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遺囑
會議一開就是兩個多小時,陸家聞從會議室里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太好,腦子暈暈乎乎的,給他一個能躺的地方他都能睡到昏迷過去。走在出辦公大樓的路上還在回憶自己有沒有漏掉的地方,一些細節自己有沒有都抓住,還有沒有忘了交代的東西……
門口吵鬧得很,像是有人在跟保安糾纏些什麼,陸家聞沒想理會這種小事,結果走近一看立馬就叫住了那人:「你怎麼來這兒了?」
「陸哥!」那人急急忙忙地說:「小周被扣了!」
陸家聞二話不說拉過那人,帶著他往車上走:「慢點說,說清楚點。」
「哎!」那人琢磨了下,說,「秦楠帶人來了醫院把我們的人換了下來,那邊看著秦老闆的都是他的那批人,小周說要給你打電話被秦楠攔了,我們幾個的手機都被沒收了。」
「不是還有小文他們嗎?」
「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小文他們的底細也被查出來了,都跟小周一塊兒被秦楠關在休息室裡頭去了!我去換班的時候看見小文他那個在醫院當護士的小女朋友跑來跟我說的這些,給你打電話,還關機,我就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
陸家聞一愣,摸出手機一看,沒電關機了,太忙了都沒顧著看,他一踩油門,打了方向盤就往醫院的方向開過去。
「陸哥,你是擔心他會對秦老闆下手?」路上,那人懷疑地問陸家聞。
陸家聞沒直接回答只是說:「不清楚,有備無患。」
「危險了……」那人靠在椅背上嘀咕,「真是危險了。」腦子裡都是台灣香港豪門電視劇裡頭的情節。
陸家聞悶聲不吭地開車,直接一路飆到了醫院裡頭,「你去幫我找陳主任,帶去病房,我先上去。」
「哎!」
電梯到了,陸家聞坐進去給手機換電池,剛開機電話就響了起來,陸家聞接起來一聽,呼吸一下子就緩了下來,秦楠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輕飄飄的:「哥,你在電梯里吧?」
陸家聞渾身上下的肌肉在一瞬間都繃緊了,電梯里現在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會發生什麼?秦楠在電梯里動手腳了?
秦楠愉快地笑了起來:「你害怕了?別怕,電梯里什麼都沒有,你也不會怎麼樣,畢竟我還捨不得你怎麼樣。」
陸家聞:「……秦楠你到底要怎麼樣?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要不要去神經病院看一看啊?!」
秦楠哼了兩聲,說:「我可沒問題,我只是討厭你,看不得你好而已。」他頓了頓,說:「現在在五樓了吧,你可以上來,開門的瞬間你要小心呀。」
陸家聞:「……」
秦楠:「你也可以在六樓直接下,走樓梯上來,可我不保證六樓門口會不會也有什麼,還有七樓,八樓,九樓……爸的病房在十七層,你有足夠的選擇餘地,想一想,要在哪一層下呢?」
陸家聞壓抑著暴脾氣,說:「那是你爸,你真要動手?」
「誰說我要動手了,我只是想問問他遺囑的事情,現在藏在張豐賢那裡的那份遺囑已經隨著他的屍體化為灰燼了,只要爸不醒來,我就可以找律師爭取拿到一份肥碩的遺產。」
「他活不了多久了,就剩下十幾天,就十幾天你也等不了?」
「十幾天可以改變很多,還有人迴光返照呢,我可不做不保險的事情,再說了……」秦楠的聲音忽然沉悶了很多,他啞著嗓子說,「他也從來沒把我當兒子看待,覺著我不適合繼承秦氏企業了,就把你找了回來,想讓你繼承,寧願把家產交給你這個對秦家幾乎沒有一點歸屬感的『兒子』也不願意選擇我這個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公平嗎?」
「是不公平,可你這樣做不是公不公平的問題,是違法的。」
秦楠沉默了片刻,忽然無辜地反問:「我做什麼了?」
陸家聞:「……」真的是日了狗,論口才他完全比不過秦楠,這小王八蛋說話太噁心人了!
