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領悟
在夕陽餘暉的籠罩之下，一切都顯得那樣恬淡而又寧靜。一個老人叼著煙斗，坐在搖椅上，晃晃悠悠地吐著煙圈。
龍科恩望著地平線上那緩緩沉去的金紅色太陽，心中有些感概。自己的這一生應該算是沒有遺憾了吧。自己已經站在了魔法領域的頂端位列聖魔導師，而自己最得意的兩個學生，琪西莉亞已經是大魔導師，只差一步就可以和自己並駕齊驅，而布蘭卡也是魔導師了，相信假以時日，也能取得非凡的成就。
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兩個學生能夠早點生個孩子出來，這孩子將兼有白精靈、暗精靈和野蠻人三大種族的血脈，父母又都是極具魔法天賦的天選之人。這個孩子要是真的出生了，或許真的能成為神的寵兒，甚至躍過聖魔導師，探索魔法世界里真正的神奇。到時候，只要自己還能走得動路，一定要把這個孩子收入門下，絕對不能讓給別人搶了去。
想法不錯，令人神往，但是龍科恩又苦惱起想起，琪西莉亞和布蘭卡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估計最多也就牽牽小手，連嘴都沒親。你儂我儂的看上去挺美，但是沒什麼用啊。真是讓人在邊上干著急。
就在龍科恩浮想聯翩的時候，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龍科恩眉毛稍稍上挑，一聽就聽出來了，來者肯定是布蘭卡。這小子當感情遇到困惑的時候，就是那麼急匆匆地走路，又沉又快。龍科恩眯起了眼睛開始盤算，這一回該讓自己的學生拿什麼好東西孝敬自己。
「老師，沒有打擾你休息吧。」人還沒到，聲音就已經急不可待了。
龍科恩心想，就你這大嗓門，還算沒打擾么，簡直就是明知故問。
「老師，我有事要問一下您。」
「魔法研究上有問題，該去問琪西莉亞啊。」龍科恩坐起了身子，開始打馬虎眼，「老師我年紀大了，上個星期上課還差點念錯咒語呢。」
「和魔法沒關係。」布蘭卡搖了搖手，「老師您知道琪西莉亞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么？」
「琪西莉亞的生日？」龍科恩心裡暗暗一笑，「那你更該去問琪西莉亞本人啊。我只是她的老師，又不是她的父親。」
「老師你有沒有發覺，琪西莉亞好像從來都沒有過過生日？」布蘭卡眉頭緊鎖，好像在問龍科恩，也好像在問自己。
「嗯？」龍科恩仔細想了想，布蘭卡好像說得沒錯，在自己的印象里，琪西莉亞好像對自己的生日選擇了無視，從來沒聽她提起過。當年，琪西莉亞的出身給他帶來很大的困擾，或許出於這個原因，琪西莉亞選擇了迴避。即使琪西莉亞再堅強，也有她不願意麵對的事情吧。
龍科恩琢磨著，挑了些緊要的，簡單地把事實告訴了布蘭卡。
「琪西莉亞的父母是白精靈和暗精靈？」這可讓布蘭卡愣了好久，「我那天看到她的父親分明是個人類啊。真沒想到。」
「你居然不知道？」龍科恩忍不住要扶額了。斑鳩大神是不是瞎了眼，怎麼會讓琪西莉亞看上這麼蠢的臭小子。簡直無可救藥。真不知道他整天和琪西莉亞泡在一起都在干點什麼。
布蘭卡低下了頭，對自己的無知感到羞愧，這分明是自己對琪西莉亞還不夠關心，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現在才知道。
龍科恩看在眼裡，拍了拍布蘭卡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別太在意了。這肯定是琪西莉亞不想讓你和她一起煩惱罷了。」
「我看琪西莉亞最近好像很不開心，想讓她心情變好一點，給她過個生日，讓她驚喜一下。現在看起來純粹是多此一舉了。」布蘭卡攤開手，無奈地說道。
「不過生日肯定還有其他的辦法么。」龍科恩停了停，轉口問道，「琪西莉亞最近不開心，是為什麼？難道是你惹他生氣了？」
「沒有，沒有。」布蘭卡急忙解釋道，「我猜可能是進階聖魔導師遇到了瓶頸。」
「進階聖魔導師遇到了瓶頸？」龍科恩哈哈一笑，「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魔導師和聖魔導師看似只有一步之遙，其實中間距離可是說一個天一個地。哪有那麼容易。你也不看看這個世界上有幾個聖魔導師。」
龍科恩的話頗有點自賣自誇的意思，但是聖魔導師的稀少卻是不爭的事實。聖魔導師擁有毀天滅地的能力，要是滿大街都是，這還不亂套了。
布蘭卡頓時起了好奇心，問道：「老師，當時你是怎麼進階聖魔導師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龍科恩拿煙斗敲了敲布蘭卡的頭，「你還是先想想自己怎麼能成為魔導師吧。」
