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過敏(一)
秦錦繡披了件外袍,緩緩走到火爐旁,拿起火鉗子,認真地翻看著木炭。し
「阿嚏。」秦錦繡猛然間打了個大噴嚏,微微仰起頭,忽然發現窗外有個淡淡的黑影。
「誰?」秦錦繡握緊手中的火鉗子,警覺地喊道,「誰在外面?」
「是我。」屋外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
「方正?」秦錦繡遲疑地看了看窗外,「你在窗外做什麼?找我有事?」
「我?」方正斷斷續續,欲言又止,實在是太思念心中的佳人,輾轉難眠,才會情不自禁地來到這裡,只為能離著她近一些。
「你也睡不著?那剛好,進來吧。」秦錦繡輕輕推開門,「我也睡不著,你幫我瞧瞧這些木炭。」
方正臉頰微微泛紅,執拗地站在門口,「我還是不進去了,我只是隨便走走。」
「真的不進來?」秦錦繡故意繃住小臉。
「嗯。」方正遲疑地邁進了高高的門檻。
「來,幫我瞧瞧。」秦錦繡一把拉住方正的手,走近火爐,「我覺得這屋子裡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卻說不出來。」
「哦?」方正遲疑地盯著吱吱作響的炭火,「你覺得喘不上氣,喉嚨疼嗎?」
「不是。」秦錦繡搖頭,「我總是莫名的打噴嚏,可是我並沒有著涼呀,再說這屋子裡溫暖如春,我也沒有理由打噴嚏啊?」
「讓我瞧瞧。」方正慎重地拂過秦錦繡的手腕,靜心診脈。
片刻后,方正搖了搖頭,「你的脈象平穩,並無病患的徵兆。」
「對啊,真是奇怪了。」秦錦繡揉了揉發癢的小鼻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像遼皇也時常打噴嚏。」方正遲疑地盯著炭火,默默地說。
「不錯,我每次見到遼皇,都會見到他打噴嚏的。」秦錦繡隨風附和。
「莫非這宮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物件?」方正眼神深邃地盯著四周。
「不會啊,那為什麼你和喜公公沒有什麼反應?」秦錦繡輕聲問道。
「嗯。」方正緩緩而語,「我從未在書中見到此種癥狀,不知道從何下手。」
「打噴嚏?」秦錦繡喃喃自語,突然,腦中靈光一散,想起在現代念大學時的情景,同寢室的好友,也總是不停的打噴嚏,莫非是……
秦錦繡撲棱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方正,「是過敏,對,就是過敏。」
「過敏?」方正不解地看向秦錦繡。
「對,就是過敏。」秦錦繡耐心地解釋,「過敏是指有機體對某些藥物或外界刺激的感受性不正常地增高的現象。簡單地說就是對某種物質過敏,當你吃下、摸到或吸入某種物質的時候,身體會產生過度的反應。在正常的情況下,身體會製造抗體用來保護身體不受疾病的侵害;但過敏者的身體卻會將正常無害的物質誤認為是有害的東西,產生抗體,這種物質就成為一種「過敏原」。
秦錦繡語調放緩,「因為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所以過敏原也不同,有人對貓、狗的皮毛過敏,有人對雞蛋過敏,還有人對柳絮過敏,這是由萬能的基因決定的。」
方正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宮裡有一些令你和遼皇過敏的過敏原?」
「不錯。」秦錦繡指向炭火,「我總是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說不清是什麼東西,但我可以確定,味道是由炭火中發出來的。」
「這是上好的白蘿炭,專門為皇家燒制的。」方正指著木匣中擺放整齊的木炭,「你看,他們的形狀像不像蘿蔔?」
「還真是啊。」秦錦繡用絹帕包起一塊白蘿炭,「我以前吃烤肉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對木炭過敏過呀,難道是我的鼻子出錯了?」
秦錦繡還沒來得及將白蘿炭放下,便大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阿嚏。」
「小心。」方正急忙接過白蘿炭,將木匣子封上。
「呃,好難受。」秦錦繡瞬間覺得鼻子不通氣,好像還流出了鼻涕。
「來,喝點熱茶。」方正貼心地攙扶秦錦繡坐到五彩的屏風後面。
秦錦繡端起熱氣騰騰的茶碗,放在鼻前熏了熏,感覺舒服多了。
「怎麼樣?」方正心疼地問道。
「還好。」秦錦繡擦了擦流淚的雙眼,「白蘿炭有問題,一定有問題,我猜測,遼皇並非身體孱弱,而是因為過敏。」
「我去瞧瞧。」方正緩緩站立。
「我也去。」秦錦繡從床榻下的取證箱里,取出了小口罩和水晶鏡片的眼鏡。
「你確定?」方正看著秦錦繡怪異的打扮,悻悻地問道。
「我確定。」秦錦繡晃悠起小腦袋。
「好吧。」方正隨秦錦繡又回到火爐旁邊。
方正輕輕打開木匣,取出一小節白蘿炭。
「真奇怪,這分明是胡蘿蔔的形狀。」秦錦繡盯著木炭,「為何叫白蘿炭呢?」
方正微笑著說:「這種炭的形狀雖然像胡蘿蔔,不過這炭火燒著之後,便會變成白色,特別耐燒,還沒有一絲黑煙,所以才叫白蘿炭。」
「哦,原來是這樣的。」秦錦繡微微點頭,「古人真是聰明,總會想出既生動,又貼合的名字來。」
「古人?」方正詫異地眼神看向秦錦繡。
「呃。」秦錦繡忙揮動雙手,「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哦。」方正苦笑,又指向白蘿炭,「這種木炭,燒制起來極其複雜,可謂是萬里挑一,想來喜公公是以上賓來對待我們的。」
「是啊。可是木炭就是木炭,還能生出什麼幺蛾子?」秦錦繡隨意地將白蘿炭在手中敲了敲。
「等等。」方正發現從白蘿炭的空心裡似乎散落出一些小粉末。
「什麼?」秦錦繡頓住了,「你發現了什麼?」
方正小心翼翼地牽起秦錦繡的手,「這是什麼?」
「嗯?」秦錦繡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裡有一些發黃的粉末。
「今天晚上是怎麼了,好多的粉末?」秦錦繡疑惑地說。
「是花粉。」方正輕輕捏了一點,又從木匣里取出幾節白蘿炭,在手中搖晃幾下。
頓時,方正的手心也沾滿了黃色的花粉。
「花粉?」秦錦繡醍醐灌頂,對啊,過敏大多數都是因為花粉過敏的,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呢?
