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冰釋前嫌

第八十四章 冰釋前嫌

程言將身子深深埋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左手托著下巴,右手不停在紙上寫寫劃劃,這是他沉思時的習慣。

雖然陸家已經答應融資,可目前的形勢依然很嚴峻,憑著程家在場面上的關係想要當地**贊成他們從深海里打撈玉器這點不足為慮,目前主要是錢上面周轉不開。

他隱隱覺得程家並非拿不出這筆錢,爺爺和大爸之所以不幫他讓他自行解決只是為了考驗他,不然不會面對突如其來的危機這麼淡定。三大家族是不是也看出來這一點所以才選擇袖手旁觀的呢?

此時陸家決定出手幫忙已經使得原本平衡的天平晃起來了,這樣看來,崔家和鍾家很有可能緊隨其後上演一出「雪中送炭」的大戲,無論程家面臨的形勢是否真如表面呈現的這樣嚴峻,這個人情,程家是欠下了。

然而這樣的結果肯定不是爺爺和大爸期望的,那麼怎樣才能既不欠人情又能夠融到足夠的資金呢?真是頭疼啊!

「咚咚」兩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程言抬頭一瞧,站了起來,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心裡暗暗一笑,大腦飛速運行已經在考慮對策,面上卻還是故作驚訝道:「鍾仔,你來做什麼?」

鍾仔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臉上依舊掛著痞痞的笑容,不客氣地在他對面坐下,翹起二郎腿撓撓頭道:「我來看看闖下彌天大禍的程少爺是不是和我想象中的那麼狼狽?」

程言淡淡一笑,也坐下道:「結果呢?是否如你所願?」

鍾仔一攤手,撇嘴道:「結果和小時候一樣,永遠是你在前頭闖了禍後頭一堆人搶著給你擦屁股。」

程言的臉色瞬間陰了下來,陰惻惻道:「在我的地盤上侮辱我,你腦袋秀逗了吧,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請保安把你趕出去。」

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鍾仔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十分痛快的樣子,欠扁地說:「開個玩笑嘛,那麼激動做什麼。你的脾氣還和小時候一樣,一點就著。」

「你還不是和小時候一樣,一副欠扁的樣子。」程言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你……」

「嗯?」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讓誰。對視片刻,兩人卻突然間不約而同笑了出來。多少年了,兩個人劍拔弩張鬥來鬥去,常常搞的兩敗俱傷,如今這樣竟有種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鍾仔輕咳一聲,微微有些臉紅,掩飾般從口袋裡掏出煙來自顧點上,程言也不阻攔,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神迷離道:「知道這些年我為什麼跟你過不去嗎?」

程言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心想你還知道跟我過不去,看來是故意的嘍。

其實他心裡也是好奇的,小時候的記憶在程言心裡已經模糊了,只記得曾經他們也是很要好的玩伴,不知為何現在變得這樣疏遠,隱隱記得小時候兩個人打過一次架,雖是小孩子但兩人下手都挺重的,打的不可開交,至於為什麼,程言忘了。

鍾仔吐出一口煙霧:「小時候我們一群皮小子里就只有安心一個女孩子,大家都寵著她,安心打小就長得甜美可愛,打扮得跟個小公主似的,偏偏性格又很男孩子氣,天天跟在我們屁股後面鑽狗洞、爬樹、玩泥巴,經常把身上弄得髒兮兮的。」

鍾仔回憶起童年趣事,臉上洋溢著幸福恬淡的微笑,程言只覺得眼前的鐘仔既熟悉又陌生,卻讓他覺得十分可親。

鍾仔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里,自顧說道:「你和安心的婚約是公開的秘密,你們是大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小時經常一起玩家家酒,總是你扮新郎、安心扮演新娘子,大家簇擁著你上前挑開安心頭上的蓋頭。

你有時樂得於此有時又很不耐煩,但你每次掀開她頭上紗巾的時候,安心總是會開心地笑,那種笑容彷彿初開的蓮花,那麼美,每次我都看的獃獃的,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盼著她的笑容能夠有那麼一剎那是為我綻放的,可惜,她的眼睛里只有你。」

