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池柳巷子
夜已經很深了,雨嘩嘩的下著,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也匆匆往家趕,這大雨的夜裡,連計程車都特別的少。
池柳巷子口的「老胡家小賣部」,門上的一盞大燈照的門前通亮。滿臉無聊的老胡頭坐在門前的帳篷下面,看著只能收到兩個頻道的電視機發獃。
「電視劇開始了嗎?」老胡媳婦兒端著冒著熱氣的洗腳水走出來,坐在老胡身邊的凳子上。
「嗯。」老胡回應著,伸手換了另外一個頻道,電視劇剛剛開始,屏幕上還有點點雪花,畫面不是很清楚。
「你說下這麼大的雨,咋還這麼熱?」老胡媳婦兒抱怨著。
「嗯。」老胡還是一個字回應著,似乎心不在焉。
老胡媳婦兒雖然覺得老胡今天有點奇怪,但是電視劇顯然比坐在身邊的老胡更有吸引力,所以也沒再多問,專心看起電視來。
老胡顯然對這種電視劇並不感興趣,但是沒辦法,只有兩個頻道,換無可換。所以站起身,準備到一邊整理貨架。
剛剛起身,餘光似乎瞟到巷子的另一邊有一道黑影閃過,老胡怔怔地朝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路燈照不到那個位置,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個輪廓。
老胡眯著眼睛看著那個方向問老胡媳婦兒:「老伴兒,你看到了嗎?」
老胡媳婦兒看電視劇看的出神,根本沒聽到老胡說話。
老胡看著自己媳婦兒嘆了口氣,回頭望了望剛剛的角落,沒什麼異樣,可能是自己眼花了,隨後走到裡屋搬箱子去了。
大雨下了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停。
「老胡老胡,快起來!出事兒了!」還在睡夢中的老胡被老胡媳婦兒推醒。
老胡看著神色慌張的媳婦兒,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老胡媳婦兒似乎很緊張,說道:「剛剛我出門買油條,看到巷子口圍了好多人,警車也來了好幾輛。」
老胡聽完心裡咯噔一下,不知道怎麼,馬上聯想到昨晚那一閃而過的黑影。忙問自己媳婦兒:「那出啥事兒了?」
「不知道,我站人圈外邊看看就走了,怪嚇人的。」老胡媳婦兒早上出門看到如此畫面,只覺得出了什麼大事,嚇得連問都不敢問就跑了回來。
老胡覺得這事兒有蹊蹺,趕忙起床穿上衣服準備出去瞧瞧。
老胡媳婦兒見狀,說:「你幹啥?咋啥事都想湊個熱鬧?又不是啥好事兒。」
老胡沒有搭理她,套上布鞋走了出去。
「哎,你不吃飯了?」老胡媳婦兒依舊沒有得到回應,撇撇嘴自己開始弄早飯。
老胡隔著老遠就看到巷子口站了好些個人,人群後面還停著三四輛警車,能看到人群當中有穿制服的警察正對一些人進行問詢。
老胡走了過去,穿過圍在一堆的幾個人走到裡面,警戒線已經拉了起來,有幾個警察正維持著現場秩序,老胡眼神不好,眯著眼睛往裡看,原本以為地上會有電視里演的那種屍體什麼的,但是居然什麼也沒有。
老胡覺得奇怪,轉頭看見鄰居大寶,便問道:「大寶,出啥事兒了?」
大寶見老胡問話,詫異地說:「胡大爺,您沒看見啊?看那兒!」大寶指著一邊的方向。
老胡轉過頭看向大寶指的方向,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在側對著自己的方向是一戶人家的院牆,牆上是一具紅衣女屍,被人用蓋房子的那種又粗又大的鐵釘釘在牆上,而且是兩根鐵釘穿過雙眼直接釘在牆上,死相極其恐怖,雙眼的還有膿血流下來,順著臉滴在地上。
老胡活了這麼長時間也見過死人,但是這種死法還是第一次看見,被驚的不行,雖然沒吃早飯,但是還是感覺胃裡在翻江倒海。老胡實在承受不住,趕緊從人群里擠了出來,往家裡走。
「鈴鈴鈴…」城北一幢舊式民居的307室,電話鈴響個不停。
這時「砰砰砰」的敲門聲響了起來,伴隨著一個高亢女聲的大罵:「雷寶泉!死人啊?!聽不到電話響啊?一大早上整個樓就聽你這兒叫喚了,讓不讓人睡覺了?!」一個穿著睡衣的胖女人惡狠狠地叫道,她是雷寶泉的鄰居王大姐,有名的大嗓門,平時對邋裡邋遢的雷寶泉就有意見。
敲門聲響了一陣就停了,王大姐回到自己屋裡「咣當」一聲把門關上,嘴裡還嘟囔著:「天天就知道喝,就沒個醒的時候。」
電話聲依舊繼續著,彷彿電話那頭的人抱著必須打通的決心。
雷寶泉閉著眼睛挪了挪身,伸手摸索著夠到電話,接了起來。
「喂,寶泉啊,你可接電話了,這邊有案子了,你趕緊來看一下!」電話那頭焦急的聲音催促道。
「老黃啊,你這都打了半個小時了,我這睡覺都睡不踏實。」雷寶泉打著哈氣說道。
老黃名叫黃然,是當地公安局的局長,此刻正在池柳巷子的案發現場。