秦楠還想再說什麼結果電話聽筒那裡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陸家聞直接把電話給掛了,秦楠斗沒反應過來,緩了下才覺出些火氣來。
陸家聞根本就沒聽他忽悠,直接坐電梯到了秦楓的樓層,電梯門開了之後什麼也沒發生,他大步邁出來,直接往病房走。
結果,還是晚了。
秦楠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一臉疲憊地看著陸家聞,一張嫩臉慘白慘白的,可憐兮兮地說:「哥,爸剛才忽然不太好,又進了急診室。」
陸家聞真想破口大罵,但是礙於周圍人的眼神忍著暴脾氣,湊近了在秦楠耳邊說:「你可真不要臉啊。」
秦楠輕笑了一聲,又將表情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你不覺著這樣很有趣嗎?」
陸家聞咬牙切齒地說:「絲毫不覺得,你就不覺著這樣良心會不安。」
「當然會。」秦楠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可是不安就不安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總要想辦法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秦楓被送進急診室后沒多久就結束了手術,沒搶救及時,人去了。等何雨晴趕到的時候,正好是醫生下死亡通知的時候,何雨晴崩潰地瞪大了眼睛,所有的情緒都在一瞬間達到了頂點,她晃了晃,倒頭暈了過去,幸好被陸家聞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秦楠低著頭在那裡裝腔作勢,一副特別難過的樣子,心裡頭都是喜意,遺囑沒了,人也死了,遺產分配的主動權至少有一半在他手裡頭。
陸家聞路過秦楠的時候呸了一聲,秦楠身體僵硬了一下,繼續演他可憐的小白菜。
秦楓的死雖然來的很突然,但是在那之前已經有過一次昏迷進急救手術室的經驗,所以何雨晴並沒有太懷疑他的死因,找醫生查證過後也只是普通的癌細胞擴散的全身,器官癱瘓這樣籠統的原因。
陸家聞回家之後跟高銘說了下事情經過,高銘點點頭,當天晚上就上門拜訪了何雨晴。
秦家還沉浸在一片沉痛之中,家裡到處都掛滿了黑白兩色,秦楓面無表情的遺像被擺放在大廳中央,香爐里線香煙霧裊娜,氤氳了秦楓那張刻板嚴肅的臉。
高銘忍不住想起了他父親高健,其實高健的性格跟秦楓差不了多少,經商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狠辣的手腕在,只是有些人的性格里有光明的一面,而有些人完全是墮入黑暗的,秦楓跟高健都是這樣的人,將經商的狠絕融入到了自己的性格當中,讓自己變得跟個機器人或者程序一樣冰冷。
當初高健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只不過沒有那麼多人圍著他的遺像哭泣,他繼母裝腔作勢哭了幾次之後就卷了一筆錢跑了,滿屋子的傭人喜歡高健的也不多,沒多少是真心實意為他流淚,高銘更不會,他從小就沒有多少強烈的情緒,在得知高健的死亡時腦海里閃過的不過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幾個字,也只有在想起來高健帶給他那些為數不多的溫情的時候他才會覺著心裡頭難受,不舒服。
秦楓比高健幸運的地方就在於秦楓有個深愛他的女人——何雨晴。何雨晴沒有著一點妝,穿著素凈的黑色連衣裙端正地坐在靈位旁,那雙一向極具洞察力的眸子此刻獃滯得彷彿沒有靈魂一樣,高銘連叫了她三聲她才回過神來,獃獃地回了一個勉強的微笑。
「高銘,你來了啊。」高銘跟秦楠的婚姻,何雨晴蠻看好的,倒不是因為秦楠而是因為高銘,她一直都很喜歡高銘這個孩子,聰明,能幹,識大體又上進,人還長得周正好看,一個優秀的年輕人該有的素質高銘都有了,除了性子有點冷以外幾乎沒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配秦楠簡直是耽擱了人家高銘,他們離婚,何雨晴覺著遺憾,倒也覺著是他們秦家放了高銘一馬,給高銘一個更合適他的未來。
這次前來弔唁的一些人中,何雨晴拒絕了很多,高銘算是幾個為數不多的例外。
「何阿姨,很抱歉,最近沒有時間來看您。」
「沒什麼。」何雨晴說,「你能惦記著阿姨就好。」
高銘看了一眼秦楓的遺像,抬了抬手,說:「何阿姨,你已經在這裡坐了一上午了,去那邊休息一下吧,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何雨晴讀懂了高銘眼中的暗示,點了點頭,將手搭在高銘掌心,隨高銘去一旁的小陽台。
秦楠見狀,探了頭去看卻被陸家聞攔住了,陸家聞堵在秦楠面前,說:「看你的眼睛哭成這樣可滴了不少眼藥水吧?」
「不用你管。」秦楠沒好氣地說。
那邊,高銘在僻靜處對何雨晴說:「我有件事情想對何阿姨說,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張豐賢這個人?」
何雨晴低頭回憶了下,說:「記得,他以前來過秦家,大概在半年前。」
「嗯。」高銘說,「如果我說秦叔叔的遺囑一直是他在保管的,您會相信我嗎?」
「什麼?」何雨晴吃了一驚,難怪她到處都找不到遺囑,秦楓那個人做事周到,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一定會把死後的事情全都安排好,遺囑一定會有,原來在別人那裡保管,「可是張豐賢不是死了嗎?」
那則新聞十分轟動,故意縱火殺人情節惡劣,社會反響很大,在網路上傳播的沸沸揚揚,紙媒上更是掛了好幾天的頭條,何雨晴平素就喜歡看報紙逛微博,不會不知道。
「是死了,他死前把遺囑託付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