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求親

第四章 求親

夏小雨洗三那天,村裡的男女老少差不多都來了,紛紛嚷著要看看這個小嬌嬌,其實心中也都頗有那麼幾分看妖孽的意思。想想看,夏秀才那個只生男娃不生女娃的媳婦居然生了個閨女,這是多麼稀罕的一件事兒。

夏老婆子一再叮囑孫媳婦:「就洗三的時候抱出來一下就行了。完了趕緊抱回去,這外頭風大。」心中卻是想著,這鄉里人都沒輕重的,一會兒你也親一下,我也捏一把的,別把孩子嚇著了。

夏秀纔則被幾個相交不錯的朋友圍著,「夏賢弟,你家這個女娃娃來的剛好,你看我這孫兒今年三歲了,聰明伶俐,也已經開蒙了。」

「咱老哥倆定個娃娃親如何。」

那邊就有里長過來,「夏兄,他這是占您的便宜。看看我的兒子,今年五歲,來,快過來。」說著就拉過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

「小弟,小弟」張書辦也領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兒過來見禮,「快來見見夏世叔。」

那邊廂又有人喊道:「先生,先生,恭喜恭喜。這是舍弟。」想來是夏秀才的某個弟子。

夏秀才紅光滿面地看著一眾英姿勃勃的少年,呃,當然也有幾個還不能走路,此時正窩在爹娘懷裡玩鼻涕的。

看看!!!

看看!!!

這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呀。自己生的兒子總是有諸般不如意,這姑爺卻是大可以慢慢地挑個稱心的。

夏大嫂帶著三嫂、四嫂接待鄉鄰,嘴巴樂得合不攏,一會兒應酬張家,一會答對李家,忙得好似三個陀螺。

好不容易客人們散盡,妯娌幾個臉都笑僵了,一時又到灶間忙著收拾碗碟,桌椅。

大嫂子累得直嘆氣。

三嫂子嗓門最大,嘴巴也快:「咱這個妹妹可真是有福氣的。生下來就是一場及時雨,今兒又是這麼好的天。」

「九妹妹自是有福的。哎呀,你們是沒看見,這麼多妹子嫂子拉著我相看他們的兒子、侄子。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老實巴交的四嫂也喜滋滋地說。

「可不是,今兒這小子看得太多了,剛才看見咱們家那幾個小子我都想吐。」三嫂也笑吟吟地接到。

大嫂揶揄道:「那可不是看多了,別是你又有了吧。」

三嫂聽了嘆氣:「可是不能跟人家兒子比,這不比不知道,一比咱們這幾個就給比下去了。」三嫂子最愛同人攀比,直恨不得連頭髮絲也比旁人粗一圈才甘心。

「三弟妹,我那侄子才三歲,那三字經,千字文就能一字不拉地背下來了,你還要怎樣。」大嫂知道三弟妹的毛病,果然她這樣一說,三嫂臉上就隱約現出幾分得色。

「爹也說,七弟天資聰慧,那可是百年一見的神童,咱們卻是不能跟他比。」大嫂子抿著嘴偷笑道。

三嫂一聽這話,臉上就現出幾分悻悻之色,嘴巴卻還要說的漂亮:「七弟是個好的,咱是比不得的。」

四嫂知道這妯娌兩個都是掐尖賣快的,連忙打岔:「也不知道將來什麼樣的人家有福氣,討了咱們九妹妹。」

三嫂哼了一聲:「這些個人家還不是貪圖九妹妹有八個哥哥。若是將來兒子不上進,八個哥哥還能眼看著妹妹吃苦,到時一人拉拔一點,日子也就過得去了。若是兒子上進,八個哥哥人人抬著點,將來就指不定什麼造化呢。」

四嫂想想也是,一般人家有兩三個兄弟就了不得,若是沒有那好吃懶做的拖後腿,那更是一門絕好的親事了。這麼想著嘴上就說:「娘也是有福氣的,這兄弟八個,除了八弟弟年紀小看不出什麼,其他的可不是都挺不錯。」

大嫂揶揄地望著四嫂笑,「四叔可是手巧呢!」

看得四嫂一張臉都紅透了。

「這有錢的人家子嗣都薄。聽說縣城裡張員外家也是三代單傳,這次也派了人送了禮。」

四嫂剛被大嫂笑話,急於岔開話題,忙納罕道:「也沒聽說咱們兩家走動過呀?」

三嫂賊兮兮地笑道:「咱爹有個學生是他們家的帳房。不過......」

「哼!」三嫂重重地哼了一聲,「他們家也就那麼幾個鋪子。」

大嫂子搖頭:「那可不是幾間鋪子,聽說附近十幾個縣城都有他們家的綢緞生意。還有兩個田莊呢。」

三嫂撇了撇嘴:「那也比不上汪縣令呀。林主簿你們知道吧,也是咱爹的學生。這次汪縣令讓林主簿送來洗三禮,聽說百日那天還要親自來賀呢。」

這汪縣令也是三十多歲才生了這麼一個兒子,今年也有四歲了,甚為嬌貴。

大嫂這才服氣地點了點頭。

三嫂子只覺得剛剛心頭被神童七弟頂的那麼一下,此時終於舒展開來。

大嫂子瞥了她一眼,又抿了抿嘴接著說:「要說咱們家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好。你看五弟弟不過十三四歲,聽林主簿說沒事兒就往縣衙跑,幫人家做些抄抄寫寫的活計。」

