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臘八拜壽
第十七章:臘八拜壽
山間無路,走的人多了以後路就自然出來。騎馬前進,只能在山谷中的溪道隨著山水的走勢轉悠,好在是數九寒冬,溪谷結冰成路,也不妨礙騎手們的駕馭。
歡快的軍犬『少校』在馬前奔跑跳躍。進入山區以後,李大慶索性讓它自由地活動,現在的『少校』已經適應了野外的生活,居然可以自己出去獵捕一些小型的動物。除了李大慶以外,在隊伍中只有張自和與唐明漢可以指使它,這軍犬也彷彿知道這倆人是隊伍的頭,對兩人的指令忠實地執行著。
大石砬子今天喜氣盈門,老掌柜的六十大壽在他本人的堅持下如願在臘月初八日開辦。五道溝離大石砬子不遠,原本韓家的家居就在五道溝。五道溝這裡有開闢出來的山區坡田,布爾哈通河的支流小溪在這裡有一個大的回彎,河谷地帶適宜種植,韓家來到此地后歷經三十年的開荒墾殖,形成了一個人煙生息的屯子。後來因抗糧抗稅的事情與樺甸的官府鬧翻,出於防範的原由,韓家大部分人遷居到了險峻的大石砬子,將土地租給了同屯的鄉民。在與樺甸稅務警察以及當地駐軍接連發生兩次武裝衝突以後,韓家就基本在大石砬子立了根。
韓家在初來吉林時就以包鏢運貨為主業,可以說是一個以商為主。以農為輔的家族經營的勢力。老掌柜韓耀庭是鼎鼎大名的河北滄州形意韓家的嫡宗,族中子弟眾多,在義和團煙消雲散以後,韓耀庭以大師兄的身份將族中的子弟帶了不少闖關東,現在韓家局的夥計一半以上是親族。
儘管與官府鬧翻,也與道上的綹子較少來往,但韓家掌柜的老爺子六十大壽,他還是按照江湖道上的臉面和生意往來的規矩給幾個大家下了喜帖子,邀請來大石砬子喝酒相慶。
前幾日在安圖道上與『四野』相遇的韓再功就是老掌柜的遠房族侄,這次老掌柜六十大壽的操辦就是他一手承擔。昨天接到了『四野』兩位掌柜的口信,說是今兒要來拜山,韓再功是親眼目睹了『四野』軍容的,當時就對『四野』有不錯的印象,而且張大掌柜的說話和氣周全,言語中對韓家也是有極大好感;唐大掌柜英武、豪氣、強悍。回山後向老爺子談起此事,韓老爺子也是盼望能在自個家中見到這倆位族侄口中的人物。
正是中午時分開席賀壽的時辰,韓家局的眾人都已經入席就坐,邀請來的客人亦在上席安置,就看見負責巡山查崗的韓家局炮頭馬光明匆匆地趕來報告:「稟老爺子,『四野』的兩位掌柜已經到了山口,為老爺子賀壽拜山來了。」這位炮頭馬光明也是那日隨韓再功赴延吉的兩人之一,武功深厚、槍法精湛,是韓耀庭來吉林后收授的親傳弟子。面相憨厚、內心精明,是韓家局的柱樑之才。
「開山門,放炮迎客!」韓耀庭立即吩咐。
「轟、轟、轟,」三聲巨響,三支大號的抬銃向天噴出濃密的硝煙,韓再功領著韓家的部分子弟站到了大廳的台階下,肅手迎客。
「哈哈,韓家大兄弟,我們又見面了,這次我和唐大掌柜不速而來,代表『四野』對韓老爺子和韓家局的一點心意,唐突了,唐突了。」張自和春風滿面地笑說道。
「哪裡哪裡,象唐大掌柜和您張大掌柜這樣的貴客來大石砬子韓家,是我們的榮幸,剛才老爺子吩咐了,貴客臨門放炮相迎,足見老掌柜的誠意啊。有請有請!」韓再功也是笑容滿面。
