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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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長歸急匆匆趕到白瑾家時,薛靜柔猶然坐在客廳牆角,兀自沉思,及至白長歸走到她身邊,她才恍然回神,沖他微微一笑,「你來了。」
白長歸皺眉,「你在幹什麼?」
「面壁思過。」薛靜柔悄聲道:「過去我做錯事,從沒人讓我受罰,以至於不知天高地厚屢犯錯誤,我想明白了,有件事我必須去做。」
白長歸沒問她是什麼事,只叫她往旁邊挪挪,給他騰出空位。薛靜柔驚訝地看著白長歸在身旁一同面壁而坐,失笑不解,「你幹什麼?我不需要你陪。」
「誰陪你?」白長歸面無表情,「我也在思過。」
薛靜柔好奇,「你思哪門子過?」
白長歸目不斜視,嚴肅道:「我過去沒看牢你,今天又沒顧好你,這是原則性大過,該思該罰,該打該罵。」
薛靜柔哭笑不得,挨蹭過去看他眼睛,「你的原則就是我嗎?」
白長歸立場堅定道:「嗯。」
薛靜柔噗嗤偷笑,「那可真沒原則。」
白長歸面容不改,卻伸手摟住薛靜柔,摸摸她側邊的亂髮。薛靜柔傻笑靠上他肩膀,微微昂臉,額頭上的碎發摩挲白長歸的臉頰,軟軟的,痒痒的。
晚上在姑姑家吃飯,薛靜柔大快朵頤,白長歸卻沉默寡言,無聲抗議白瑾的暴力家教,白瑾悻悻的,在大侄子的眼神控訴下深感兒大不中留,不到八點就催促他們倆回家。
臨別前,薛靜柔想握握白瑾的手,白瑾見她可氣可憐,將小兒子塞進她懷裡,使眼色道:「故意,和他們道別。」
故意立即融化成蜜糖,笑道:「哥哥再見,嫂子再見!」
薛靜柔看向白瑾,開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差點順走人家兒子,直接抱回家。
直到回家,薛靜柔還在回味故意帶給她的幸福甜蜜,一想到往後生個這樣的小男孩,便高興得滿屋亂躥。
白長歸找出上回用剩的藥酒,把薛靜柔抓回床上,脫個精光,開始揉搓她身上的淤青。
「不疼,白瑾沒用力,我一點不疼。」薛靜柔抱著枕頭趴好,兩條小腿前後搖晃,「中間她差點摔了,胳膊肘撞到木櫃,那下才真疼。」
「姑丈會照顧她的。」白長歸每下藥酒都往掌心搓熱,暖暖貼到薛靜柔冰涼的身體上,「下回我沒接電話,你打給我秘書。」
「沒事,哪那麼不經打。」薛靜柔側過臉,輕聲調笑,「後天就是除夕了,說不定還得挨頓打。」
薛靜柔身上確實都是輕傷,和上回在唐業雄那兒挨的教訓天差地別,白長歸替她揉了半鐘頭,便讓她穿好衣服。薛靜柔身上全是濃烈的藥酒味,她也不穿衣服,蟲子一樣鑽進被子,閉目養神,懶懶開口,「長歸,我們以後也像他們倆,恩恩愛愛一世,好不好?」
白長歸正拿毛巾擦手,聞言回頭看她。
「戀人情人都不算,我們要做夫妻。」薛靜柔呢喃,像自言自語,「有家,有伴,有孩子,白頭偕老。」
白長歸走過去,俯身親吻她的額頭,「好。」
薛靜柔嘿嘿笑,心滿意足縮起腦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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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長歸終於放假,在公寓里陪了薛靜柔一整天,等到第二日除夕,他早早便被家裡召喚,本想讓薛靜柔和他一起走,但薛靜柔認為太早過去不合適,打算下午再登門拜訪。
白長歸便自行離開,說好下午回來接她。
薛靜柔守著空蕩蕩的家,既雀躍又不安,心口砰砰直跳,像躲進一頭小鹿。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薛靜柔仔細洗漱打扮,將平日的破洞牛仔褲印花t恤大棉衣統統拋棄,學雜誌上小美女穿起挺闊大衣,又往脖子上纏條火紅的喜慶圍巾,對著穿衣鏡滿意點頭。
她覺得自己挺像普通女孩,這樣就好。
下樓時忽然想起往年都與自己守歲的小忙,時間還早,她決定去趟酒吧,給小忙塞封大紅包,順路吃點東西,便可以讓白長歸來接了。
酒吧從不在中午營業,薛靜柔推門進去,往日睡在外間沙發上的幾個小痞子全都不知去向,因為在地下,周圍昏暗蒙昧,她穿過舞池往裡走,剛進走廊便聽見悶哼呻|吟,她眉心聚攏,快步擰亮走廊的頂燈。
燈光明亮,走廊上橫躺著個痞子,滿臉是血,右眼腫得像個血饅頭,見到薛靜柔,他有氣無力伸長手,嘴唇抽動,滿眼乞求。
薛靜柔認識這痞子,是往日和小忙要好的那個,嘴巴挺甜,喜歡泡妞。薛靜柔將他扶到牆根坐下,皺眉詢問:「其他人呢?小忙呢?」
酒吧平時養著群地痞流︶氓,全由小忙管理,如果是許三來過,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外場不會整整齊齊乾乾淨淨,那些人更不會全不見蹤影。既然能讓這些人不抵抗離開,又要帶走小忙,只能是幕後老闆唐業雄了。
她心中有道聲音尖銳叫嚷讓自己別再過問,身上的衣服也時刻提醒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可小忙不見了,什麼樣的事會比小忙不見了更要緊?