四嫂也點頭:「可不是。人也實誠,從來也不跟人家要差事,提工錢。」

三嫂扯了扯嘴角:「他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心中越發瞧不起大嫂子。一門心思就在這些年紀尚小,心思單純又有前途的弟弟們身上下功夫。弄點不值錢的好吃好玩的小東西籠絡五弟跟七弟,還以為自己的小心思沒人看透。

大嫂笑了笑,路人皆知又怎麼樣。五弟弟就這麼厚著臉皮賴在衙門裡搶活干,林主簿是老爺子的學生,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說什麼。眼瞧著丁老文書年紀大了,他自己兒子不務正業,五弟要想要這個文書一職不說十拿九穩也差不離。

「依我看,咱們這幾個弟弟以後娶的媳婦肯定都錯不了。別的就不說了,三嫂四嫂就比我這個農戶里出來的強。」大嫂嘆道。

三嫂心裡剛舒服了那麼幾分,被大嫂這麼一刺,立刻面上就顯出幾分不愉之色。

要說三嫂的娘家還真是不錯,雖是個釀酒的小作坊,可好歹不用靠天吃飯。這酒水可是賺錢的營生,家裡還有幾個釀酒的方子。若比起娘家的家世,三嫂在這三個妯娌里是獨一份,穩穩地壓了大嫂,四嫂一頭。

只是這釀酒的方子,傳子不傳女。三嫂家還有兩個兄弟,三哥雖然能幹,三嫂的娘家卻也不肯讓與女婿。饒是夏三哥心思伶俐,學徒的時候暗自揣摩出了幾個尋常的方子,總還是有那麼一兩處關竅想不明白。

現在夏五哥的親事近在眼前,這未來的五弟媳婦可是三嫂的勁敵。小夏婆子和五弟相中了縣裡燈油店掌柜家的幺女蘭兒。小夏婆子做事謹慎,早託了人探得這掌柜家的口風,只等著五哥文書的事兒定下來就能正式提親了。

蘭兒的爹現在還只是小縣城的掌柜,可這東家卻是蘭翔府的知府劉老爺。聽說再有個一兩年,那大掌柜退下了,他就是妥妥的大掌柜。到那時節,整個蘭翔府的燈油店都歸他管,無論是前程還是後台都是比自己家老爹硬氣多了。

至於蘭兒姑娘,那更是個玲瓏剔透的人物,針線女紅自不必說。聽說幼年還伴著蘭翔府的大小姐一起讀書玩耍,情誼非同一般。這門親事要是成了,連著五哥的前途都是一片光明。

三嫂子心裡想著,面上卻還是不以為然地說:「那可不是,他們兄弟幾個成了氣候,日後也能拉拔咱們一把不是。」說到「拉拔」兩字時,還是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口氣。

夏大嫂暗笑不語。不一會兒,妯娌幾個將碗碟桌椅收好,叫了六哥和栓兒將借來的家什都給鄉鄰還回去。

又過了沒幾天,夏三嫂竟然真的診出了喜脈,已是二個多月的身孕了。

到了百日那一天,夏家的新房已經全部蓋好。因為蓋房子,滿月的時候並沒有辦席。所以百日這天來的人格外的多,連著縣裡幾個大戶人家都來了主母來賀。

到底夏家有夏秀才和五哥兩個秀才,隱隱的就比一般莊戶人家強出很多。小夏婆子待人接物更是大方得體,並不同一般的農婦。這娶媳婦又不同嫁女兒,講究的是低頭娶婦,再加上小夏婆子將幾個兒子教養的不錯。想來這女兒若能學得母親的七八分手段,日後到了婆家也是能興家旺業。

此時的夏小雨已經三個多月大,吃的多,用得好,看著要比平常的女孩兒長得壯實。一張肉嘟嘟的小臉,兩個腮幫子鼓鼓的,硬是把原本大大的眼睛擠得小了幾分。黑亮亮的眼珠滴溜溜地東看西看,真是一刻一也不得閑。小姑娘力氣也大得很,不知道揪住了誰家老爺子的鬍子就不撒手,好幾個人連拉帶拽的方才扯開。

小夏婆子一隻手哪裡抱得住她,小丫頭遠遠看見夏秀才,還張著小手卯著勁地揮舞著:「爹...爹...」地喊著。雖說聲音不大,吐字也不甚清楚,但細細聽來也能聽出喊的是爹。

一時間,眾人-大呼稀奇。

夏秀才清瘦的臉上頓時神采奕奕,連小夏婆子給的眼刀子都愉快地接下了。

原來,自打這九姑娘滿月出了暗房。夏秀才每日回家,必定是不離手地抱著逗弄。將小小的腦袋放在大大的手掌中,小小的身體放在手臂上。就這樣抱著,能目不轉睛地看上好幾個時辰。

這也倒罷了,偏偏他還不厭其煩,契而不舍對著女兒叫喚幾個時辰:「爹...爹...爹。」

老夏婆子跟小夏婆子被他叫的一個頭兩個大,唯獨他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

這般舔犢情深連小夏婆子這個做娘的都自愧弗如。如此念叨了三個多月,想來小雨也是不勝其煩,最近開始咿呀掙扎著抗議:「爹......」

聽到這小貓似的一嗓子,夏秀才就更瘋了,直嚷嚷這女兒比自己那個神童兒子還要厲害幾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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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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