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以為時間是凝止,以為過去已遺失,以為此生不必有相知,不會有偏執,不會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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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遇到那個小女孩之前,他的日子過的百無聊賴。
尸魂界的消遣活動太少,所幸他是有靈力的魂魄,還能每天以找食物吃為動力,不像那些整,喝點水就可以存活,天天在門口曬太陽目光獃滯的等死。
他從七十九區遊盪到七十四區,受雇於一家水茶屋,包吃包住,只是沒有工資,工作倒也不難,每天只需要處理一下不聽話的客人就行了。別的特長自己沒有,唯獨殺人這種事他還是很熟練的,一刀下去可以要了命,也可以精準的給人留下一口氣。老闆對他這個手藝很滿意,他找到工作也頗為滿意。
第一次見到那丫頭是在一個山坡上,遠遠望到她半死不活的躺在土地上,周圍是幾個穿著黑色武服的男人。那打扮是死神。明白自己和對方的差距,他並沒去白白送命的打算,只是好心的回去了告訴後院領事某某地有個昏迷的小孩子。
果不其然,領事帶人把她拖了回來,從此水茶屋又多了一個免費勞力。
市丸銀回想一下覺得自己當時太明智了。這樣算起來,他的確是那傢伙的救命恩人吶。
——「吶,餓嗎?」
——「你猜?」
他們第一次的對話每次想起都忍不住輕笑。在那段灰色的記憶里,從那一刻開始往後便有了新的色彩,漫漫的生命里也不再單調的讓人生厭。
後來的一兩次接觸中不知怎麼就留上了心,等他發覺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每天送去食物好像都成了習慣,雖然分她一半食物會讓自己也餓肚子,可他更不想讓她也和他曾見過的那些人一樣慢慢餓死。
「雖然我想活下去,但我也要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在流魂街講平等和尊重,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天真了,天真的讓他心裡陰暗的一面蠢蠢欲動。
真想拉她去看看這個地方最黑暗最血腥的一面,想看她面對那樣的現實會是如何的絕望,這雙總是帶著希望和溫軟光彩的眸子會怎樣破碎,那一定很美。
他惡意的想。
然而在付諸行動之前,這個小傻瓜居然在廚房偷來了東西,也算是她運氣好,以前逮到了敢這樣做的人下場無非是慘死。
——「你餓的快不行了吧,拿去吃,送給我的話就算我的,現在我送你了。」
——「你能不能別挑戰我的忍耐極限啊大哥!我不是為了自己才去偷東西的,干這事的初衷就是為了還你的人情債,你把它給我的話是要把我的初衷置於何地,我定力沒那麼好,我是很餓也很想吃,但是我更清楚如果吃了我明天一定會後悔,別讓我做我會後悔的事情!」
餓肚子的滋味沒試過的人不會了解,在那樣的情況下她依然傻裡傻氣的堅持著莫名其妙的原則,他難以理解。
很奇怪的一個人。越相處越來越多的被她奇怪的思維迷惑。
「你是不會死的。」
「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能發現。」
「市丸銀,我的名字。」
最後,他這麼說。他相信自己是被蠱惑了,被這個莫名其妙的丫頭。
她跟他說:「晚安,市丸銀。」
那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晚安,他站在門外,心裡有異樣的感覺觸動心臟。松本郝賢,是個危險的人啊。
他像是找到有趣的遊戲,一掃往日的枯燥無味,變得興緻勃勃。危險的東西不一定非要殺死,也可以征服。他想征服她。
她懂得很多稀奇古怪的知識,會做出很多人類的表情,會有與流魂街格格不入的活力,會用中氣十足尾音稍揚的聲音叫他的名字。
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配合著一頭柔軟的橘黃-色發,就好像陽光都照在上面了一樣,幾乎是發光的笑容。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一池清水,一眼就能望到底,全無他最常見的陰霾算計。那明媚又天真的笑意,像正午的一束強光,投進了他浸泡在血腥與陰暗裡早已潮濕腐爛近乎幾個世紀不見天日的靈魂。
他望著那笑容恍恍惚惚嗅到了一種陽光下溫暖明快的粉塵氣息,他就在這樣的氣息中也跟著稍勾唇角,不自覺的放鬆。
真是失敗呀,被征服的那個人反倒是他自己了。他改變了想法。
他想要她。
想把這份溫暖牢牢地抱在懷裡。
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讓她倒下了,在流魂街,生病就要等死。她抓著他的衣角,哭的眼睛紅紅的,喑啞的嗓音帶著哭腔小聲對他說「我不想死。」
於是他計劃好逃跑的路線,很衝動的帶她逃離那裡。
身後是窮追不捨的追兵。心臟極速收縮再猛烈擴張,欲爆未裂。胸口起伏難平,簡單的呼吸亦要扯出氣道的陣陣撕痛。他仍然拼盡全力的往前跑,幾經波折終於脫險。
同生死,共患難。不是沒有過面臨死亡的時刻,只是如今無論發生什麼都多了一個人。
這樣的感覺並不壞。
