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安慶王妃②
「娘娘,您把鹽庫的存鹽分給謝大人,陛下要是追查起來可該怎麼是好?」錦安送走了麗姝,扶蕭淑妃坐起來,有些擔心的問。
「你以為本宮把存鹽私分給他是讓他自己變錢去逍遙嗎?謝彥是個明白人,他明白本宮的意思。」蕭淑妃淺淺的笑起來,眼眸流轉處有無限的風情與惡毒,「皇后屬意她那位侄女,指望她能拉攏長孫家,本宮就偏不讓她如願。」
「姐姐,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才出來?怎麼樣?皇后她沒有為難你吧?」清菡急急忙忙拉著雲瞬的手不住的上下打量。
盛駿左右看了看,嗔道,「我的小姑奶奶,您能不能別這麼大聲說啊,隔牆有耳呢,叫人聽去嚼舌根,你有幾條命啊。」
清菡自覺失言,吐了吐舌頭難得的沒和盛駿爭論。
雲瞬瞧著清菡純凈的笑顏微微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往外走,「皇后許久沒有見我,拉著我多說了一會兒話,讓你久等了。」
「姐姐說哪兒的話!」清菡忽然鬆開手,單手叉腰,瞬間變身一把小茶壺,「皇後娘娘喜歡你,給你撐腰,以後,舒豫那個傢伙才不敢欺負你啊!」她轉臉一想,臉色垮了下來,「不行,我也得找個人給我撐腰,要不,以後盛駿欺負我可怎麼辦?」
盛駿托著下巴瞧她一副糾結狀,忽然壞笑起來,拿胳膊肘捅她,「誒!我說清菡啊。」
「啊?」清菡仍然迷迷糊糊,「幹嘛?」
「既然你那麼想嫁我,小爺我要不要好心點去你家提親呢?」
清菡臉上頓時臊得像一塊大紅布,輪拳就打,「看你嘴貧!占我便宜!找打,找打!」兩個人一個跑一個追,清菡嘴上喊得凶,可她眼中的喜色雲瞬卻瞧得明白。雲瞬望著你追我打的兩個人,想起了容安的話,不由面色一黯。
五月還沒過完,管家老賀帶著舒豫的聘禮就送到了康平王府上。雲徹站在屋檐下看僕從們如流水一般將車上的聘禮卸下來,年輕的臉上不知是什麼樣的表情。
「等你嫁過去,我就要走了。」他身後人影一動,雲徹憑那股熟悉的蘭花香,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姐姐雲瞬。
「不想去的話,也不用勉強。人死如燈滅,在哪裡都是一樣。」雲瞬平靜的聲音里同樣沒有情緒。
雲徹回頭看了看她,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一甩袖子,氣呼呼的走了。他和她就不像姐弟,兩人在一起說話從來沒多過三句!雲瞬瞧著雲徹快步離去有點想笑,她沒想和他吵架,只是他這個養尊處優長大的公子哥兒看事情的時候,永遠和她看不到一處罷了。
時間一閃而過,轉眼便到了六月初六。
其實今天放在往常也不過是尋常的一個六月初六,而今天的不同是來自安慶王府這場盛大的喜事。
今日,是安慶王娶妻的好日子。
天公萬分作美,昨天夜裡下了一場雨,將長安城的大小街巷洗刷乾淨。整整一日,天朗氣清。因為王皇后堅持的緣故,雲瞬今天要從兩儀殿里出閣,雲瞬明白,這是王皇后故意拉高自己的地位,她已經沒有父母,沒有背景靠山,在偌大的安慶王府里,難免要遇到重重的阻礙,可是,即便她是從最高貴的兩儀殿里出嫁的,又能改變什麼呢?誰能還給她一雙父母,誰又能給她一個暢通無阻的將來?
花轎用的是最好的紅呢軟轎,八人抬的轎子做的快有四匹馬拉的馬車一樣大,鎏金簪紅,大的出奇的綢花橫在花轎的門樑上,嬌艷的迎著日頭怒放著,它在等著新郎把它取下來。
清菡跟著傻笑得合不攏嘴,歡蹦亂跳的跟在花轎的外頭一直走,一會兒問問雲瞬熱不熱,一會兒問問雲瞬渴不渴,一會兒又變出一匣子點心來偷偷塞給她。鬧得本來想休息一會兒的雲瞬被她攪得也沒了睡意。
大紅的花轎非常高調的從兩儀殿出發,如同是一團燃燒的火焰,氣焰高漲,紅火氣派。安慶王的這支迎親隊伍走得是最繞遠的那條路,整條路都走完,預計時間要用過至少一個半時辰。
這麼熱的天氣,雲瞬不明白舒豫為什麼要選這條路,像是恨不能讓全長安城的人都看見,他長孫舒豫娶媳婦了一樣。
不過是娶親而已。長安城裡的婚事喜事從來不缺。何況他是當朝第一位的青年王爺,權傾朝野,家底豐厚,前途無量,比起這些,娶她一個破落人家的落魄公主這種事,有什麼好需要炫耀的嗎?
