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一個高個子,穿著簡單t恤牛仔褲的男子急匆匆地走到樓下保安部,神情凝重焦急。網中午值班的兩個年輕小夥子出去吃飯了,只有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大爺在打瞌睡。

「大爺,十六樓102房子的顧然在不在?我敲了好久的門都沒人開,您能不能幫我調一下監控?」

大爺撓了撓耳朵,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目光在男子身上打量一番,說:「監控可不能隨隨便便調出來給陌生人看,我們要保障業主的*。」

男子英挺的眉宇皺了皺,從口袋裡拿出證件遞到大爺眼前,「我是警察,需要你協助調查,現在可以調監控了吧?」

大爺一愣,拿起男子的□□件左右端詳了一番,擔憂地問:「行,我馬上給你調出來這兩天的監控。那個……警官,顧先生犯什麼事兒了?我看顧先生不像壞人啊,平時雖然看起來挺嚴肅的,不過待人還是很好的。」

男子嫌大爺手腳不麻利,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站起來,我來。」

大爺趕緊把座位讓給他,他本來就不擅長電腦這些東西。人站到一邊,嘴巴還沒閑著,「有天晚上,六樓的張老太太下樓丟垃圾,剛出樓道口一腳踩到了西瓜皮上,一把老骨頭摔在了地上。幸虧顧先生趕著出門看到,把她送到醫院,不然她兒子女兒都在國外,可不是骨折這麼簡單嘍……」

男子目光一凝,盯著電腦屏幕問:「顧然從昨晚回來就沒出去過?還有沒有其他監控?」

被打斷的話嘮大爺,探頭看了看屏幕上電梯里的顧然,說:「所有的監控都在這裡了。」

男子騰地站起來,急切地大喊道:「哪裡有開鎖的,趕緊打電話。」

大爺看男子臉色陰鬱,知事情緊急,也不敢再耽擱,急忙給小區外的開鎖修鎖的師傅打了電話,催他們趕緊過來。

約莫十分鐘后,房門被打開。光線照進房間,在地面上拉出一道弧度,隱約看見一個高大的身軀躺在地上。

啪,燈光驟然亮起,整個房間猶如白晝。

躺在地上的男子正是顧然,臉色慘白,即使陷入昏迷狀態,兩道濃密的劍眉依舊蹙著。

「顧先生!」大爺驚呼道。

男子一個健步上前,把顧然抱在懷裡,「顧然,顧然,我是哥……趕快叫救護車,快!」男子低沉嘶啞的吼聲破碎痛苦,他就是顧然的哥哥顧濤。

醫院慘白的牆壁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壓抑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顧濤緊握著弟弟顧然的手,追趕著咕嚕咕隆作響的急救車,一直目送顧然被推進手術室。

手術室外,顧濤盯著自己粗大的手,這雙手曾經沾染過惡徒的血,也有戰友的血跡,可這一次卻是他最愛的弟弟。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彷彿一大塊石頭壓在了心口,重得喘不過氣。

兩個小時后,手術室的門叮嚀一聲打開,孟依然從裡面走出來。

顧濤:「孟醫生,我弟弟怎麼樣了?」

孟依然摘下口罩,重重地喘了口氣,「幸虧你及時發現,不然真是不敢想象。他現在已經渡過了危險期,還需要在重症監控室里觀察兩天。」

顧濤攥緊的眉梢才稍微鬆動一些,忙說:「謝謝您孟醫生。」

孟依然的目光落在顧濤臉上,仔細端詳跟顧然長得還真挺像,劍眉星目,下巴稜角分明,只是少了幾分顧然的俊秀。「你是顧然的哥哥?」

「是,我是他大哥。」

「等他醒過來,你勸勸他吧,還是留在醫院更安全些。像今天這種情況如果以後再發生,他能不能醒過來,就很難說了。」孟依然無奈又疲憊,她從沒見過這麼不聽話的病人,也沒遇到過這麼倔強固執的男人。

可她知道,他前期為控制癌細胞的擴散所承受的痛苦,以及在最後的日子裡堅決離開,不願意留在醫院治療,全都是為了一個人,辛雨。

兩天後,顧然才醒過來。

他看見哥哥陪在他病床前,沒有血色的嘴唇微微扯了扯。

顧濤:「你還能笑出來,我都快被你嚇死了。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孟醫生過來看看?」

顧然輕啟薄唇,氣息還比較虛弱,「不用,我現在沒事兒了。」

顧濤看著躺在病床上虛弱的兄弟,高大結實的身軀瘦得只剩下骨頭了,一雙大手布滿針眼青筋暴露。他眼眶一燙,趕緊轉過身去,拿起水壺倒水。錚錚鐵骨的漢子第一次控制不住地想掉眼淚,一杯水倒了足有兩分鐘才穩住情緒,裝作沒事兒人似得拿起勺子給兄弟喂水。

顧然知道大哥看到他這幅樣子心疼得落淚了,他什麼都沒說,喝了兩口水。

顧濤放下水杯,背對著顧然,「你到現在才讓我知道你得了這種要命的病,你還把我當大哥么?」低沉黯啞的嗓音透著無奈心疼,還有淡淡的怒氣。

「哥,你現在知道不晚。早知道我的病情,除了讓你們因為我難過傷心,沒有任何意義。」顧然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語氣里有一絲輕快,「這要是小時候打架,我肯定第一個讓你知道。」

