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再遭夜襲
三年前的一個傍晚,殘陽如血籠罩的叢林深處,機場原址東側山頂,先是冒起了一股股濃濃的炊煙,然後一柱耀眼的彩虹慢慢升起來,任憑七八級的強風吹拂也依然矗立在那裡,毛維村口教書歸來的約翰連聲說:「戰亂年代亂象多!」
口袋裡放著教具和早上留下的半塊麵包的他,還沒進村就被成群結隊的青壯年隊伍攔住了。
「山裡藍色寶石神器地放光了!各個都得價值連城呢,你還忙著教書?別迂腐了,一起尋寶吧!」容不得辯解,他已經被左鄰右舍拉扯著向山邊走去看究竟。
那束若隱若現的奇異光柱還在,周圍煙霧還沒散去,大約三公裡外的那裡,隱約還能聽到有人討論問題的聲音,是什麼口音,是男是女說得什麼內容,隱藏在樹葉沙沙響聲中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雨水衝擊了薄薄的泥沙,雷電擊中了覆蓋的枯木,大量的藍寶石現世了,守寶人正驚魂未定,商量怎麼分配啊。」人群中一個戴著墨鏡的男子,似乎早已清楚地判斷處遠處發生的一切,不由地發出這樣的感嘆,「也就是幾公里的路程,這邊窮得爐灶好久沒燃火了,那邊確實富可敵國的寶藏,可惜了啊。」
「真是可惜!」他再發聲時,人們的目光開始集中向他看來。
此人高大魁梧,身穿休閑寬鬆的戶外服,手錶、墨鏡、手杖、背囊讓他顯得宇宙不同。
接著,這些光有體力學歷不高的村人熙熙攘攘地談論起來,兩個穿著高腰布鞋的青年,幾下子就爬上旁邊大樹樹杈上,手掌搭在眼睛上往那邊眺望。
「不是太遠,那些人影,大都是歲數大的老頭,正哭鼻抹淚呢。」他們在樹上說著自己高處看到的景象。
「沒人帶路啊,能過去幫他們處理一下,酬勞也不會少了。」有人說,「無論是金子還是鑽石,首次發現,或者見證的都是見者有份的。再說,寶物畢竟是在我們村子這裡發現的,歸屬權,應該是我們的吧。」
「裡面要是有豹子、老虎也很麻煩,對吧?」剛從樹上跳下來的一個人說,「我長這麼大,只知道裡面危險叢叢,卻從來沒進去過這裡。」
「巨鑽光芒照昏他們眼睛了,心都飛到上面去了還給自己找借口!」墨鏡先生心裡想到這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帶有「陸戰隊」標示的望遠鏡,向著光柱方向望了幾分鐘時間,放下手時,剛才堅持的觀點更確定了,他指著前面直線距離四五里的原始叢林說:「這裡都是細樹榦,屬於擁擠生長的類型,都是貼在一起竄天品種,就是兔子在裡面奔跑都得撞死,大獸不走這種憋死路,那邊,那邊,那邊才是疏鬆類型的林子,才是大型動物密集的地方。」
他抬手向「那邊」的位置,是一片直徑超過油桶、樹身近百米的紅木巨樹叢,其中兩棵高達兩百米的巨樹,像兩個林中大王,近距離矗立著。
一些強有力的青藤,從地面攀到樹梢,在兩樹中間奇妙地連接一起,再長回地面,再重新攀回樹梢——形成一個巨樹為主體的神奇城門,中間連接的青藤厚度和寬度超過了兩米,如果有人在上面走動,是能承受住的。
青年們都在沉默不語,他們臉上卻明明流露著貪婪、好奇的鄉巴佬表情。
「走吧,我給你們帶路!」墨鏡先生抽出碳纖維的手杖說道,「我就當協助你們當地人探險,有了好東西我也不要,當然,不是白白付出,我只需要留下影像資料就夠了。」
這支尋寶隊伍出發了,夜幕下留下他們瘦長的身影,路上的草叢踩倒再站立起來,他們大部分人再也沒回來。