「我這不是替琪西莉亞問一下么。琪西莉亞也是您的學生啊。」布蘭卡雖然是個純正的野蠻人，但是在人類社會生活久了，這點圓滑還是免不了的。
「這個啊。」龍科恩忽然拿起自己的煙鬥上下瞧了瞧，說了句好像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你上回送給老師的寒極草煙絲快抽完了。這味道非常不錯。」
「老師你怎麼不早說啊。」布蘭卡笑嘻嘻地摸出了鹿皮袋子，遞到龍科恩手裡，「我也正想著老師您快抽完了，今天特意帶了一包。」
龍科恩施施然地打開袋子，用鼻子嗅了嗅裡面的煙草香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收進自己的魔法儲存戒指里。隨後袖子一抖，坐到了搖椅上，開始慢悠悠地說了起來：「當年老師我進階聖魔導師也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啊。別的不說，光時間就足足花了四十一年。」
「四十一年啊。」布蘭卡不由咋舌。
龍科恩眉頭一皺道：「不要插嘴。」
「是是是。老師您接著說。」布蘭卡如同啄木鳥一般連點了好幾下頭。
「其實，到了進階到魔導師之後，這魔法之路就基本要全部靠自己了，外人能夠提供的幫助是微乎其微的。」龍科恩眯起眼睛，好像回到自己從前那好似無頭蒼蠅般每天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魔法之道。基本從高級魔法師開始就自成套路。學習和借鑒也僅僅只是起到開拓思路的作用。真正要在魔法上有所精進，還得從自己的魔法之路出發，從研究屬於自己的魔法本源著手。」
布蘭認真地聽著，他也已經進階魔導師，龍科恩所說的他也是身同感受。一個聖魔導師的肺腑之言，對自己的提升是大有裨益的。
「四十一年，幾乎是我一半的人生，我都在苦苦地追尋自己的進階聖魔導師之路。中間經歷了多少次的絕望，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但是我一直都沒有放棄。」龍科恩說道這裡也是感概萬分，「或許是主神垂憐。在一次遊歷中，我意外地發現了一個上古遺迹。那裡面有一件帶著神恩的法器。那法器上特有的魔法波動，最終啟發了我，從而成功地進階到了聖魔導師。」
「法器？什麼法器，是什麼樣的波動？」布蘭卡一下就找到了關鍵點。
「這個怎麼說呢？」龍科恩晃了一下頭，「至今我都無法用語言來具體形容，只有當時在場估計才能有深切的體會。」
「那個法器呢？老師您還保留著么？」布蘭卡焦急地問道。
「怎麼可能？」龍科恩咧開嘴一笑，「那可是神恩賜福過的法器，光那上面散發出來的威壓就讓人無法靠近。神恩法器便如同主神親臨，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只有跪拜的份，別提什麼能夠擁有了。」
「哦。」布蘭卡有點失望。
「進階聖魔導師，一部分靠個人的積累，更多還是靠機緣吧。」龍科恩拍了拍布蘭卡的肩膀，「這事情你在一邊著急也沒有，還得看琪西莉亞自己。」
「我明白了，老師。」布拉卡點了點頭，然後心中又轉過一個念頭，問道，「老師，您說高階法器真的對提升魔法師的修為有用么？」
「這也要看。」龍科恩思索了一下，「高階法器往往凝聚了一個魔法師的精華，要是神恩法器更蘊含著無上的天地法則和神之力。雖然說不上一定有幫助，但是有機會能近距離感受一定受益良多的。」
「這下我心裡有譜了。」布蘭卡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下巴，好像心中有了什麼想法。
「別瞎想。」龍科恩拍了一下布蘭卡的腦子，「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研究一些魔法典籍，早點進階大魔導師才是真的。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快去找你的琪西莉亞去。去去去。」
龍科恩下了逐客令，布蘭卡自然也不多呆，只是笑著離開了。可惜，龍科恩的聽力已經不比從前，否則他肯定能聽見布蘭卡嘴巴里一直在叨念著什麼上古神器黑龍之劍。
當晚，布蘭卡和琪西莉亞又坐在了一起研究魔法典籍。聽著蠟燭燃燒的噼啪聲，布蘭卡感受著現在的寧靜和美好。只不過，琪西莉亞時而緊蹙的眉頭，讓布蘭卡有些心神不寧。
「要不要休息一下。」布蘭卡來到琪西莉亞身後替她按摩了一下肩膀。這也是龍科恩老師秘密傳授給他的絕招之一。
琪西莉亞揉了揉眉心搖了搖頭：「沒關係，我還不累。」
「老師都說了，進階聖魔導師不能著急，更多的還是要看機緣。」布蘭卡柔聲勸道。
「機緣，也是留給有所準備的人的。」琪西莉亞否定了布蘭卡的說法，「準備得越多越充分，機會就越大，難道不是么？」
布蘭卡看著琪西莉亞堅持的樣子，心裡有些不舒服，接著勸道：「我只是不想看你太辛苦。」
