是留給阿玉的,當下已全力施為。阿嬌首當其衝,不由得一聲嬌叱,身體凌空展成一線,由刀縫間一穿而過,胼指如刀,飛斬孫獨。
半空中,落下一片衣襟,半條衣袖。兩道人影一合即分。阿嬌的一片衣角,被一道刀光裁下,而孫獨的左臂肩以下已全裸,半條衣袖被阿嬌的玉手剖開,飄落在地,白晰的手臂上,一道血痕若隱若現。
阿嬌看了看衣服,皺了皺眉。孫獨卻是一臉的煞氣,雙目原睜。表面上看,二人是平分秋色,但其實,阿嬌還有所保留,但孫獨卻已將保全的絕技都使了出來,最關鍵的是,阿嬌僅僅是掉了一片衣襟,但孫獨左臂已受傷,而且是極重的傷,流血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阿嬌那一掌,已將一股內勁送入了孫獨的左臂,傷及入骨,此刻孫獨的左臂抬都抬不起來,更不用說去搏殺對手。
場面上最為平淡的反而是東方一葉和李行。李行退,東方一葉跟進,從頭到尾沒有交手一招。仔細看去,李行所退極其詭異,他並沒有一退千里,而是圍著戰場划著圈子,在戰局當中劃出無數個弧線,始終沒有讓東方一葉真正接觸到自己,但李行自己十分清楚,他每退一次,都在緩緩接近戰場中間的人狼特使,十數個圈子莫過之後,人狼特使已經幾乎觸手可及。
李行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其實他早已看到其餘三位殺手的狀況,今天撞到東方一葉,必不能力敵,他要尋找一個機會,一個險中求勝的機會,而特使就是這樣一個機會,特使那搖搖欲墜的身形已經表明,他已到了油盡燈枯的狀況,毫無反抗之力,只要一舉成擒,大事可成。到時縱然東方一葉再有想法,也會投鼠忌器。
李行凌空一個急轉,變退為進,疾撲一臉驚容的特使。他算得極准,以目前的速度,他必然可以在東方一葉追上他的瞬間將特使拿下,手中有此砝碼,便不可懼。他與特使間僅有二十幾米的距離,兩個起落即到,李行的右手成爪,抓向特使的脖子。
腦後風聲響起,李行駭然的發現,東方一葉的身形突然變得快了,快了一倍不止,他想轉身以對,都已來不及了。一道青影如電,劃過李行的身畔,直撲剛剛落地的孫獨。
不對!
大大的不對!
東方一葉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孫獨!
錯了!
大大的錯了!
東方一葉竟然捨去特使,撲向孫獨!
李行亂了,但他已無暇多想,心中只有一個目標,抓住特使,所有的問題都有轉機,特使不是殺機,而是轉機。
李行的右爪抓住了,抓住了一隻手,卻不是特使的脖子。其實這樣描述不對,事實是,李行的右爪想要抓住特使的脖子,但就在堪堪要成功的時候,伸進來一隻白晰的手掌,和他的手輕輕地握在一起。
只是輕輕地握在一起,既沒有用力,更沒有敵意,就象兩個好朋友見面,彼此輕輕地相握一樣。
李行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年輕的面孔,眼睛明亮。
「你好!」
阿玉。出現在李行面前的是阿玉,一直沒有動的阿玉。他至始至終只出了一次手,只是輕輕地握住了李行的手,說了一聲你好。
依然有人的脖子被抓住了,只不過被抓住脖子的是孫獨,而她的脖子卻抓在東方一葉的手中。
另一邊的戰場也停止了戰鬥。
趙千還在閃轉騰移,雖然身形已緩,但那龍組的弟子依然追不上,那蛇組的女子突然退了下去,離開了戰團。趙千精神一振,如果她去增援別的地方,那不是說明自己已經有人得了手。但他只是丫丫的想了一下,就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和一個散發著笑意的翹唇。
「你累不?」那女子笑著問道。
趙千一驚,身形再轉。那女子的面孔又詭異地出現在他的面前,笑著問道:
「你這麼大的歲數,難道不累?要不要我捉你下去。」
趙千心底一沉,落下地來,身後龍組弟子的右掌已按上了他的后心,吐而未發。
阿嬌笑吟吟地落在他的面前,「這才乖嘛!」趙千心中已哭笑不得,平生第一次讓一個小姑娘說自己乖。
另一邊,錢里已佔盡了上風,他的毒已經封死了龍組弟子的身形,他在退,是因為他想退,龍組的弟子追,是因為不得不追,因為如果不追,就一定會觸毒。錢里只需要再多一點點時間,就可以反敗為勝。但突然,他的面前出現一個巧笑著的小美女,她一出現,錢里就亂了,不但笨拙的身形亂了,雙手也亂了,就因為女子的手中多了一點銀芒。
錢里的手無論伸到哪裡,總有一道銀芒出現在他的掌心,他只能縮回去,否則那一點銀芒一定會鑽入掌心,廢掉他的雙手。錢里大怒,身形由拙為巧,雙掌如穿花蝴蝶般飛舞,但那點銀芒就如同附骨之蛆,任他天涯海角,始終無法擺脫。錢里怒極,也恨極,但那少女的笑容更盛。
終於,錢里嘆息了一聲,落下地來,雙手負於身後,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擺脫那道銀芒。銀芒一閃,停在了他鼻下的人中穴,那女子嬌笑一聲,道:「你終於不用下毒了。我只是好奇,你身上那麼多的毒,為什麼你現在還活著。」
「你是誰?」錢里問道。
「我是阿嬌,嬌媚的嬌。」
錢里環顧四周,不禁又長嘆了一聲。因為他看到,其餘三位殺手皆已落入對方的手中。
東方一葉手擒孫獨,看向一臉頹容的李行,道:「你可能很不服,為什麼會是這個結局,我可以告訴你,你一開始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我錯了,錯在根本沒有聽赤火的話,因為赤火曾告訴過我,如遇東方,速退。」李行面露悔容。
東方一葉搖搖頭,道:「不僅如此,你錯在你太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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