這下輪到程言目瞪口呆了,安心,居然又是安心。

「你居然……」

「是。」鍾仔斬釘截鐵地對視上程言因驚訝而睜大的眼神:「我喜歡安心,打小就喜歡。」

見他這樣大方且篤定地承認,程言只覺得造化弄人,自嘲地笑道:「短短的幾天里我竟知道了這麼多被時光掩埋的秘密,你的心事、陸晟的心事,全是因為安心。」

程言覺得擺在眼前的一切都添上了一絲諷刺的意味,特別像是一出鬧劇,而他就是那出鬧劇上的跳樑小丑。

記憶深處那些模糊的東西也漸漸清晰起來:「所以,8歲那年你突然發了瘋似的撲過來跟我掐架就是為了安心,跟我決裂也是為了安心?」

鍾仔表情顯得異常痛楚,被煙嗆了一下,他輕輕咳嗽皺著眉頭將手中的煙頭在煙灰缸中掐滅,苦笑了一下:「當時我跟安心說,心兒,這次我來做新郎,你做我的新娘子好不好?

安心說,不要,我是小言的新娘子,大人們說我將來是要做程家的媳婦的。我氣壞了,當時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為什麼我爸媽沒有去安家把安心說給我做媳婦,讓你佔了便宜。」想起自己當時氣急敗壞的樣子,鍾仔無奈地搖搖頭。

程言接話道:「你當時上來就朝我的臉揮了一拳,我正和小澈商量著待會怎麼掀蓋頭好玩呢,完全沒有防備就挨了你一拳,不過是小孩心性,哪有心思考慮為什麼挨打只覺得不能吃虧,就不由分說跟你扭打起來,打的挺凶,好像都見了血。」

「還說呢,喏」,鍾仔撩起自己的頭髮,指著自己額頭左上方一出疤痕說道:「這就是你的傑作。」

程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訕訕道:「我記得當時我身上也帶著血呢,可能傷的不重吧。」

「狗屁。那血是你的嗎?你一板磚拍我腦袋上,我要還你來著,結果金澈擋在你面前受了那一磚,你抱著他大叫,他腦袋上淌下來的血都蹭到你衣服上了。你小子,也不知道上輩子修了什麼福氣,白撿了這麼個好弟弟,總在危急關頭奮不顧身也要為你衝鋒陷陣。」

鍾仔滿滿的醋意倒是逗的程言笑了出來,記憶的浪潮也一點一點翻湧出來。這麼多年小澈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早就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那種感情早就超出了所謂的血緣,爺爺從小就叮囑他,他跟小澈是非親兄弟卻勝過親兄弟,無論何時都要護他周全。

即使後來身邊又多了陸晟這個好兄弟,可他心裡還是跟小澈更為親近些,對了,還有陸晟。

「陸晟喜歡安心的事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程言問鍾仔。

鍾仔鄙視地看他一眼,不屑道:「陸晟對安心的心思,恐怕只有你渾然未覺,真驗證了那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你應該記得,陸晟小時候和我的性趣更為相投些,可為了能夠離安心更近一些,在我和你之間他果斷選擇了成為你的兄弟。一晃,就是這麼多年。」鍾仔感概道。

程言心裡湧上一絲悲涼的意味:原來陸晟說的那句話是這個意思。

「程言,若是沒有安心,我和你不會成為朋友。」

鍾仔沒有一絲愧意地打斷正在苦思的程言,正色道:「閑話聊完了,是時候說點正事了。」

程言疑惑地看著他:「什麼正事?」

「廢話,當然是融資的事情,不然你以為我今天來幹嘛的?」鍾仔沒好氣地說。

程言恍然大悟,面上卻依然維持著淡然的樣子,朝身後的椅背上一躺,戲謔地道:「我沒聽錯吧,一向遇到危機就束之高閣高高掛起的鐘家竟然肯主動伸出友誼之手,令人難以置信啊。」

「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我主動送上門來,你心裡不定怎麼樂呢吧,還在這給我端著,裝什麼啊。鍾家當然不是救世主,尤其是像鍾董事長這麼陰險狡詐的人,不趁火打劫就不錯了。」鍾仔不停吐槽著,嘴巴跟開了火車似的。

程言心想你這麼說你老爸真的好嗎?