「不幸苦。」琪西莉亞微笑起來，「我從兩歲還是學習魔法，到現在都三十多年了。魔法帶給我的更多是開心和快樂。我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我幾乎什麼都不會，但是我會魔法，魔法幾乎是我生活的全部，魔法才是我的唯一。」
聽了琪西莉亞的話，布蘭卡暗暗地在心中下定了決心。他一臉鄭重地坐到了琪西莉亞面前，看著琪西莉亞說道：「琪西莉亞，我有件事要和你說一下。」
「什麼事？」琪西莉亞忽然感覺到一陣眼紅耳熱心跳加速，隨便她在心裡已經有所準備，畢竟自己和布蘭卡的關係已經到了那個份上。但是，真的要自己去面對，好像怎麼準備都不夠。
「我決定去一次魔龍之脊。」布蘭卡鄭重其事地說道。
「什麼？」琪西莉亞猛地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布蘭卡說的是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隨即她又覺得有那麼一點不開心，語調不由提高了一點，「你去那個鬼地方幹什麼？」
「我覺得那裡可以幫助我在魔法上更進一步。」布蘭卡撒了一個謊。
「你確定么？」
魔龍之脊是斑鳩主神大戰黑龍王的古戰場遺迹，長年沒有陽光，死氣環繞，中央還有黑龍王的遺骸散發著無窮的邪氣，是一個連神都不願意降臨的場所。甚至有傳聞那裡還有為數不少的死靈生物以及深淵惡魔。布蘭卡的決定讓琪西莉亞有點憂心忡忡起來。
「我不能永遠只是跟在你的身後。」布蘭卡溫柔地撫摸起琪西莉亞的秀髮，深情地說道，「我更希望能夠和你肩並肩地在魔法領域裡一起前進。」
琪西莉亞只是把臉輕輕地靠在布蘭卡的手上，難得地沒有反駁他。
「只有這樣我才覺得我有資格向你求婚。」
琪西莉亞的俏臉紅了起來，布蘭卡把頭探了過來。兩個人的額頭輕輕地抵在一起。一夜無話。
次日，布蘭卡踏上了前往魔龍之脊的征途。琪西莉亞和他的老師龍科恩都來替他送行。琪西莉亞望著布蘭卡遠去的背影，抱怨地說了句：「傻瓜。」
站在一邊的龍科恩瞥了瞥琪西莉亞，心中暗自腹誹：「也不知道誰才是真的傻。」
搖了搖頭，龍科恩決定繼續回到住所曬他的太陽。男女之間的事情，就算他這個聖魔導師也是無能為力。布蘭卡啊布蘭卡，琪西莉亞啊琪西莉亞，為師就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
這一次，布蘭卡沒有像上一次那樣沒心沒肺，時不時地將一路上的見聞通過魔法書信向琪西莉亞報平安。所以，琪西莉亞和龍科恩也沒有像上一回那樣擔心。只要有信到，就證明布蘭卡平安無事。
一晃五個多月過去了，布蘭卡終於風塵僕僕地回到了聖榆學院。這一次，他帶回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
那是一柄黑色的長劍，劍身修長，上面的凹槽內似乎有類似岩漿的紅色液體在緩緩流動，劍刃呈鋸齒狀，朝外散發著淡淡的黑色霧氣。上面有數種氣息繚繞，亦正亦邪，讓人完全看不透。
「這是……」饒是見多識廣的龍科恩也是露出一臉凝重的表情。
「這莫非是斑鳩主神大戰黑龍王時，黑龍王所使用的上古神器黑龍之劍。」倒是琪西莉亞翻看過這類魔法典籍，先說了出來。有一段時間，琪西莉亞對斑鳩主神的過往事迹十分痴迷，翻閱了大量相關的資料。
「沒錯。」此時的，布蘭卡看上去十分疲憊，眉宇間更好像有股黑氣浮現，但是整個人的精神極為亢奮，興緻勃勃地就拿起黑龍劍揮舞了一下，「琪西莉亞，這個東西肯定對你進階聖魔導師有所幫助。」
「這個還是緩一緩再說。」龍科恩老成持重地說道，「這畢竟是上古邪神黑龍王的御用寶劍。雖然在上古之戰中被斑鳩主神凈化過，但是這把劍應該被邪氣侵蝕已久。我覺得還是需要慎重對待。」
「老師？」布蘭卡覺得自己一番苦心被如此對待，有點心有不甘。
琪西莉亞急忙在一邊勸道：「布蘭卡，不要生氣。我覺得老師的慎重是有道理的。這把劍既然已經拿了回來，就在這裡了，又跑不掉，我們又何必心急。」
布蘭卡思索再三還是說不過琪西莉亞，最終決定暫時把黑龍劍交給龍科恩保管。
也不知道是真的疲憊不堪，還是心情不好。布蘭卡匆匆地告別琪西莉亞和龍科恩回到自己的住所，倒頭便睡。
在睡夢中，他似乎聽到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喃喃自語。一團飄渺的黑霧中央隱隱約約地出現了一隻金黃色瞳孔的眼睛，頗有深意地凝視著布蘭卡。
魔鬼喜歡化成最美好的事物誘騙世人，即使最精明的神也會不小心踏入那精心布置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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