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一愣,從開啟的門縫隱隱看到瞿以航仍穿著黑色浴袍的頎長背影。
已經要準備出發了,他為什麼還沒換衣服?
她疑惑地推門而入,看見的是瞿以航正顫顫巍巍地往床的方向走去。
他此刻的背影讓袁宓璇心裡的疑惑更深。
瞿以航是個嚴以律己的男人,無論何時看來都是神采挺拔的模樣,哪有可能出現這樣的神態?
她疾步上前攙扶他,看到他白皙俊秀的臉龐上有著不尋常的赭紅,唇色異常蒼白,忍不住憂心地問:「瞿總你還好嗎?」
「沒事。」他應了聲,嗓音嘶啞不堪,讓她扶自己上床躺著。
袁宓璇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感覺到他額上的溫度,她皺起眉。「病了為什麼不說?」
他瞥了她一眼,雖不若往常冷厲,依舊殺傷力十足,但袁宓璇太習慣他這樣的眼神,渾然不覺地憂心輕喃。「得去看醫生才行……」
他冷嗤了一聲,顯然不認同她的話。
以往真的病了,他大多吞顆感冒藥、多喝些熱開水或睡一覺就好,哪需要費事去看醫生。
袁宓璇不認同地板起小臉,難得嚴肅地說:「真當自己是無敵鐵金剛嗎?不去看醫生,至少吃一顆退燒藥。」
瞿以航靠著枕頭半坐在床上,聽到「無敵鐵金剛」幾個字,沉著濃眉,臉色陰鷙。經過昨晚的事,她居然還認為他是機器人?
最好機器人可以把她吻得七葷八素,留下滿脖子印記。
但顯然,她已經把昨晚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見他不說話,只是睜著一雙湛黑清亮的眼眸瞪著她,袁宓璇放軟了聲嗓,摸摸他的臉問:「怎麼樣?真的很不舒服嗎?」
想到冷情剛硬的他也有病倒的時候,袁宓璇對他升起說不出的憐惜。
想起他昨晚送她回房后的狼狽,以及此刻的不適,他的確十分不舒服,偏偏她的態度溫柔,臉上充滿對他的憂心,又稍稍平撫他內心的不滿。
袁宓璇被他盯得心慌,又等不到他回話,態度比平常更加俊傲冷淡,心裡覺得奇怪,一時間卻又說不出怪在哪,只能把他的怪異當成因為不舒服的關係。
思緒一定,她心裡有了決定。「總之,你先休息,我先去忙。」
話一說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她轉身就要走,瞿以航卻突然拉住她的手。「我想吃你煮的南瓜粥。」
他知道這要求有點過分,但想起昨晚受的窩囊氣,他有點壞心,怎麼也要讓她為他多費點心思。
聞言,袁宓璇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能讓瞿以航念念不忘,表示她煮的粥還不錯,但此刻在他鄉異地,她哪有能耐去找超市變南瓜出來?
她略微苦惱地想了想,問:「還是我請飯店的廚房幫你煮白粥?回台灣我再幫你煮南瓜粥。」
俊秀的眉微蹙,他不滿地哼了聲。「那我不吃了。」
說他是小人也好,病態地要為難她也好,想吃她煮的南瓜粥的確是心裡真實的想望。
袁宓璇暗暗咬牙,這個男人真的是有夠欠扁,連病著也要這麼機車耍任性是吧!
偏偏,這陣子她在公事上已經很習慣滿足男人的需求,加上他生病,她還是狠不下心要他別在這時候給她添麻煩。
苦惱地想了好久,她莫可奈何地嘆。「好,我去想辦法,你再睡一會兒。」
她的妥協讓他滿意地扯了扯嘴角,縮進被窩裡等他的秘書兼小女傭為他奔波回來后,好好伺候他!
離開瞿以航的房間后,袁宓璇先詢問飯店櫃檯有沒有退燒藥,回房逼瞿以航吞了藥丸,再依照他的吩咐,將兩人今日的公事行程延後。
處理完正事,她正想再去櫃檯詢問附近哪兒有超市時,LINE響起訊息鈴聲——
學妺,今晚回台灣對吧?記得明天晚上我們有約會喔!
看到凌宇哲的訊息,袁宓璇驀地想到,凌宇哲說過「星環宇」是凌氏企業之一,所以請他幫忙,要借廚房或借食材應該不難吧!
為了儘速滿足生病上司的小小奢求,她很不恥地開口了。
凌宇哲看到她丟來的訊息,直接打了電話,劈頭就問:「學妹,你不會愛上那傢伙了吧?」
聽到凌宇哲開門見山的疑問袁宓璇一怔,愛……她愛上瞿以航了?