可人家長孫舒豫偏偏不這麼想,他倒像是得了天下第一的好彩頭似的,非要拿出來炫耀,嚷嚷得遍長安城的人,上到八十歲的老嫗,下到三兩歲的孩童都要知曉他迎娶了李雲瞬一樣。
雲徹騎著高大的白馬,跟在舒豫的身後,面色沉靜,不時看看紅紅的花轎,一會兒看看馬上喜形於色的舒豫王爺,少年雲徹的嘴角忽而噙上一抹冷諷的笑意。
說實話,這一段時間的接觸下來,看著長孫舒豫對姐姐的所作所為,他是有點瞧不起長孫舒豫這個所謂的人中之龍的。
可今天的長孫舒豫不得不讓雲徹讚歎,也只有這樣瀟洒俊逸的王爺才能配的上他姐姐。連他那標誌性的少白頭的頭髮都被大紅的禮服襯得柔和了許多。
原來這個鐵面冷情的王爺也不是那麼冷酷無情,大概是長孫舒豫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他姐姐身上。唉,那個姐夫真是可憐又可悲,他挖空心思想設計一場美滿的婚禮,可怎奈,婚禮上最重要的那個人的心,卻不在他的身上。
道邊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全京城的姑娘們芳心碎了一地。道旁是路人們羨慕的嘖嘖聲,禮仗走得很慢。在快到安慶王府的大道上,隊伍敲鑼打鼓的走著炫耀著,驀地,有人從路旁的樹影里竄出來橫在儀仗之前,二話不說奔著花轎就衝過去,嘴裡一邊喊著,「李雲瞬,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舒豫快速勒住馬,一眼認出來撲到花轎前的那個人。是槿華。
槿華早被周圍的侍衛們攔住,她還是一個勁兒的往裡頭擠,死命的想要掙脫開侍衛們的鉗制。清菡對著轎夫們一個勁兒的喊,「都抬好了!抬好了!轎子可千萬別落地!」新娘子的新轎子,半路沾灰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舒豫從馬上看過去,冷峻的面龐上帶出陰冷的氣息,槿華頭髮都亂了,也不顧不上,對著雲瞬的轎子一個勁兒的哭喊,「李雲瞬,安慶王妃,求求您,救救他!」
槿華還算是有腦子,她始終沒有說出來那個他是誰。
可在局中的這幾個人誰都心知肚明,這個他,到底是誰。
「蘇夫人。」盛駿第一個看不下去,在馬背上拿鞭子一指她,「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晦氣呢?今兒是舒豫哥的好日子,你這麼一哭一鬧,算是怎麼回事?還不趕緊滾回你的墨妙苑去好好面壁思過?」
槿華根本沒有理會盛駿的冷言冷語,一雙淚眼盯著雲瞬的轎子,毫無預兆的跪在地上朝她磕頭,「安慶王妃,您救救他吧。」
「好不趕緊拉下去!你們都是木頭做的嗎?」盛駿瞧著這個瘋女人就來氣,拿下巴一點對面的侍衛,侍衛們立刻拋下顧忌,將槿華從地上拖走,槿華雙手抓地,死活不肯老老實實的被人帶走,一邊嘶喊著,「他……病得厲害,可沒有太醫願意去給他瞧病啊!只有您能救他!只有您能救他呀!」
「快別讓她喊了。」清菡朝前快走了兩步,心急的叫出來。
舒豫家的上好大花轎就算做得再厚實,也隔不住槿華的哭喊嘶叫聲,她站在外頭都能感受到這一路上都平平穩穩的轎子就在剛才槿華哭喊的時候,生生的抖了一下。
她再這麼喊下去的話,搞不好雲瞬就得棄了轎子跟她回去看看那個病得不輕的蘇墨遠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哥,這怎麼辦?」盛駿急的直撓頭,只能低聲向長孫舒豫求助。別看他是堂堂的盛駿小王爺,沒錯,他對付千軍萬馬是把好手,可對付這哭天抹淚的婦道人家頓時就沒了方向。舒豫冷著臉,看槿華滿眼切切的等著花轎里的人給迴音,他何嘗不也在等待?槿華等的是雲瞬的答允,而他等待的,卻是雲瞬的態度。
半晌,轎子里也沒有一點動靜。
舒豫的嘴角帶上似有若無的笑意,神情緩和了不少,對著已經傻掉了的槿華道,「蘇夫人稍安勿躁,不止是內子在太醫院有相識的大夫,本王也有一些熟識的朋友,或許可以幫上您的忙。」
舒豫這麼一說,路邊那些瞧熱鬧的人們都釋然了,難怪這位小婦人要來找安慶王妃幫忙的,敢情人家在太醫院有熟人啊。
槿華如獲大赦,磕頭如雞奔碎米,「多謝王爺,多謝王爺。」
「走吧。」舒豫下了命令,隊伍又開始吹吹打打的前行了。
老蘇夫人遙遙的跑了過來,拉扯起還跪在地上的槿華,「媳婦啊,你這是何苦?真惹惱了安慶王,他可是能要了你的命呀。」
「他要了我的命又能怎麼樣?他們都欠相公的,他們都是罪人!」槿華尖俏的臉上帶出惡毒的笑意,冷笑著用顫抖的手指,遙遙指著遠去的花轎,「呸!呸!呸!不知羞恥的狗男女!娘,您且瞧著,他們早晚要遭報應!早晚!」老蘇夫人驚得捂住她的嘴,「我的兒!你是瘋了還是傻了!快回家!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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