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林寡婦

第十三章 林寡婦

林大徹底懵了,那王海平卻不急。林大猶豫了半響,帶了幾分心虛、幾分不甘地說:「我沒有。」

王家那長媳站起來,拿了趙家媳婦手裡的四、五塊硯台碎片,走過去將自家的和趙家的幾塊硯台放在林大身邊。

林大自然認得這幾塊硯台,不過?

這、這幾個分明是當時他們用來砸他的硯台,什麼時候變成他砸的硯台了。

這時王海平的眼圈適時地紅了:「這塊澄硯是祖父送給我的,祖父自己都捨不得用,如今被這.......」

王海平哽咽著頓了一下,趙家的兄弟跟著說:「父母不容易,供我們讀書。不想他仗著自己年紀大就砸了我們的硯台。我們幾個也是有血性的人,怎麼能忍得下,就......」說著就瞄了那林大一眼。

林大愣了,大喊道:「分明是......」

夏三嫂得了小夏婆子的叮囑立刻站出來厲聲道:「分明是什麼?」又轉頭看著林寡-婦:「你可聽到了,我家幾個哥兒根本就沒有動過你家林大,你不問青紅皂白跑到我家裡來鬧,當我們夏家是好欺負的嗎。」

林寡-婦也不是善茬,立刻張嘴辯解:「你們夏家的幾個哥兒必定也是伸了手的,否則我家大哥兒怎麼就說是夏家小子們打得。」

大嫂子也站出來說:「林家的,你說的好沒道理,你兒子也說了,我家哥兒正跟著王海平的弟弟打架,怎麼還會幫他們打你家的哥兒。」

夏三嫂子也在一旁幫腔:「你家那兒子喝得醉醺醺的,難道我家的小子們也是一樣的糊塗嗎?」

夏大嫂子幾個婦人又看著那林大:「你倒說說,哪個打你了?」

林大此時頭疼的嗡嗡作響,剛才一時衝動差點說出實情來,這會兒正糾結著怎麼說。不說真話,人家也不會莫名其妙就都衝過來揍他吧?說實話,今兒別看他倆舅舅來了,可沒一個實心幫忙的,根本比不過人家的兒子、孫子。

夏大嫂等了他半響,見他也說不出什麼來。這才哼了一聲:「想是林侄兒當時喝多了,看著之前夏家的小子們在打架,就算在了他們頭上。」

林大此時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唔」了一聲。

林寡-婦見兒子這樣,也沒了主意。張著嘴呆了半響,再轉頭對著趙家和王家,那氣勢就弱了五、六分了。

那趙家和王家來的也都是伶俐人,立刻就站起來說:「將你家大郎打成這樣,實在是我們管教不嚴。家裡當家的也說了,回去少不得要打上幾板子,給他們個教訓。」

又都轉頭問了那跌打大夫醫藥費用。對那林寡-婦說:「出門並沒有帶錢,容我們回去再將這錢送過去。」

那林寡-婦見這裡認的倒是痛快,繃緊的心也鬆了一口氣。只是她的性子也是不饒人的,剛剛在夏家那裡不尷不尬,受了些氣立刻就想撒到王家和趙家的頭上。只說信不過她們,要她們立刻拿出那醫藥的錢來賠。

小夏婆子也不言語,只看著他們爭執。

這般吵了半響,小夏婆子才瞧了瞧婆婆。老夏婆子被她看了一眼,突然恍然大悟,立刻慈眉善目地對著王家、趙家的媳婦說:「你們出來的急,想必也沒帶銀錢。回頭讓小子們送來就成。」就讓大嫂進去,拿了診金並跌打的葯錢,遞到那林寡-婦的手裡。

林寡-婦心中覺得這事兒就這麼了結了,實在太便宜他們了,可是人家已賠了禮了,又給了葯錢,又罰了孩子。這麼著捏了那錢想了半響,到底心中還覺得有幾分不足,又強辯道:「怎麼你們打了人,就想這麼了結嗎?」

那王家的也不急:「嫂子,那您想怎麼辦呢?」

林寡-婦就說:「我兒受了這麼重的傷,需在家好好將養,這幾日不能出去掙錢,你們總要賠我。」

那趙家的媳婦倒也痛快,立刻說:「這也是應該的,不知道嫂子家的地在哪裡,我讓家裡過去幾個人,替你幹上幾日做賠。」

那寡-婦一噎,如今家中哪還有地,不過靠著自己的嫁妝和兄弟們的接濟勉強過活罷了。

王家的此時也會過意來:「若是他給人幫工,只管告訴我們東家是誰,我們問了工錢,折成了錢給你也成。」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直把個林寡-婦說得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沒法子只得回頭看自己的兄弟和嫂子。她那兄弟和嫂子本就不願意跟夏家結怨,不過挨不過她撒潑上吊的,只得過來撐個門面。打算的也好,一會兒若是妹子贏了,就分點辛苦錢。若是輸了,就給夏家說兩句好話,想那夏秀才是讀過書的斯文人也不會跟他們計較。