這時候,從大廳里出來一位俏麗的青年女子,只見她上身穿暗青色萬字紋蘇緞面的右襟狐皮小襖,下身著淡藍色碎花棉褲,頭帶紫獺皮的無沿平蓋帽,一條水油油的粗黑大辮子隨意地甩在右肩頭,辮稍處用紅艷艷的絨繩密匝匝地結成盤絡;細眉入鬢、星眸耀目、體態婀娜、身量高挑。
「再功哥,這兩位貴客就是你說的『四野』當家掌柜?兩位好漢,在下是韓家局的韓玉珍,恭謝兩位前來為家父賀壽。」韓玉珍說完,向唐明漢和張自和抱拳作揖。
「呵呵,韓家大小姐客氣了。韓老爺子的威名在這吉東五州無人不知,能有機會謁見尊長,實在是我們兩人的榮幸,在下是張自和,這位是我們『四野』的隊長唐明漢。我們這裡有恭賀韓老爺子六十大壽的薄禮,請大小姐收納。」張自和笑盈盈地遞上一張紅紙書寫的禮單。
韓家大小姐接過後按規矩並不能當眾查看,轉交給馬光明:「請馬哥在父親面前唱念吧。」同時一伸手虛引向內,「請!」
唐明漢初見韓玉珍之時,不由愣怔了一刻,那神態語氣,與自己後世的女朋友相當地相似。不由盯住韓玉珍多看了幾眼。韓玉珍請兩人入內之時,轉頭看見唐明漢直愣愣地瞅著自己,不由得臉上一紅。韓玉珍是行走江湖之人,風來雨往,道上什麼人沒有見過?可是象唐明漢這樣純凈的訝異目光,還是第一次見到,心裡好像有一把柔軟的刷子輕輕地拂過,一陣說不出的舒服直擊胸臆。扭過頭去掩飾自己的羞態,先舉步向父親的坐席走去。
韓耀庭多年患病,在大廳的正席上端坐,只是有重要的客人前來才略站一會兒寒暄幾句。馬光明快步走到韓老爺子身旁,「老爺子,『四野』掌柜的拜壽,獻上厚禮。」
「念念吧。」韓耀庭淡然地說。
「七兩重老山參一支。」
「哇」的一聲,滿堂嘩然。七兩重的老山參,莫說在吉林,就是在全東北也沒有幾支,可以說是價值無法用金錢估量。韓耀庭激動之下竟然站了起來。
「什麼?什麼?七兩重的老山參?光明你沒有看錯?」韓玉珍也不相信,一迭聲地詢問馬光明。
「韓老爺子,在下曾聽說您老是在與八國聯軍作戰的時候受傷才導致今日的寒喘之症。我們『四野』最敬重為國家為民族而抵抗外國侵略者的英雄豪傑。這山參是我們繳獲日本人的,用在韓老英雄身上,也算是物有所值啊。這是我們『四野』的誠意,也是我們唐隊長的誠意,希望今後能與韓家局同氣連枝,共同為保護自己的家園不被外國勢力凌辱而奮鬥。」張自和語態懇切地說道。
「禮重了、禮重了,受不起、受不起啊。」韓耀庭喃喃地說。
「哈哈哈,最近幾日傳言『四野』的風頭很勁,砸秦家窯,滅『龍山好』,早就想見見聲震吉東的幾位好漢,今日有緣,在韓老爺子這裡碰上了兩位,等會一定好好地喝上幾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漢豪放地說。
「這位是?」張自和轉頭問韓再功。
「『敖東好』的當家魯來相」韓再功介紹說。
「魯大掌柜的,『四野』的這裡有禮了。」張自和對魯來相拱手致意。
「好說好說,韓老爺子,今兒個大喜之日,我先祝老爺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啊。」
「同喜同喜,再功和玉珍,你們領著大傢伙的給客人們敬酒吧。」韓耀庭高興地吩咐著。
大家一起入席,杯盞交錯,笑語盈盈。席間韓玉珍也時不時地盯著唐明漢偷看著,只見這人眉宇俊朗、面容沉毅,目光中有一種攝人心魂的力量,自己不覺得有點痴了。
張自和不善飲酒,已經先向韓老爺子告罪而飲用茶水代酒了。再看韓玉珍的樣子和唐明漢不自在的模樣,不由心裡暗笑。嗯,有戲了。
