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關關難過關關過(一)
程先生的聖旨一到程鋒就乖乖地請假回家了,打著結婚的名義理直氣壯地找長官請假,不論是看程先生的面子還是丁司令的面子,劉師長都沒有不準的道理,更何況這樁婚事他也樂見其成。
程鋒樂顛顛地進了家門,無論在部隊還是在戰場上怎樣的剛毅冷峻,回到程家的程鋒便只是傭人們眼中那個溫和開朗、風趣幽默的四少爺了。
不過幾個月沒見,剛旅行回來的二老氣色相當不錯,看起來都年輕了許多,這讓程鋒心裡十分欣喜。
但看到乖乖站在一側低頭不敢看自己的程言,氣還是不打一處來,恨得牙根痒痒,理都不願意理他。
程言見小叔冷眼相對,心裡頭很不好受,哀嘆自己身上的皮肉還沒好利索呢,這才幾天的功夫,又得挨上一頓,算了,關關難過關關過吧,這都是命。
與全家人寒暄了半日的功夫,程鋒去見了姐姐,又輾轉開車去公司接回大哥,回到家正好趕上晚飯時間。
晚飯過後,知道躲不過去的程言鼓足了全部的勇氣帶著家法去了小叔的房間,關緊了門就自覺地去牆角捧著家法跪了。
面對著冰冷的牆壁,程言心裡驟然縮緊,這麼急不可耐地求爺爺把小叔「請」回來也不知是對是錯。
看今日的情形小叔還是沒有原諒自己,依小叔的脾氣,若是真生了大氣鐵了心不理睬自己,真能晾上自己一年半載,以前這種事情不是沒有過,只一次,就足夠讓他牢記一生不敢再試。
而這次,自己似乎又犯了他的忌諱。
忤逆尊長,離家出走,又差點把爺爺氣死,這都是大錯,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罪該萬死,小叔怎麼可能輕易饒過自己?
若真逼了他動手,自己這條小命今天也算是交代在這裡了,可動手總比一直晾著好,小叔要是一直這樣冷著不認他,那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程言心裡千迴百轉,各種盤算著怎麼才能哄的小叔輕些動手,哪怕待會沒皮沒臉,能少挨一下就少挨一下吧。
程言想的出神,連小叔已經進來都沒聽見,只聽到一記冷哼,是小叔慣用的質問口吻,帶著些許嘲諷和不耐的意味:「你在這做什麼?」
程言一驚,手中的藤鞭一個不妨神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程言來不及多想趕緊把藤鞭撿起來轉身面對小叔跪直了,抬頭對視上小叔冷冷的眼眸嚇得低下頭,怯怯道:「小叔,言兒特來向小叔請罪認錯,請小叔責罰。」
程鋒目光停在程家的家法上,也是微微一怔。
這孩子看來是真怕自己不原諒他,把家法都捧了過來,自己往常都是拿皮帶揍他,程家的家法是三根藤條纏在一起的,打起人來那份疼痛是皮帶的三倍,自己從小到大挨家法的次數屈指可數,除非犯了大錯實在把老爺子氣急了,不然也沒有機會嘗到藤鞭的威力,相比之下,這個比自己小八歲的侄兒挨家法卻是家常便飯了。
程鋒從程言手中接過藤鞭,打量著手中皴黑的家法,依舊冷著臉說:「言少這是帶了全套拍戲的裝備來了,我是不是還得積極配合啊?」
程言頭上微微見汗,放下酸痛的胳膊垂首道:「言兒不敢,言兒是真心實意來求小叔原諒的。」
程鋒冷哼一聲,「想挨我的揍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你覺得一個離家出走、忤逆不孝的逆子有什麼資格請求我的原諒?」
程言惶急地抬頭,卻見程鋒辨不清喜怒地將藤鞭往地上一擲轉身欲走,程言忙膝行兩步從背後抱住他的腿,求道:「小叔別走,言兒知錯了,真的知錯了,以後絕不敢再犯……小叔原諒我吧,別不認我,您打死我我都認了……」
程言聲音里止不住的顫抖,程鋒不理還是固執地向前走,奈何程言緊箍住自己的腿根本邁不動步子,「放開!」程鋒沖他低吼道。
程言手臂卻又加緊了幾分力氣,把腦袋埋在他腿窩處不停晃著,嘴裡喃喃道:「不放,就不放……」
幾時看到侄兒這般耍賴的樣子,程鋒真是哭笑不得,「我數三個數,一……二……三……」
「三」的話音還沒落,程言的手就以彈簧般的速度瞬間縮了回去,這是程鋒對付程言的老招數了,百試百靈。
看程言跪坐著,十分不甘又膽怯地看著自己,程鋒暗嘆口氣,真是被這臭小子吃的死死的。
「既然如此,那今天我們爺倆就好好算算賬。」程鋒對著程言咬牙切齒道,程言驚地渾身一哆嗦。
程鋒朝沙發走去,吩咐道:「滾過來。」