今天,在機場擔任塔台觀察員的約翰清晰地記著當時的情景:人群走到山頂時間不長,先是傳來驚奇發現的叫聲,接著是訓斥和謾罵,還有毆打、求饒的慘叫,那束神奇魔幻的光柱漸漸散去……
約翰害怕遭遇不測,悄然躲在大樹後面給家人寫紙條,沒能趕上這支走向深山的隊伍,還有墨鏡先生那副摸不透來歷的樣子,讓他放棄了見識或者分得一塊寶石的念頭。
他一直等到月牙升起在山頂上方時,才知道了貪財人最後的下場:尾隨墨鏡上山的八十三人-大部分沒回來,七八個零散回來的人都是奄奄一息的,額頭有紫紅的印記,每個人手都是捂著胸口,嘴角流著鮮血,好像程序設定似的,剛走到平地就撲通倒在地上死掉了。
「怎麼沒有集中掩埋?」小隊長曲鋒望著通往山頂方向那些不規則排列的木質墓碑,語氣沉重地問約翰。
「他們嘴裡噴出烏黑的血,沾染到青草上之後連根部都變得發黑變色。」約翰語氣沉靜地就像自己只是個聽過故事的局外人,「當時,我們把鐵鍬把加長后,人站在老遠的地方,給他們就近挖個坑,把屍體推進去,草草了事,都怕傳染病毒。」
「他們家屬都沒來,處理這事的人就是我。」約翰指著墳塋土包旁邊長滿芒果的綠樹,雙手本能地插進衣兜里,擔心那裡飛出什麼東西,「你看到了嗎,這些樹枝葉比其它地方的更妖艷,上面棲息的飛蟲比別處的毒性更強,已經咬死了不少人,都說是那些冤鬼的毒液,供養它們作惡發怨。」
「沒回來的人確定都死了嗎?」這種帶有傳奇色彩的事,國內也不少,曲鋒從來只是這耳朵聽那耳朵冒了,但這是新宿營地啊,什麼情況都得掌握些,於是他在好奇那些人中是否還有生還者。
「沒有全死掉,有的說有倖存者的,聽說參軍了,還有人在哈勃爾克戰場見過他們,只是姓名和記憶都不是原來人了。」約翰嘆了口氣說,「這種稀奇古怪的事很多,我們相信魔力的存在,你們就當聽傳聞吧。」
「這些暴死的人沒留下遺言嗎?」曲鋒看著果樹下那些墓碑上模糊的名字感到驚奇,「總得有個交代啊,畢竟是這麼多無辜平民。」
「第四個位置那個說過一絕話——他叫什麼來著……」約翰翹著腳看了一眼十幾米外的墓碑說,「是他,洛夫.布里查德,對!那個當過碼頭裝卸工的小個子。」
「他說了山上的情景?」曲鋒看著遠處可以俯瞰市區更可以看清隊員出出進進的山頂不安地問了聲。
「那沒有,他只是說『泰達雷』三個字就斷氣了。」
「唉!」曲鋒嘆了口氣后一種悲憫之情油然而生,「等空閑時把他們重新埋得深點,整理個像樣的墓碑,得讓家人知道他們在這裡安息。」
「那感情好。」約翰看了一眼幾十米外,機場西南角落裡的「風襪」,這個襪子形的原始風向標,代替了什麼儀器、電錶、數據,風力大小,飛機能否降落,全在這個「襪子」是抬頭還是低頭上。現在,「風襪」垂了下來,知道一會飛機就到,意味著這裡具備飛機起降條件,約翰趕忙回去向另一處機場報告這裡天氣情況。
晚上十點左右,兩名隊員走到塔台執勤,其他人在床上發出了久違深沉的鼾聲。
曲鋒光禿禿的大腦袋還在昏暗檯燈下做著自己拿手的縫縫補補,隊里那台寶貝級單反相機配置的閃光燈電池卡槽顛壞了,他翻箱倒櫃找了箇舊飯盒,正量著大小,用特製剪子給卡槽換「舌頭」。
那些精小的玩意得以毫米為單位進行修正,他眯著眼睛對著小巧的卡片斜視半天後,實現了舌頭和對應小槽大小合適的對接。他按動閃動綠光的按鈕手動一下發出刺眼的光芒。
他對著修好的閃光燈說了聲「ok」后喃喃自語地說:「隊長,明天你看吧,咱開『難不倒公司』絕對沒問題,來前不是問我給材料我能做架飛機嗎?」
他手又放在按鈕上想多試驗幾下,看了一眼睡眠中的戰友後放棄了這個念頭,但仍然興奮地自言自語,「沒問題,我能讓它從這裡飛到營區去給你送芒果。」