席間最熱鬧的還是魯來相,拉著唐明漢不停地問這問那,直嚷嚷等會要看唐當家的武功槍法。綹子們當家的要好相聚,相互比試也是常事,有互別高下的意思在內。韓耀庭也不阻止,只吩咐等會在演武場由韓家子弟先獻藝。韓再功和馬光明是見過『四野』隊伍的人,當時只對他們的服裝和武器羨慕不已,還真想藉此機會見識一下『四野』人馬的實力。但韓再功卻嘗試過唐明漢的功夫,自忖在韓家局無人能敵過,只想看看他的槍法如何。
韓家的演武場在一塊坡地中,平出約兩畝大小的場地,四周放著石擔、石鎖和大刀等器械,午飯後,眾人酒酣耳熱之際涌到了這裡,看韓家子弟和『四野』、『敖東好』等綹子的比試拳腳和槍法。
韓光前牽著烏睢和其他兩馬帶著『少校』也來到這裡。所有人看到烏睢和『少校』后無不驚訝,都在暗想這『四野』是什麼來頭啊?這軍馬和軍犬擺明不是尋常的人能夠擁有的,對『四野』的神秘又多了幾分好奇。眾人如此,韓玉珍尤其如此,前幾天聽堂兄說起這支隊伍時還不以為然,今日親眼目睹以後,頓時收起一份漠然之心,要仔細地看看這唐大當家的都有什麼能耐。
韓家子弟先上場,幾人先後演示了拳法、刀法,又安排了兩隊練習散手對打。場上你來我往地十分熱鬧。韓光前負手旁觀,只覺得與自己打小練習的功夫相去不遠,都是形意一脈,只不過這些韓家子弟過於注重招式的到位而沒有狠辣地力道。看來要不是內功沒有練到就是表演的成分居多了。
韓耀庭也興緻勃勃地在一旁指點。今天他實在是非常高興,韓再功從延吉回來時,他已經要放棄吃藥治療了。聽了張自和的帶話,今天又收到這樣的重禮,心情的舒暢難以言表。一定要親陪貴客來觀看自家的子弟演示。還想順便看看客人們的真實功夫。
魯來相見韓家的子弟演示完,就提請『四野』的人上場演示。唐明漢點點頭,示意韓光前先來。
韓光前起手勢一開,韓耀庭就驚呼起來:「形意?韓家的?你是什麼人?」
在來韓家局以前,張自和就與唐明漢、韓光前特意編織了一段故事,也考慮韓家是滄州大族,人口遷徙外地不少,特意地避開了韓家的嫡宗譜系,只說是旁門庶族。聞聽韓老爺子發問,就將這段故事講了出來。
「好、好,今兒個大喜不斷,又看見一個韓家的傑出之才。老朽我感激『四野』的兩位掌柜的啊。」
韓再功和韓玉珍也沒有想到在『四野』的隊伍里居然還有韓家的傳人,而且功夫明顯不差,也都驚詫連連。
張自和笑著說:「韓老爺子、魯大掌柜的、韓家局各位英雄,『四野』中小韓的功夫還不是最好的,我們的許一山副隊長現在不遠的毗鄰大石砬子的地方建一個立根的窩,沒能來貴地,今後要是韓家局的各位想去我們的四野營做客,屆時我一定讓他給大夥露一手。」
這話一說完,魯來相臉上就掛不住了。心裡暗想「敢情你們來的人還不是最硬的好手,還只邀請韓家局的,把我們『敖東好』放哪兒啊?聽這話是有點炫耀的意思了?那好,我就向唐當家的領教一番。挫挫你們的銳氣。」於是還沒等韓耀庭他們回答張自和的話頭,就直楞愣地開口:「唐當家的功夫槍法想必不差,你也給我們大夥露一手,讓咱們開開眼如何?唐當家的可不能推辭啊?」
唐明漢一聽這話說的,就知道魯來相心裡確有比試高下的心思。於是抱拳朗聲:「魯大掌柜的,在下沒有練過套路什麼的,打從練武開始就習的是擒拿制敵的實戰散手,您如果想見識的話,就請一個兄弟上來和我切磋一下吧。」
