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頓飯吃下來,辛雨喝了不少,雖然是自家釀的米酒,以她的酒量還是有些醉了。。。
顧然陪母親喝了二兩,嫂子怕他不盡興,還要再給他倒酒。顧然蓋住酒杯,說:「謝謝嫂子,我不能再喝了,晚上還要照顧孩子。讓辛雨陪你和大哥再喝點。」
嫂子忍不住嘖嘖,「顧濤,瞧瞧你兄弟多知道心疼老婆。你看你光知道自己吃吃喝喝,晚上從來不幫我照顧孩子。」
顧然:「這不是辛雨的手燙傷了嘛,平時也都是她照顧孩子。我好不容易有幾天假,多抽點時間陪陪孩子也是應該的。」
辛雨:「大哥,趕緊陪嫂子喝一個吧。」
顧濤有些靦腆地舉起杯子,「來來來,我敬夫人一杯,你平日操勞辛苦了。」
三個孩子咯咯笑著鼓掌,弄得顧濤老婆倒不好意思起來。在一桌人的起鬨下,扭捏地接過杯子,把酒喝了。
「我喝了,滿意了吧。辛雨,別帶頭鬧了,你怎麼也跟孩子似得。」嫂子笑著擺手。
嘟嘟;「我媽媽本來就是孩子啊,我爸爸以前常說我是小孩子,我媽媽是大孩子。」
辛雨微窘,瞪了眼兒子。
顧然看向辛雨,垂眸低笑了聲。
老太太看著幾個孩子玩鬧,咧著嘴笑得合不攏,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美好的讓她挪不開視線。
吃完晚飯,母親給顧然一家收拾床鋪。至從知道兒子要回來,老太太把褥子被子曬了又曬,鋪在床上似乎還能聞到陽光的味道。
辛雨摸著柔軟乾淨的床鋪,心裡彷彿也被陽光照耀一般溫暖,「謝謝媽,躺上去真舒服啊,聞起來暖暖的,還有樹葉的味道……」
老太太看著仰面躺在床上的兒媳婦,笑著嘆了口氣,「還真是個傻孩子,酒量不行,還愛逞能,不讓顧然喝,偏要自己喝。」
辛雨眯著眼睛呵呵地笑,「媽,你釀的米酒太好喝了,我走時可不可以帶上一壇?」
「行,只要你能搬走,愛拿幾壇拿幾壇,給自己兒子多少我都捨得。」老太太把水杯放在床頭柜上,提醒道:「多喝水啊,早點睡吧。」
早點睡?!這個房間好像只有一張床啊,顧然睡在哪裡?
辛雨騰地坐起來,對著老太太的背影喊道:「媽,顧然也睡這張床么?」
老太太腳步一頓,轉身看向兒媳婦,「你這孩子真喝醉了,顧然不睡這兒,睡哪?」
辛雨眼珠轉了轉,撲通一聲又躺在了床上。
老太太一愣,無奈地搖搖頭笑了,「這孩子。」
顧然給嘟嘟洗完澡后,回到卧室,辛雨已經睡著了。
「媽媽喝醉了,睡得好快。」嘟嘟趴在床沿上,摸了摸媽媽的頭髮。
顧然走過來,看了眼睡著的辛雨,對兒子說:「嘟嘟,你也該睡了。」
嘟嘟很乖地爬到床上躺好,自己蓋上小褥子,等著爸爸講故事。顧然搬了個椅子坐過來,嘟嘟把已經準備好的睡前故事書遞給爸爸。
顧然翻了翻圖畫書,問:「嘟嘟想聽哪個故事?」
「只要是爸爸講的,我都喜歡聽。」嘟嘟黑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顧然,好興奮哦,很久沒有聽爸爸講得故事了。
「那爸爸給你講個小蛋殼旅行記……」
顧然念完一個故事又一個故事,直到嘟嘟抱著毛絨狗狗睡著了。他看著兒子熟睡的模樣,深邃的眸子里有一絲動人的溫柔。
辛雨翻了個身,嘴巴微微動了動,嘴唇有些乾燥。
顧然端起水杯,把辛雨扶起來,「辛雨,醒醒,喝點水。」
辛雨抬了抬眼皮,顧然俊朗的面龐近在咫尺,他眼眸漆黑如墨,望著她的目光好溫柔。她不覺獃獃地看傻了。
顧然俊眉輕蹙,語氣里竟有點命令的意味,「喝水。」
辛雨迷迷糊糊答應著,低頭喝水,眼睛仍痴痴地盯著顧然。顧然喂她喝完水,欲站起來把水杯放回到床頭柜上。可剛起身就被辛雨拽住了胳膊。
他回頭,對上她潤亮的眸子,心頭不覺一顫。
「顧然,別走。」
「……辛雨,你喝醉了。」
辛雨醉眼迷離,唇角微揚,說:「我沒醉……媽說讓你睡在這裡,你不要走。」
「你先放手,我把杯子放回去。」
辛雨不僅不放手,整個身子都靠了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臉貼在他胸膛上。顧然偽裝的冷漠在這一刻兒幾乎土崩瓦解,他的心跳遠比他的外表更誠實。懷裡的愛人溫軟如玉,記憶中柔軟的觸感,她髮絲間淡淡的馨香縈繞在鼻翼間,彷彿罌粟般透著致命的吸引力,擊碎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有力的胳膊緩緩收緊,將她摟在懷裡。他垂眸凝視著她緋紅的雙頰,眼睛微闔,長密細緻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似乎又睡著了。他輕柔地幫她把凌亂的髮絲別到耳後,手卻不捨得即刻離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龐。
即使睡夢中,辛雨也微微蹙著眉頭,宛如有濃的化不開的傷痛凝聚在一起。
「老婆,對不起。」顧然他伸出手,溫柔地撫平她攢緊的眉宇,猝不及防,一滴滾燙的眼淚落了下來。「對不起,我不能再照顧你和兒子了……你知道我有多想跟你白頭到老,多想跟你一起看著兒子一天天長大么……辛雨,這輩子遇到你,是我的幸運,而遇到我,卻是你的不幸。」
顧然把辛雨放在床上,替她蓋上被子。剛才吃完飯,她先去了一趟村頭的醫務室,買了一支治療燙傷的藥膏。他捧著她燙傷的手背,輕輕吹了吹,拿出醫用棉棒沾了些藥膏輕柔地塗抹在她手背上。
他搬了把靠椅坐在床前,目不轉睛地看著熟睡中的老婆兒子,心裡溢滿柔情。
第二天清晨,辛雨睜開眼看見趴在床沿上睡著的顧然。他抓著她燙傷的那隻手,旁邊放著藥膏棉棒,手背上的燙傷好了很多,不再火辣辣的疼。
她心裡湧起陣陣暖意,他就這麼握著她的手,照看了一晚上么?