程言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彎腰輕揉了下跪得酸痛麻木的膝蓋,感覺能走了,才蹭著步子撿起程鋒扔到地上的家法,重新面對程鋒捧著家法跪了,程鋒見狀,沉吟道:「你確定你受得住這個?」
程言看出小叔有幾分心軟了,忙討好地笑著撒嬌道:「小叔如果不捨得就輕些打,言兒就受得住了。」
真是給他點顏料他就開染坊了,程鋒重新板了臉,哼道:「又給你臉了是不是,跪直了!」
程言見小叔臉色又陰了下去怕又惹他氣怒不敢再貧了,挺了挺脊背,低眉順眼地跪著。
程鋒一言不發冷著他,約摸過了十多分鐘,程言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凝重壓抑的氣氛,忐忑地抬頭瞧小叔,小叔臉上倒沒有十分憤怒,程言不得不承認,小叔還是跟從前一樣,不怒自威。
見小叔瞪著自己,程言往前湊了湊身子,賣乖地笑笑:「小叔,是言兒混賬惹小叔動怒了。這段時間犯了不少錯,也挨了不少打,言兒也怕疼,可有些事言兒實在躲不過去,拼著給家法打死,也硬著頭皮去做了。言兒自小頑劣,不好管教,一天到晚地惹家裡人生氣,是言兒不懂事。小叔儘管責罰,言兒該打。」
程鋒絲毫不為所動,冰著一張臉透著寒意,劈面就給了程言一個狠辣的耳光,程言被打的一懵,半天才體味過疼痛,剛穩住身形,另一面臉頰又挨了重重的一記,程言疼得七葷八素,不自覺地用手撫上面龐。
程鋒打下他的手,揚手正反又是兩個耳光,力道絲毫不減,重重的四個耳光下來,程言嘴巴里湧上一股血腥味,血跡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為什麼打你?」程鋒沒有絲毫憐惜,放下手冷冷地問。
程言疼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不是委屈,也不是恥辱,真的是疼出來的淚水。
他顫著聲音,哽咽道:「小言,小言錯了……」
程鋒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揮手又是一記,程言慘叫一聲,直接被打翻在地,拼著力氣爬跪起來,俊逸的小臉上布滿了巴掌印,嘴角還滴著血,慘兮兮的一張臉呈現在程鋒面前,而程言心裡清楚,這不過是開胃菜而已。
不敢再打馬虎眼,也不敢再挑戰小叔的忍耐極限,程言疼得上下牙齒都在打戰,從牙縫裡蹦道:「忤逆……不孝,離家……出走,不遵承諾,違背家訓……」
程鋒見他跪得晃晃悠悠的,知道他是疼得緊了,看他被自己抽的青紫腫脹的臉,心又軟了,抬手給他擦擦嘴角的血跡,斥道:「光是離家出走這一條,我都想卸了你,多大了都,還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知道疼以後就仔細著不要犯錯,我也不忍心罰你。當我願意打你呢,打你我不心疼嗎?」
拚命忍著淚意,卻被小叔這幾句罕見的憐惜之語搞的徹底決了堤,淚珠成串地往下滾落,哭的那叫一個慘。
程鋒最討厭男人流淚,在他的概念里,男人只有汗水沒有淚水,訓斥道:「哭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個理兒還需要我再教一遍?把眼淚給我憋回去!」
程言吸著氣,抽噎著硬是忍住了淚意,眨巴著淚眼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小叔。
「愣著幹什麼,既然意識到錯就得挨罰,我的規矩你都知道,緊著吧。」程鋒站起身子,活動了一下筋骨。
程言撇撇嘴,就知道小叔哪會那麼輕易給自己兩巴掌就算了,認命地膝行兩步移到沙發近處,咬牙褪了褲子至膝蓋處,皮帶往地上一扔,就把上半身貼在沙發上老實趴著不動了。
程鋒蹲下身子,用左手在程言的光屁股上又是摸又是捏,程言不知小叔是何意,臉羞得通紅。
看著他屁股上還有未消的腫痕,程鋒不由問道:「這傷是怎麼來的,你爺爺打的?奇怪了,老爺子不是說沒有為離家出走的事教訓你嗎?」
程言心裡一沉,暗叫糟糕。果然,程鋒冷冷的聲音劈面問來:「難不成是因為旁的事?還不快說,你又犯什麼事讓老爺子生氣了?」
程言暗暗叫苦,怎麼平白無故又給自己添了一樁罪啊,為了自己的屁股考慮還是坦白從寬吧,程言簡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下和陸晨曦的事情,程鋒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