七十九區原來住著的地方迎來新的一個主人,每天回去在說「我回來了」之後總能聽到她活力滿滿的「歡迎回來」,有熱氣騰騰的魚湯和她明艷的笑臉。
殺人也毫無波瀾的心總會被這樣不經意的小事輕易觸動,他喝著魚湯,透過繚繞的水汽看對面忙活著的女孩,恍惚間覺得自己醉了。
因為醉了他才會跟個過盡征塵的大叔一樣,想跟她一起長大,一起變老,一起創造個孩子擁有自己的家。
「你看!現在咱們就是三口之家了哦!我我我我是說!!三個人,不對,兩個人一隻狗!那個……」
「解釋就是掩飾.喲~」
「流魂街有個傳說,如果非常思念一個人的話,可以在煙花升空爆炸時喊出想說的話,這些話會傳到所思念人的夢中。」
「真的?」
「不信我?」
「…信。」
「回家。」
「嗯。」
「銀。」
「在。」
「你是市丸銀,我只認這個,不管以後別人怎麼看你,在我這裡,你還是市丸銀,最初的市丸銀。」
「我也只有你呀,郝賢。」
「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不知道呢。不如把我的生日定成和你同一天,以後過生日就可以一起了,省得還得一年過兩次那麼麻煩。」
「聽起來不錯。」
有她在的地方輕而易舉的就熱鬧起來,如他所想的那樣,她溫暖了他骨子裡頭的陰冷。面對那樣熱情洋溢的笑臉,煩惱與枯燥盡數煙消雲散。她在草地上和小獅郎玩耍的不亦樂乎,他倚在門框上抱臂笑看,靜靜的,想就此一生。是從什麼時候想守護她的這份笑容,他已經記不得了,這並不是很重要的事,反正那個蠢貨就是他這輩子的劫吧。
只是想讓她就這樣快快樂樂的下去。為此他可以在外面腥風血雨揮刀殺人。她不需要知道流魂街的真實,她看到的都是他想讓她看的。
以往孤寂的行走於黑暗之中,如今即便身處黑暗他也有自己的那束燦爛陽光,還有什麼遺憾的呢。
如果不是在每晚留意到她的顫抖,或許這樣的日子真的可以繼續下去。在她睡著后每夜每夜都會蜷縮成團痛苦的蹙起眉頭甚至靈壓也不穩定,長期生死磨礪,他感官十分敏銳,也成夜成夜的受到影響睡不著覺,守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卻無計可施。
是病嗎?在她醒后明明正常的很,看她的樣子也似乎並不知曉夜裡的事情。他想起了最初的相遇。那些死神當時在做什麼?直覺告訴他這是問題的關鍵。
心裡的疑惑在某天晚上得到回答,臨近入冬他在山裡尋找木材,無意間窺見驚天秘密。過目不忘的本事讓他一眼認出那些恭敬跪伏的男人是當初的死神,而那個負手而立似乎是首領的傢伙也深深刻入他的記憶里。
——一切的秘密都在那傢伙身上。
對手是瀞靈廷的人,想得到答案,也只有成為死神。
思索著要怎麼和郝賢去說的時候,他們又一次遇到了襲擊。和她並肩作戰倒是頭一次,一直以來都是他不動聲色的在外處理掉危險,把安寧留給她。她英勇的不像是曾經病的奄奄一息的瘦弱女孩,威風凜凜的模樣透出不可侵犯的氣勢,如同在血雨中傲然綻放的波斯菊,美得不可名狀。
分神了一瞬間就多了一道傷,他倒覺得不虧反而有些賺了,這樣漂亮的她可是不多見呢。在她幾乎要被殺死的刺激下獲得了斬魄刀並始解,這一事例證明潛能果真是無限的。懷裡抱著昏過去的她,他拖著一身的傷去了今井的雜貨店,女人的神色很複雜。
「去當死神吧。」
「當死神,獲得力量。」
「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保護她的力量。」
「你知道的吧,她的靈魂……」
今井的話真是說進他的心裡了。他可以不在意自己受了多重的傷,但是無法保護她這個事實卻令他耿耿於懷。
「她的靈魂缺失了半塊,這對她的發揮很不利。本來可以自由掌控的靈力也會變得混亂,她所使用的鬼道消耗的靈力是別人的兩倍甚至更多,每一次的戰鬥等同於折損壽命。就算不戰鬥她也在泄露靈氣,遲早有一天會靈力透支而死。」
聽到死字,他垂在身旁的手指輕顫了顫,今井嘆口氣。
「去當死神吧,找到救她的辦法。我是被流放的人,幫不了她。」
「那就拜託你照顧她了,不要讓她知道。」
作出決定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他眯起眼掛著往常的笑臉,聲音漫不經心的。「等她醒了我會陪她一天,次日就走。後面的就拜託你了。」
「啊。」
要成為死神,獲得足以改變這命運的力量來保護她,讓她可以不再哭泣。
要成為死神,獲得足以找到救她的辦法來讓她能好好活下去。是她的話,一定會等他回來的吧。
他把玩著自己的斬魄刀,刀刃折射的犀利寒光在他臉上晃來晃去,分割出莫名的線條。啪嗒一聲閉合響音,他將短刃收回鞘里,探手抓住了她放在被子外的白皙手指,嘴角的微笑有點僵硬,薄唇抿了又抿,半晌方才咳了幾聲,似乎忘了對方還在昏迷中依然扭開頭去,面頰微紅,睫毛顫的像是蝴蝶在飛,嗓音緊張的略微喑啞,故作鎮定的道。
「…笨蛋…等我回來了,就跟我結婚吧。——嗯,就這麼約定好了。」
他越說越順,到最後露出愉悅的笑容,溫和而略顯稚氣。青綠色的眸子閃動著溫軟的細碎光芒,低下頭,很珍惜的把自己的嘴唇貼上她的手背,低低的喟嘆。
「就這麼約好了啊……」
所以…對方還在昏迷中,也算約好了么?偉大的市丸銀大人,怕是直接忽略了對方的意見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隻小的時候太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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