秦錦繡輕輕揉了揉手心的花粉,從專業地角度,認真地分析道:「確切地來說,這並不是普通的花粉,應該是豚草或者蒿草的花粉。」
「豚草?蒿草?」方正疑惑。
「對,在北方,秋季最常見的便是豚草和蒿草的花粉,大量的花粉瀰漫在空氣中,隨風飄揚,還可以吹到落花鎮呢。」秦錦繡靜靜地講解,「而豚草和蒿草的花粉也是最厲害的過敏原,很多人因為呼吸到含有花粉的空氣,而產生過敏反應,輕者打噴嚏,重者頭暈目眩,還有更厲害的,會引起哮喘,甚至死亡。」
「死亡?」方正作為醫者,顯然對過敏極為感興趣。
「可是花粉怎麼會隱藏在木炭中呢?」秦錦繡疑惑不解。
方正目光幽深,「有人想謀害遼皇?」
秦錦繡搖了搖頭,「不對,如果有人想謀害遼皇,何必用這種不痛不癢的的方法,不如像殺害北王一樣,來個痛快。」
「那是為什麼?」方正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兇手想做什麼,我們還是先醫好遼皇的病,靜觀其變,再看看兇手有什麼動靜。」秦錦繡看向方正。
「也好。」方正點頭,「一朝天子一朝臣,遼皇在位數十載,與我南朝和睦共處,若遼皇真的有異樣,兩國的局勢也會發現根本性的變化,但無論如何變化,百姓總會遭殃。」
「嗯。」秦錦繡微微點頭,「前幾日,我聽令狐秋也說過當今世間的局勢,我真是不明白,南朝幅員遼闊,雄踞中原,怎麼會與遼和西夏這等小國鼎足並立呢?尤其是西夏,聽聞舉國上下不過數百萬人口,還不及我朝京城人口的三分之一,我朝為何還要年年給西夏和遼這等外族供呈歲幣?」
方正停頓了幾分,緩緩而語,「此類的話語,我也曾經問過星雲大師,聽過星雲大師的話,我才真正明白吾皇的苦心。」
「星雲大師如何說?」秦錦繡追問。
「星雲大師說,世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朝雖然每年給遼和西夏供呈歲幣和絲帛,但這些加起來,也僅僅是南朝兩、三個縣的收入,但對於這些外族,卻得到了重要的生活必需品。」方正緩緩站立,指著暗紋雙蒂花的床幔,「我朝用很小的代價,換來的卻是百姓的安居樂業,邊境的百年太平,孰輕孰重,後人自有評斷。」
秦錦繡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果然如此,還是星雲大師看得透徹。」
「星雲大師還說,邊境太平,三國的百姓、商旅便可進行自由的買賣,我朝地大物博,應有盡有,外族卻缺衣少食,除了馬匹、牛羊,什麼都沒有,通過自由的買賣,外族的百姓得到了實惠,而我朝也多了馬匹,反過來想一想,我朝每年通過邊境的集市,從外族賺得的錢財都是歲幣好多倍,那還在乎什麼?」
方正溫潤而語,「當年,吾皇化干戈為玉帛,與外族修好,主動奉上歲幣,此國策雖然被天下無數讀書人誤解,但如今一想,吾皇真是用心良苦,實屬難得。」
聽過方正富有現代感的想法后,秦錦繡暗自思量:艾瑪,幸虧知道星雲大師已經身亡,要不然,還以為星雲大師和自己一樣,是白馬寺里穿越而來的大和尚呢,真是太有范兒。
秦錦繡抬起頭,情不自禁地對方正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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