「說說你們的條件吧。」程言道。

「我不像我爸那麼虛偽,我直說好了。諾姐跟我爸提出條件,只要鍾家肯幫程家融資,她願意拱手讓出她在鍾家所持有的股份,把它劃歸到我的名下,我爸答應了。」

「什麼!」程言大吃一驚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

程諾在鍾家的股份是她媽媽鍾愛留給她的部分遺產,雖然不多卻是她這麼些年還能活躍在鍾家的資本,一旦交託出去,她日後在鍾家的一言一行就沒有多少分量了,姐一向疼自己,可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他不由怒視著鍾仔,憤憤道:「果然是鍾家的一貫作風,你們和趁火打劫的強盜有什麼區別,劫得居然還是自己的親戚。」程言氣的叉腰喘著粗氣。

「你冷靜點好不好,事情還沒成定局,合同沒簽呢,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鍾仔一早料到他的反應,反而不溫不火地說。

「你什麼意思?到嘴的肥肉你還肯吐出來不成?」程言諷刺道。

鍾仔白他一眼,冷冷道:「有便宜不佔的人是傻子,可那是我姐,從小到大除了我媽只有她對我最好,我鍾仔再混蛋也不是沒有良心的人。

自從那個女人進軍我家我就知道以後的日子再也太平不了,我媽被她逼走是我媽太軟弱,我鍾仔可不是好惹的角色。日後鍾家免不了會發生一場惡戰,我還等著姐為我保駕護航呢。」

程言重新坐下,饒有興趣地問:「你的意思是?」

「我要跟你談別的條件。程言,我現在是以鍾家未來當家人的身份想跟現任的程先生簽一個君子協議,不需什麼書面合同,我只要你程言的一個承諾。」

鍾仔知道程言是個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的人,他的承諾比什麼狗屁合同來的有效。

「什麼承諾?」

「我要你助我坐上鍾家董事長的位子。我說過,我和那對母女遲早會有一場惡戰,我需要你做的是一旦大戰在即,你必須不遺餘力地幫我。」鍾仔認真地說。

程言大腦飛速運轉,預測著未來所有可能的狀況,知道他在考量,鍾仔耐著性子等他開口,半響,程言看著他道:「你的『不遺餘力』太過模糊,難不成到時候你需要整個程家,我也一併給你不成?」

鍾仔等半天就等來了這麼一句,不由氣惱道:「程言,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太高估了那對母女,就她們那點本事還需要賠上整個程家嗎?」

見程言還是那一幅無動於衷的死樣,鍾仔無奈道:「這樣好了,你只需要答應我在你力所能及的範圍幫我,這樣總可以了吧?程大少爺~」

程言微微點頭,遲疑片刻復問道:「那這次融資一事要如何?姐若是不讓出股份鍾叔叔也不會答應融資啊?」

鍾仔重新眯起了眼睛,嘿嘿笑道:「那就得請程大少爺出點血了。」

鍾仔那充滿陰森意味的笑容讓程言整個汗毛都立了起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鍾仔說了半天,程言終於閉上了張大的嘴巴,恨恨道:「我還真以為你洗心革面了,沒想到你還是混蛋一枚,竟然盯上了我的車廠。拜託,那是我的私人資產,和程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再說了,我那一個小小的車廠連你們鍾家旗下一個連鎖店的規模都比不過,也能入你的眼?」

鍾仔依然一幅黃鼠狼的狡猾樣子,嘴角狡黠地揚起一抹笑意:「那你讓它跟程家有關係不就成了,再放出話去程家將要削減玉器方面的生意轉戰汽車行業,這幾日再假模假式地收購幾個小車廠,你只管收購錢我來掏,車廠我都選好了,哦對了,先說好了,這車廠可是我們鍾家的。

我爸一向忌憚程家會進軍汽車行業,只要風聲放出去了,他就坐不住了,肯定會借著融資這個事軟磨硬泡讓程家打消跟鍾家分一杯羹的念頭。」

程言看他說的興緻勃勃的,心裡很是讚賞,看來這鐘仔也並非如表象這樣紈絝,腦子裡還是有些東西的,嘴上還是不服輸:「你想的倒美,那車廠可是我命根子,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早就盯上了?對了,你找人砸我車廠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鍾仔耍賴地撓撓頭,一幅不想認賬的樣子,「哎呀,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兒了,提起來還沒完了,頂多以後你來車廠裝車不收你錢就完了唄。」

「嘿,這還沒給你呢你就自動把車廠劃到你心裡了,不要臉。」程言笑罵道。

兩人你一來我一去鬥起了嘴,誰也不讓誰倒是有點棋逢對手,這久違的感覺讓程言真真切切意識到似乎自己一直以來視為勁敵的鐘仔已經半隻腳跨進了他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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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愛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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