此時卻也看出來,那林寡-婦自己沒有問清楚兒子,連哪一個打的人都說不明白。如今人家肯賠那葯錢都是僥倖的了。林寡-婦的嫂子看了她男人一眼,見他的神色也有幾分退意,就出來勸道:「都是一個村子的鄉鄰,又都是小孩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般就算了吧。」

林寡-婦見娘家人如此,一時無法也只能認了。

這時那王家和趙家的媳婦才鬆了一口氣:「既然是這樣,這一樁咱們就揭過去了。」

又轉過頭對著小夏婆子說:「索性借嬸子的地方,將事情都辦完了。不知道嬸子介意不介意?」

小夏婆子見這會兒自家人都摘得乾乾淨淨的,真是白看的戲,為什麼不看呢?臉上就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嘴上卻說:「不如先讓我家大哥送了林大郎回去歇著。」

大家又贊夏家是個厚道人家。

待夏大哥和四弟抬了那林大走了。那趙家媳婦這才對著林寡-婦說:「我家孩兒這兩方硯台,雖說只是普通的硯台,又有些舊了,一個卻也要三四錢銀子,你須得賠我們的。」

王家也點頭說:「我家的那塊澄硯,略好一些,就算你五錢銀子吧。」

林寡-婦當場就愣住了,轉頭木木地看里正。

里正也點了點頭:「是這個理兒,沒道理你家兒子就能白白砸了人家的硯台。」

小夏婆子暗笑,這兩個也是個有趣的,怪不得剛才那藥費應得那麼爽快。

林寡-婦氣急敗壞卻又說不出什麼道理來,剛才得的那幾十個銅錢都給了那跌打大夫,如今手上哪裡還有什麼錢。

那王家和趙家的就轉過頭看著林寡-婦的兩兄弟。兄弟倆對視了一眼,都後悔萬分。看著外甥那麼重的傷,本想著能從夏家訛些錢來。這般看來竟是要破財了,連忙推託說手上實在沒有銀錢,只能等到秋收賣了糧食。

這時那趙家媳婦就說:「你們家著實欺人太甚,自家孩兒被打了要死要活的討公道。好,我們給你公道。怎麼輪到你們家孩兒闖了禍了,做母親,舅舅的就一推六二五了。」

那王家的也過來,同趙家媳婦兩個硬是拖著林寡-婦和她嫂子出了夏家,外面還圍著好些好事之人想知道前面那一樁公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趙家媳婦和王家媳婦兩個高聲對著鄉鄰說:「請大家來評評理。」

「她家兒子喝多酒,砸了我家孩子的硯台,孩子們氣不過,才打了他的。」

「她也不問青紅皂白就到人家夏家來鬧。」

「我家孩兒打了人,葯錢也賠了,又是磕頭又是作揖地賠禮道歉,孩子們回家一頓打也逃不掉的。」

「可這林寡-婦倒好,自己兒子砸了別人家的東西在先,如今要賠硯台錢又百般推脫?」

「我們可憐你們寡-婦人家,你們也不能這般不要臉皮呀。」

一時將個林寡-婦罵得頭都抬不起來。有心說不要你們賠那葯錢,怎奈大夫也看過了,葯也上了。心裡暗恨這兩個潑辣貨故意下了套給她鑽。

那兩個媳婦又轉頭罵她嫂子,「她是個沒輕沒重的,你是長嫂也由著她這般胡鬧。」

「討公道的時候一家子都出來,怎麼如今各個都似那縮頭烏龜。」

「家裡的男人也沒個擔當,夏家那麼仁義的人家,你們怎麼就厚著臉皮來撒潑鬧事。」

直臊得她那哥哥、嫂子,弟弟、弟媳都站不住腳。

最後,還是她哥哥熬不住了,吼了一嗓子,讓媳婦立刻去家裡拿了一兩銀子,這才了事。

自此,那林寡-婦的兄弟也不大管她家的事了。

等到三哥,五哥他們回來的時候,夏家已然恢復了平靜。夏四嫂給眾人弄了些米粥和小菜。

小雨嘰嘰喳喳跟兩個哥哥嫂子說著,今兒娘是怎麼、怎麼安置的。最後那林寡-婦是怎麼、怎麼灰溜溜地走了。

小夏婆子卻不說話,待吃過了飯將那些不省事的小孩子都打發睡了,才說道:「今兒這事兒還不算完。」

又吩咐六哥將事情詳細說了一遍。八哥七哥和侄子們還都是第一次聽到小雨臉蛋被那潑皮捏了一下,一時也都大呼當時打得輕了。

小雨見哥哥侄子們這般出力,臉上未免有些得意之色。

倒是那夏三哥聽了,道了聲:「僥倖!這日後的首尾只怕更難收拾。」

那幾個年紀小的還不明白。

夏三哥便說:「今兒虧得那林寡-婦是個蠢人,若是事先問清楚了,必不敢來鬧事。」

六哥說:「那不是更好。」心中想著,至少我們幾個能省頓打。

夏三哥嘆道:「你們那裡曉得那些潑皮,最是無賴,有一分能說出十分。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就是說得他們這些人,若再被那有心人一傳揚,唉!」

嘆罷,又慢慢將那酒肆里聽到的污言穢語略略說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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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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