顧濤悶笑了聲,那是,小時候打架他兄弟二人向來並肩作戰,遇到危險困難他這個作大哥的肯定擋在他前頭。

「哥,我走以後,咱媽……以後就靠你了。」顧然頓了頓,「我知道咱們兄弟間不用說謝謝,可這兩個字我還是想對你說。哥,謝謝你替我盡孝。」

「媽那裡你不用管,有我呢。」顧濤抬手擦了把眼淚,寬闊的肩膀微微顫抖,背對著顧然,高大魁梧的身軀就像一座山。

有大哥在,母親那裡,顧然是放心的。

「媽的心臟不好,我的事兒就先別告訴她了,能瞞一天是一天吧。」母親去年剛做了心臟搭橋手術,顧然不想她受刺激,他會讓母親以為他出國了。

顧濤把眼淚擦乾后,轉過身來,問:「嘟嘟你打算怎麼辦?我知道你心疼弟妹年紀輕輕,日後肯定還是要嫁人的,可嘟嘟是咱們顧家的孫子,我這個當大伯的可以把他撫養長大。」顧然跟辛雨離婚的事情,顧濤也都知道了。

「哥,我相信你會對嘟嘟當自己兒子一樣疼愛,可你家已經有兩個孩子,嫂子也要上班,平時還要指望嫂子娘家幫忙接送孩子上學呢,我怎麼能再給你添麻煩。」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嘟嘟跟著我,我就能照顧好侄子。大不了,我讓你嫂子辭職在家,全職照顧這仨孩子。」

養大一個孩子不是在誰家寄養一個小貓小狗,一天兩天,一年兩年,這要花費將近二十年的時間精力和感情。他已經母親扔給了大哥一個人,嘟嘟再不能拖累他們。

「嘟嘟已經沒有了爸爸,我不能再讓他沒有媽媽。」這也是顧然心裡最在意的原因,「哥,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兒子幸福,至於他以後叫誰爸爸,我不在乎,也沒時間去在乎這些。」如果可以,兒子忘了我又能怎樣,只是他過得快樂,健康平安地長大。

「顧然……」

顧濤望著自己的兄弟,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他漆黑的眼睛比夜色還要幽深,記憶一下子將他帶回到二十多年前。他放學回到家,客廳沙發上躺著爛醉如泥的王德林(父親去世后,母親帶著他們兄弟二人改嫁給了這個男人。)

他在卧室的窗帘後面找到了年僅三歲弟弟的顧然。小顧然大大的眼睛里寫滿了恐懼,淚水髒兮兮地干在了臉上。看到哥哥的一瞬間,撇了撇嘴巴,眼淚又開始啪啦啪啦往下掉,可連哭也不敢大聲,生怕吵醒了醉酒後的爸爸。

小顧然邊哭邊抬手擦眼睛,他這才注意到弟弟胳膊上有三處煙頭燙的新傷痕,跟舊傷疤連成一片,在白嫩嫩的小胳膊上甚是嚇人,扎得他眼睛幾乎滴出血來。

他伸出同樣瘦弱的手臂把弟弟緊緊地摟在懷裡。

「哥哥,爸爸好凶……好可怕。」

小顧然摟著哥哥的脖子,在他的記憶力王德林就是爸爸,可他不明白爸爸為什麼動不動就打他和哥哥。(親生父親去世時,顧然才兩歲,淡薄的記憶漸漸消失在成長的歲月里。)

他牽著弟弟的手走到客廳,拿起啤酒瓶狠狠地砸向王德林的腦袋。

那年,顧濤七歲,顧然三歲。

當聽到顧然跟辛雨離婚時,顧濤也覺得弟弟糊塗。夫妻二人攜手共度難關不好么,為什麼非得鬧到離婚這步田地,讓老婆憎恨,讓旁人謾罵。還是顧然不相信辛雨會陪他走到最後?

現在,他懂了。

「弟妹……辛雨最近怎麼樣?還在原來的雜誌社工作嗎?」顧濤問。

提到辛雨,顧然眼睛里浮現出一絲溫柔,「她現在在電視台工作,有家出版社要出版她以前在網上發表的一本,已經在洽談中了。」他不能留在她身邊,可關於她的任何消息,他從未遺漏過。

顧濤猶豫了一番,又說:「你們也離婚半年了,那……」

顧然知道大哥想問什麼,輕扯了下嘴角,淡淡開口,「辛雨已經訂婚了,是她高中同學,我也認識的。人不錯,工作穩定,品行端正,沒有不良嗜好……也疼嘟嘟。」

顧濤悶呵了聲,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心酸,「你替別人想得倒是周全,都快成婚介所的專業人士了。可想想你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房裡背負著罵名,等待……死亡。

「既然結局是註定的,至於過程……還在乎它幹嘛。」顧然側首望向窗外,深幽的眸子宛若沉沉的夜色,讓人望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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