顧然眉頭動了動。辛雨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她不想讓他尷尬,有些愛埋在心底就好。
顧然直起身子,轉了轉酸痛的脖頸,低頭檢查辛雨手背上的燙傷。見傷口處沒那麼紅腫了,唇畔斂出一抹笑,把她的手輕輕地放回到被子里,站起來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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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的時間過得很快,臨走前,顧然把大哥叫到門前的槐樹下。顧濤抽著煙,一口接一口,吐出的煙霧縈繞在頭頂,嗆得人忍不住咳嗽。
顧濤見顧然咳嗽,臉上表情痛苦,趕緊把煙扔到地上,用腳踩滅了。「顧然,你沒事兒吧?這幾天按時吃藥了么?」
顧然扶住粗壯的老樹榦,擺擺手,說:「沒事兒,我隨身帶著葯呢,都是按時吃。」
「顧然,你別生大哥的氣。我還是堅持把嘟嘟留下,跟著辛雨改嫁到別人家,我不放心。你嫂子的工作我來做,她會同意的。」顧濤固執地蹲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哥,我不是擔心嫂子對嘟嘟不好。」顧然嘆了口氣,頓了頓說:「我不想孩子那麼小,沒了爸爸,還要跟媽媽分開,這太殘忍了……我不忍心。離婚時,嘟嘟也是跟著媽媽的。這個事兒不要再提了,我已經決定了。」
顧濤皺著眉,一聲不吭地悶坐在石頭上。弟弟有他的道理,另一方面也怕給他帶來麻煩,他還能再說什麼。
顧然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遞給顧濤,「哥,這裡面的錢是給咱媽養老的,還有給兩個侄子侄女上學用的,你收著吧。」
「你這是幹啥,你哥我養得起媽和孩子。錢你自己留著看病,再說還有嘟嘟呢,多給他留些錢,以後少受罪。」顧濤把□□推給顧然,不接。
「哥,你的錢是你自己的,這是我的心意。等我……不在了,媽全靠你和嫂子了,我多出些錢也是應該了。」顧然把□□塞到顧濤手裡,「密碼是媽的生日。」
「別說這樣的話,什麼在不在的,這不好好的么。」顧濤嗓音哽咽,擰過頭去,骨節分明的大手用力握住□□。「我會照顧好咱媽,你放心。」
顧然輕笑了聲,拍了拍顧濤寬闊的肩膀,跟他一起坐在大石頭上。「哥,你以後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顧濤悶悶地點頭答應。兩兄弟又談起想把母親接過城裡居住的事兒,以前也提過很多次,無奈老太太脾氣倔,不願意離開老院子。
「顧然,你再勸勸咱媽。我想讓她搬過去跟我們一塊住,她心血管不好,早晚有個照應,我也放心。」顧濤頓了頓,「至於你嫂子那人,就是嘴快直腸子,心眼倒不壞,也算孝順。」
「咱媽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計她是怕搬過去,給你們添麻煩。哥,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拿出一筆錢,在你們小區或者小區附近給媽買套房子,這樣住得近,方便照顧。」
顧濤有些猶豫,「縣城房價現在也不低,都三千多一平方了,買房子可不是小事兒。」
「錢我出,就麻煩你和嫂子儘快找找房子。」
「成!我今天回去就去看房子。」
顧然看向大哥,「哥,還有樣東西你帶走保管好,過年的時候放給咱媽看,就說我在美國工作忙,不能回來陪她老人家過年了。」
「你真不打算告訴媽?哪天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傷心死了,也會埋怨我跟你一起瞞著她。」
「讓她開心一天是一天吧,白髮人送黑髮人,對一個母親來說,太難了。」顧然頓了頓,扭頭看向大哥,揚起唇角開玩笑地說,「可能到時你還得替我挨咱媽的揍,呵呵。」
顧濤悶笑了聲,「哎,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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