一陣雜亂腳步聲跑來時,他手指碰了下靈敏度極高的按鈕,燈光頻繁地閃了起來,躺在床上的隊員驚醒了不少,和他年齡差不多的機槍手姜大海抱怨說,「曲大腦袋,你又神經了?」
「兩個人的聲音!」曲鋒側著耳朵邊聽邊說,「出事了,他倆都脫崗回來了。」
他剛說出「出事了」時,床上七名隊員紛紛下床直奔槍櫃后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房門打開了,兩個哨兵跑得屁股掛著的水壺都飛了起來,他們邊跑邊向房頂望去——「撤退沒有低姿蛇形跑,敵人沒在後面,至少他們還沒在槍口下,這是怎麼了呢?」曲鋒想到這裡大聲罵道,「拉肚子了,還是臨陣脫逃?」
「它們來了……快……快……」哨兵到門口沒有從留開的空處進去,而是伸開雙臂推著他們一起回屋。
兩個哨兵連推帶桑地把後面一個隊員拽進房門后,立即關上房門,連鎖兩道暗鎖。
「什麼情況?」曲鋒氣得躲著腳上軟綿綿的拖鞋說,「說不出理由我就處分你們。」
他話音剛落,砰地一聲巨響,只見身後窗戶飛來一塊黑乎乎的「毛毯」,打得玻璃發出嚇人的聲音。
「紅頭芒果蠅!」哨兵陸均麟驚叫道,「從山邊芒果樹聚集飛來的,鬼火引起的。」
紅頭鬼怪、鬼火說說可以,要說現在來了,誰不擔心?加上兩個戰鬥力超強的隊員嚇成這個樣子,曲鋒和隊員哪敢怠慢,腦神經一下子綳起來了。
「快拿被子堵!」曲鋒小隊長下命令同時叫喊著,「長得像馬蜂啊,來送蜜了吧。」
「不對,比馬蜂猛,曲鋒對付不了。」陸均麟拿著毛巾往線路孔邊塞邊急促地說,「尼泊爾哨兵走時告訴我的,他們丟下了兩個兄弟。」
「百度!百度呢!」曲鋒拿起上鋪的長袖衣服遞給一個隊員后說,「完事,你快查查這是什麼玩意。」
「好嘞,」被稱為「百度」的隊員叫李宇通,顯然對這種小題大做的鬧劇感到不適應,「曲萬能搞不明白的,我給你算算。」
又是嗡的一聲,這些飛物身邊狹小位置又有新的同伴撲上來補位——這些蜜蜂大小的東西,兩個蜻蜓般的眼睛綠油油的,翅膀打得玻璃發出稀奇古怪的聲音。
「隊長,空調停擺了!」陸均麟叫嚷說,「它們還在咬電線。」
「那是它們塞滿了外罩風葉片!」曲鋒心裡想著大功率的空調外罩能憋死,得多少東西塞住啊。
隊員們並排站在距離宿舍后牆一步遠的位置,手裡拿著拖布開始消滅不知哪個縫隙進來的亡命徒,每拍死一個都是黑紅的血跡。
曲鋒站在他們後面死死地盯住窗戶越來越多不要命的東西,它們在歡快地享受著緊貼身磨蹭的感覺,偶爾飛起來再扑打剛才佔據了自己位置的同伴,他急促地說:「先別管它。百度,查到了嗎?」
「《x洲神秘物種百科全書》上說——我看看啊……在第四十五頁……稍等!」李宇通把厚厚書本翻得嘩嘩響。
「你給我滾,快說傷人方式。」曲鋒急眼地罵他,「你這個非黨隊員,再墨跡我把你團支書撤了。」
「撤……不撤……」李宇通找到那頁紙正在小字體里找關鍵詞,「芒果蠅有空降排卵功能,蠅卵可以進入人腦……」他著急地拍了拍厚厚的書本自責地說,「這句英語疑難詞我翻(譯)不出來,後面寫著它是普通芒果蠅變異的怪胎,經常被巫師訓用殺人!」
「怎麼排卵,是噴洒還是生崽?快說!」曲鋒從肩膀上取下對講機命令他,「我馬上報基本情況。」
「它肚子有個發黃的膿包,裡面全是小的,肉眼遠處看不清楚的卵蟲,只要接觸皮膚就會瞬間進入血管,然後直奔大腦破壞……」李宇通拍著腦門喊道,「知道嗎,是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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