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失魂·作者有話說附番外

第47章 失魂·作者有話說附番外

從北京西三環的高架下去,再一路往南開。

鄭璞對這附近的路況並不熟,任由白溪給他指路。

已經是秋天了,路邊兩側的梧桐葉時不時的落下,人看著落葉看著遠方的天空,心裡就突然生出了荒蕪的感覺。

白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翹著二郎腿晃著晃著開始唱歌。

無非是跟著電台哼哼兩句。

秋風從車窗里吹了進來,有種乾草枯萎的味道。

車子逐漸行進到一條漸無人煙的山路里,鄭璞在北京周邊觀鳥捉蟲這麼多年,卻好像從來都不曾看到過這座山。

兩個人在蜿蜒的山路上繞了許久,全憑白溪對自己身體的氣味的感受,繞了幾遍終於找到目的地。

這裡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墓園,可以看出還是土葬的形式,地位略第一等的皇族或者早夭的皇家子女都葬在了這裡。

白溪下車的時候,扶著車門的手有些顫抖。

難道……這麼多年,你都不曾回來過這裡?

「你……很害怕這些嗎?」鄭璞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

「不是害怕。」白溪看著那片墓園,卻沒有靠近:「是……不能接受。」

鄭璞下意識的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撫上她的肩頭:「去找你的墳在哪裡吧。」

昔日的輝煌陵寢早已被歷史和戰亂踐踏的毫無蹤跡,只有一處處的墳頭和枯黃的野草守在這裡。

白溪在大大小小的土包間一點點的往前飄,最終停在了一處墳頭前。

那片墳頭幾乎和平地一樣,只是有很小的起伏。

恐怕……她死去的時候,只有一點點大吧。

鄭璞不敢貿然靠近,讓她和自己的遺體多相處一會兒。

此刻的白溪,會想些什麼呢?

白溪蹲下來,輕輕地伸手,將掌心貼上那一處土丘。

這裡,就是自己長眠之處。

我也……曾經活過啊。

「是不是……不願意接受自己已經死去的現實?」鄭璞還是沒有忍住,在她的身後輕聲問道。

「是。」白溪低下頭,彷彿害怕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你給我的感覺,就是一直很茫然。」鄭璞雙手揣兜,看著遠處天空的飛鳥,一點點的把自己的話說出來。

「你看睚眥,他知道要幫父親完成宏圖大業,要為父親復仇,所以千百年來反覆的掙脫封印再不斷地完成他自己制定的計劃;」

「還有負屓,他為了守護家人,寧可自己抗下誤解和心酸,卻最終還是努力解開了各個兄弟的束縛和心結,讓大家又走到了一起;」

「再比如我……我知道我要好好讀書謀取足夠優秀的工作,給自己提高生活水準再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去學著做法式大餐、日式料理,去周遊這個世界……」

鄭璞放慢語氣,卻不由得嘆了口氣:「可是白溪,你呢?」

「為什麼你如同浮萍一般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點方向?」

白溪把臉埋在兩膝之間,不肯抬頭。

林間的烏鴉叫了一聲,荒山裡一陣山風吹過,更覺蕭索。

鄭璞在她身後左右轉了一圈,只覺得自己此刻組織語言起來分外吃力。

先前想的再精細的言辭,都怎樣也說不出口。

「我不知道啊……」白溪把臉埋在膝間,良久悶悶道。

「我對這個世界的一切認知都不曾有誰來教過我,我只能去感受別人的人生,卻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該是怎樣的……」她的聲音綿軟而又沮喪,讓人想把她抱在懷裡。

她向來顯得精明強幹,彷彿可以把俗世的凡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

如今卻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你放不下過去的自己,大清朝的那個公主,早就不是你了。」鄭璞猶豫了下,還是鼓起勇氣走到她的身邊,輕輕環住她的雙肩:「你也不肯面對如今的自己,既不肯做虛無縹緲的鬼,也不肯做一個無限生命的人。」

「你是在超度我么?」白溪破涕為笑,將自己臉上不知何時淌下的眼淚擦掉,輕輕道:「確實如此。」

「那麼,」她抬起眼睛,看向他黝黑的瞳眸:「我應該怎麼做呢。」

鄭璞被她看的有些失神,輕咳一聲緩了過來,繼續道:「你首先要告訴自己,過去的事情都不可能回來了,你也不可能活在過去。」

你的皇阿瑪,你的清宮舊夢,你的民國老友,你的百年故人,都已經隨著生命的消逝而灰飛煙滅了。

白溪閉著眼想了一會兒,良久道:「好。」

「然後,讓自己接受現在的一切。雖然你沒有身體,但是還可以自由的控制魂體的實體與否,」鄭璞耐心的誘導道:「雖然你沒有和身邊人長久為伴的可能,卻還可以在如今和他們交談聊天。」