「寶泉,你趕緊來,這次是大案子!」老黃說道。
雷寶泉不耐煩地說:「你每次都說是大案子,大案子破了我也沒見到有多少破案費。」
「這次絕對多,這種死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太慘了。」老黃感嘆道。
雷寶泉一聽,來了精神,一下子坐了起來,問道:「在哪?」
「池柳巷子,趕緊來!」
十五分鐘后,雷寶泉開車趕到案發現場。這時候已經快到九點鐘了,巷子口圍的人比早上更多了,大家彼此討論著這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慘案。雷寶泉下了車,首先看了看四周,這是他的習慣,儘可能多地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和細節。這是在市中心邊緣的居民住宅區,因為是老宅區,所以這一大片都是以前的老舊平房,是這個城市裡唯一的平房住宅區,這裡面分為幾個巷子,相互交錯,池柳巷子則是其中一條。
雷寶泉側著身擠進人群,現場辦案的年輕警員都認識雷寶泉,見他進來,忙叫聲:「泉叔。」雷寶泉點頭示意,轉頭瞥見了牆上的女屍,雙眼被釘子釘穿,血水混著青黃的膿水從眼窩流出來,讓人作嘔。
雷寶泉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死法,死相如此恐怖,可見行兇者心理極其病態。
老黃轉身看到雷寶泉站在一邊,趕緊上前說道:「寶泉,這次可不得了,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憑我多年經驗,這應該不是普通的殺人案。」
雷寶泉心想,你這還多年經驗,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嘴上也是不答話,走近女屍觀察了起來。
老黃自討沒趣,揚揚手叫正在拍照的羅一陽過來給雷寶泉講明細節。羅一陽是隊里的法醫之一,是法醫組裡最年輕的,去年剛畢業的高材生。
「什麼時候的事情?」雷寶泉邊看邊問。
「死者死於昨天夜裡九點到十點之間,死亡直接原因是被人勒住頸部窒息而死。」雷寶泉翻開女屍衣領,確實看到脖子上有一道深色的印記。
「死者身上有幾處傷痕,很可能生前跟嫌疑人有過搏鬥之類的接觸,嫌疑人應該是將死者勒死後才用鐵釘將她釘在牆上。」羅一陽繼續說道。
「有什麼線索嗎?」雷寶泉問道。
「暫時還沒有,昨晚雨下得太大,屍體淋了一晚上的雨,不太好取證,我們正在儘力搜取。」
雷寶泉點點頭,看著女屍血肉模糊的雙眼,簡直噁心的不行,扭過頭跟老黃說:「差不多就趕緊把她弄下來吧,這人來人往的,影響不好。」
老黃答應一聲,讓手下抓緊時間處理現場並疏散群眾,雷寶泉轉身要走,老黃趕忙叫住他:「幹嘛去?」
「回家,我還能幹什麼?」
「不跟我回局裡?這案情還沒討論呢。」老黃拽著雷寶泉說道。
「哎,我說你可別跟我來這套,我現在是無業游民,待業中年,不是那個給你幹活不討好的小警察了。」雷寶泉沒好氣地說。
「寶泉同志,我知道你還為上次給你停職察看的事不痛快,這事你得理性對待啊,這歸根結底是因為你辦案時候不好好跟人說話,非動手,鬧得人家來我這兒告狀,我就是個小局長,我能怎麼辦?我只能秉公處理啊。」老黃見這張「王牌」要溜,趕緊給自己解釋。
「我這人就是暴脾氣,二十多年了你也知道。那孫子就是欠揍,我還跟你說,再見他,我還打。」雷寶泉顯然對自己感到委屈。
「沒錯,寶泉你為人正直,我這心裡明明白白的,這事賴我好吧?不是跟你說了嗎?時機成熟,我立馬跟你復職。」
「老黃啊,半年了,半年前你就這麼說的。」雷寶泉手一揮要走。
「你看你,性子急,半年時間也不長,再說了,這段時間你還不是照樣在局裡來去自如,跟以前沒什麼區別啊。」老黃陪著一臉褶子的笑容。
「那是因為你辦案還指著我,要不早一腳給我踢了。」
「寶泉同志,咱們幾十年的感情難道經不起這點推敲嗎?」老黃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女屍,又說:「再說這次這個案子,肯定不簡單,我們需要你,你自己難道不想調查清楚嗎?」
老黃的話又勾住了雷寶泉的神經,自己確實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反正自己現在工資照拿,時間安排自由,也沒什麼可抱怨的。想完,撇撇嘴往外走。
老黃趕緊問道:「到底來不來啊?」
「明天上午我去局裡。」雷寶泉頭也不回地說。
老黃心裡踏實了,雷寶泉可是自己手底下最有實力的刑偵專家,破過多少大小案子,有他在一定能解決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