地上痞子摁著胸口咻咻喘氣,斷斷續續證實了薛靜柔心中所想,「靜姐,你救救小忙,小忙被唐老闆帶走的時候傷得比我還嚴重,他們想讓你回去,說只要你回去就放小忙一條活路,不回去就活活打死!」
這痞子拿小忙當兄弟,一邊說一邊抽抽噎噎地哭,好像小忙當真要被打死,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
薛靜柔捏緊成拳的手在顫抖,她強行冷靜道:「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痞子疼得咧嘴,「之前都好好的,今天一大早就來了。」
薛靜柔想想時間,知道這是存心不讓她過好年,她替小痞子叫救護車,從錢包里抽出所有鈔票折進小痞子口袋,想想又把原先準備給小忙的紅包抽出來,輕聲道:「我不能陪你去醫院,你自己咬牙挺住。如果我找到小忙將他送出來,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多加照顧。這卡里有八萬塊,我來不及取,密碼是……」
痞子忽地哭了,「靜姐,我有錢,大過年的,你別把小忙交代給我,不吉利。」
薛靜柔將紅包放在小痞子身邊,拍拍他的肩,起身走了。
走出酒吧,外頭冬陽朗朗白雲團團,小忙的車就停在路邊,前幾天剛剛洗過,車頭鋥亮。薛靜柔點燃一根香煙,知道小瘸腿愛財,便給他預備了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塊的壓歲錢,本想取出現鈔鋪他一床,結果連人都沒見著。
薛靜柔摸摸那車的引擎蓋,招手攔下過路的士,往唐業雄的別墅去。
車上,薛靜柔給白長歸打電話,他接得很快,顯然也心急,更多卻是期盼與喜悅,「姑姑剛才還問你在哪,我去接你。」
薛靜柔聽見他的聲音,鼻子微酸,半天說不出話。
白長歸很快察覺,警惕道:「怎麼了?」
薛靜柔拖著哭腔道:「我去不了,他們把小忙帶走了,說要活活打死。」
「他被帶去別墅了嗎?你已經過去了嗎?」白宅里的白長歸忽然快步往外走,臉色嚴峻,神情惴惴,連外套都來不及拿,白母和白奶奶見他除夕還往外跑,紛紛要攔下問情況,白長歸卻誰也顧不得,抓了車鑰匙一溜煙跑去車庫,同時冷聲喝令手機里的人,「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薛靜柔情感上需要白長歸的陪伴,但理智告訴她,白長歸是唐業雄的眼中釘,他是全世界最不該出現在別墅的人。
「長歸,你別過來!」薛靜柔飛快解釋道:「唐業雄因為我遷怒小忙,如果你和我一起出現,小忙就真是回天乏術了,他沒有你的背景,生死大權都在唐業雄手上,你千萬別來!否則只會害死小忙!」
白長歸明白薛靜柔所言非虛,卻也不能忍受薛靜柔涉險,「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那就和我裡應外合!」薛靜柔勸道:「唐業雄對我總不會趕盡殺絕,你能救我一回,就能救我第二回,我一定能周旋到等你來接我。」
「不行!」白長歸斷然拒絕,「你不許去!你給我停下來!等我去找你!」
薛靜柔平生最怕白長歸,怕他生氣,怕他失望,怕他難過,可如今哪怕五內俱焚,她也不得不讓他生氣失望難過。
小忙曾經是她的光,她不能見死不救。唐業雄對她處處留情,對小忙卻不會心慈手軟,她晚去一分鐘,小忙就離死神更近一步。
她知道自己這趟去了,八成有進無出,但今時不同往日,她不再是孤軍奮戰,她有白長歸,有齊驍年,還有顧念宸和白瑾,她堅信自己能守得雲開見月明,但這之前,小忙不能出事。
她等了許多年,不在乎多等幾天。
薛靜柔到達別墅時,別墅大門高敞,整個院子死氣沉沉,只有一輛車停在車道上,司機下車為她開門,恭敬道:「靜小姐,請上車。」
薛靜柔皺緊眉頭,唯有上車。
車前座是管家,見到薛靜柔,同樣客客氣氣喚一聲小姐。
「要帶我去哪?」薛靜柔剛落座,敏銳察覺背後暗藏隱秘氣息,同時間,一雙手從座位后的黑暗空間里偷襲,牢牢箍住薛靜柔的腰。
前座管家也傾身過來壓制薛靜柔,背後不知從哪伸出第三隻手,手裡捏著根針管,直直刺入薛靜柔脖子。
這種身體漸漸癱軟不受控制的感覺再熟悉不過,過去三年,每當她暴戾發作亦或極度抑鬱,總有這樣的藥劑注入身體,讓她孤獨冷靜地入睡,一夜又一夜。
意識最終消散前,薛靜柔聽到管家命令司機開車,他沒有報目的地,哪怕薛靜柔入眠,他也始終提防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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