白溪卻嘆了口氣,低聲道:「我無法抗拒永生的誘惑,卻又因此而苦惱。」

鄭璞笑了起來,撫了撫她的發:「那就不想。」

他返回車中,取來祭拜用的香和貢品。

鮮花水果碼在土堆前,三炷香伴隨著三次鞠躬,彷彿在和什麼告別。

白溪也跟著拿了三炷,略有些無奈的給自己上香。

其實並沒有什麼x用。

她漫不經心的看著自己墳堆被青煙繚繞,卻覺得身體開始一點點的輕盈和充實。

這幾炷香竟像是在給自己注入血液一般,讓自己覺得有些舒服。

鄭璞看著那插在爐里的三炷香,忽然道:「你需要給自己一個名字。」

「名字?」白溪愣了下。

「奕夕是你過去的名字,但過去已經結束了。」鄭璞溫和道。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舊名的?

聽到奕夕兩個字的時候白溪幾乎是身體一顫,但是下意識的恢復成正常的表情,眼中卻還是有些失落:「我自己給自己起么?」

「名字是有魔力的。」鄭璞作為一個無神論者心想自己都在說什麼,卻還是堅持道:「你需要給自己重新賦予一個定義。」

白溪捏著下巴想了一會兒——

「璃·瑩殤·安潔莉娜·櫻雪羽·晗靈·jq·安塔利亞?」

鄭璞一個栗子敲到她腦袋上:「醒醒!」

白溪嘟起嘴,冥思苦想道:「還姓愛新覺羅?」

「艾毛線,」鄭璞恨鐵不成鋼道:「要和過去說白白了懂嗎!」

「我本身是虛無的,那麼就姓吳吧。」白溪一臉認真道:「鬼為邪靈,取一個邪字,叫我吳邪好了。」

「吳邪你妹夫啊!」鄭璞又一巴掌拍向她腦袋:「正經一點!」

「那就白溪吧。」白溪平靜道。

「啊?」鄭璞愣了愣:「還叫這個?」

「嗯。」白溪笑了起來:「當初我是在這裡遇到你的,何況是你教了我這些。」

「白……溪。」鄭璞下意識的喚了一聲。

「嗯。」白溪輕輕嗯了一聲。

還是那個名字,卻多了一份不一樣的味道。

也許……我該擁有自己獨有的人生。

戰亂結束以後,收尾工作做了好久。

長期以來和妖界高層有密切往來的人界高層左右斟酌了很久,最後還是派了一批專家用各種洗腦的方式安撫有恐慌感的群眾。

妖魔的殘骸和餘毒都被和尚和道士們漸漸解決,為數不多的神父們四處傳道,試圖讓慌亂無措的人們多幾分安定和信仰。

玄家的各個龍子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好在天生體質特殊,沒有多久就痊癒。

那麼……幾個問題來了。

首先是青龍王。

「你是?」鄭璞一回家,發現客廳里多了個穿著海青盤龍旗袍的妙齡女子,不由得愣了下。

「我是青龍,鎮守東南沿海那一帶。」女子落落大方的和他握了握手,平靜道:「你就是他們口中的小鄭吧,可以叫我青綾。」

鄭璞愣了下,心想南院長都沒告訴過我的真名,您也是夠放心的……

這女子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正是最柔美動人的時候,鄭璞雖然心知她不知道有幾千歲了,卻還是出於男人的本能,上下多看了兩眼。

旗袍講究的是三翹九曲,偏偏青綾生得姣好的面容和娉婷的身材,被這旗袍和墨發上下一襯,骨子裡透出一種嫵媚來。

玄龍咳了一聲,試圖趕緊請神:「既然這個忙幫的差不多了,我請你吃頓飯吧……」

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青綾彷彿早就料想他在想什麼,眼珠一轉微笑道:「我聽說世博會快開了呢。」

玄龍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你想幹嘛?」

「在北京多呆兩天啊。」青龍王毫不擔心自家領土安全似得一攤手:「到處吃吃玩玩,反正你付錢。」

平日里危襟正坐,泰山崩於面前也不改色的玄龍王卻露出難得挫敗的表情,低聲道:「好好好……」

八尺卻從浴室里走了出來,一臉疲憊的樣子。

睚眥一直沉默不語地翻著雜誌,看見他立刻跳了起來:「父親怎麼說?」

八尺彷彿體力被透支了一樣,輕聲道:「他想和你們單獨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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