她不否認,她是喜歡瞿以航,畢竟像他這樣顏值爆表的帥哥誰會不喜歡?但……她愛上他了嗎?
沒有吧?但若是沒有……她昨天為什麼會作那種春夢?
唉,因為凌宇哲的一句話,袁宓璇腦中冒出無數想法,攪得思緒混亂。
「喂!還在嗎?晴天霹靂嗎?」
聽到凌宇哲在電話另一端嚷嚷,她回過神,窘紅著臉否認。「不是啦,你……你在胡說什麼,你幫我問了沒?我要去煮南瓜粥了啦!」
「不是?不是的話,那這麼急著滿足你家病中上司無理又任性的要求做啥?」
「他……他是老闆呀!」她已經後悔自己沒事幹嘛給凌宇哲可以逕自腦補的理由。
「我就不會叫我的秘書幫我煮粥……」
不讓他有機會說更多讓她思緒混亂的話,袁宓璇隨便找了個理由把他打發,結束這場連她也沒有答案的對話。
過了一會兒,她看到飯店經理笑容可掬地領著她進了廚房。
強忍著被眾人投以怪異的視線,她面紅耳赤地煮好粥,匆匆送到瞿以航的房間。
因為陽光太大,她離開時曾幫他把窗帘拉上,只在床邊留了一盞暈黃的夜燈,那沉靜氛圍讓她忍不住放輕了腳步。
來到床邊,看著柔和的光線落在他深邃清俊的臉席上,連額頭上的汗珠都染上一層薄薄的光暈,讓她不知不覺就走了神。
這個男人連病著也這麼好看,難怪之前的秘書沒有一個不愛上他的……而她似乎……也真的喜歡上他了。他聰明、優秀、英俊、多金,幾乎集合了男人該有的優點,讓人很難不對他動心。
在這個優秀的男人身邊工作,得到的不只是被認同、稱讚的成就感,在朝夕相處下,她對他在公事上的崇拜,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轉化成濃濃愛戀。
誇張的是,她居然因為凌宇哲的話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情,只是……愛上這個樂於與工作為伍的男人會有結果嗎?
他若察覺她與之前的秘書一樣會不會一腳踢開她?
想到這一點,她更加心煩意亂,隨手抽了張面紙,替他擦拭額項上的汗水。
感覺她的碰觸,瞿以航睜開眼,思緒卻仍渾渾沌沌。
見他再度用那雙幽黑的眼直勾勾瞅著她不說話,她擔心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額,確定他燒退了些才稍稍安心。「好一點了嗎?怎麼了?病著不喜歡說話嗎?你這樣會讓人擔心,還是這一病就變啞巴了?」
他的頭昏昏沉沉的,讓他沒辦法聽清楚她說的話,只捕捉到幾句像是在取笑他的句子。
他瞪了她一眼,讓袁宓璇忍不住笑了出來。「還好,凶人這部分道算正常。」
瞿以航近乎著迷地看著她笑的模樣,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她又說:「我去擰條毛巾。」
瞿以航看著她,一雙眼不自覺跟著她的腳步移動,覺得她走路的姿勢怪怪的。
袁宓璇擰好毛巾回到床邊,原本想讓他自己擦拭身體上的汗,但又想他仍病著,只好強忍著羞意幫他,誰知才正想動作,卻發現他浴衣衣領大開,而他的脖子上居然也有與她相同的紅痕。
雖然他的紅痕比較小,顏色也沒那麼紅,但分明是被什麼咬到留下的痕迹。
她瞠目結舌,驚呼。「啊!瞿總你也被咬了喔?」
「你咬的。」
「什、什麼?」
瞿以航指了指她的脖子。「你的……是我咬的。」
他的神情平靜,但仔細一看,不難看出其中藏著玩味,讓袁宓璇瞧得心驚。
「你說……我們……互咬?」說完,她咬住唇,覺得這說法好奇怪,還是瞿以航喝酒後也有怪癖,喜歡咬人?
腦中因為太驚訝,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還沒釐清,便聽到他悶悶地嘟囔。「誇張,居然真的把我們昨天做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袁宓璇整顆心倏地提得老高,綳著嗓,忐忑地問:「我們……做了什麼?」
她只記昨晚那瓶甜白酒超好喝,喝完整個人很放鬆,接著他要她回房睡,然後她摸了他、吻了他,接著便是早上浮現在腦中的春夢情節!
瞬間,袁宓璇只覺全身彷彿籠罩在一層凜人寒意里,難道……不是夢,她與瞿以航是真的……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