「哈哈,機會難得,我就和唐當家的過幾招吧,也算露醜。」魯來相話趕話地硬要和唐明漢比試拳腳。
韓玉珍也想看看唐明漢的身手怎麼樣,反正是切磋比試,又不是生死相博。於是也開口提醒:「唐大當家的,『敖東好』的魯掌柜練的是金剛掌,少林一脈,在這吉東地界也是赫赫有名,你有什麼壓箱底的功夫就只管拿出來,以武會友、點到即是,不會傷了和氣的。」
唐明漢知道這韓玉珍既想看看自己的表現,有暗中掂量自己份量的意思在內;又擔心自己輸了會丟失臉面,怕自己氣度上輸不起。展然一笑:「大小姐過慮了,拳腳比試亦當生死相博,如果在下輸了,自然不會有什麼埋怨別人的意思,只有更加勤奮練武,能與魯大當家的交手,是勝固欣然,敗亦可喜,沒有什麼臉面上的得失。」
「好,唐大掌柜的年紀輕輕,就有這份胸懷氣襟,老朽甚為感沛。唐掌柜日後必然能成就不世功業。今日就拭目以觀,請兩位下場交手吧。」韓耀庭拈鬚說道。
這魯來相身高力壯,依仗自己強橫的體格,下場后略一拱手,便馬步弓腰,左手張掌護住胸腹,右手成拳直衝唐明漢胸口而來。
唐明漢一見對方來勢兇猛,右腳後退半步,左手五指虛張,看似要反叼對手右腕脈門,右手卻迅疾地向對方的左肩拍去。
魯來相看似粗豪,實則精細。本來的右拳直擊就是虛招,是試探唐明漢反應的。看見唐明漢不避不讓反而沖自己的門戶而來,側身向右讓開一步,避開正面,收回右拳,左掌反向唐明漢的左胳膊抓去,意圖以摔碑手法將唐明漢的左胳膊廢掉。他快,唐明漢更快,就在魯來相右側轉身避讓時,唐明漢就先一步左側半轉,以左腳為支點,右腳旋風般地向後勾腿回掃。這一下子就結結實實地掃到了魯來相的右腿膝彎。
就見魯來相差點就被這一掃踢到地上,踉踉蹌蹌地後退兩步方才勉強站穩。兩人交手不到兩個回合,魯來相就吃了個大虧,讓眾人眼睛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魯來相心頭大火,認為是自己不熟悉對方的套路而吃了虧,站穩后變得小心翼翼,輕易地不出手,就圍著唐明漢打轉,伺機出手一下狠的。
唐明漢也不急,對手轉他也轉,看誰先沉不住氣。最後還是魯來相耐不住,雙拳如風車般地只向對手的頭部胸部掄來,企圖以一力降十會的辦法擊倒唐明漢。唐明漢只是閃避回擋,見招拆招,瞅見一個對方的空檔,一聲虎吼,左手一把將魯來相的右腕抓住了,接著右肘大力的肘擊撞在魯來相的左頸處,趁對手還沒有回過氣來之時,一個別胯將魯來相摔到在地,退後兩步,拱手作揖:「魯大當家的承讓了。」
眾人正看見兩人來來往往地打得熱鬧之際,不知怎麼地這魯大當家的就倒在了地上,都沒有看清這唐明漢是怎麼做到的,連魯來相自己都迷糊的很,這唐明漢的動作快得連自己都沒有看到。直到眾人高聲喝彩之際,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倒在了地上。魯來相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之人,當即起身:「唐大當家的好功夫,魯某領教了。」
「哈哈,韓某今日不虛,真正看到了一場龍虎相鬥,兩家掌柜的都是拳腳行家,精妙精妙啊。」韓耀庭高興地說。
韓玉珍眼裡直泛異彩,早先對唐明漢的擔心已經丟在了九霄雲外,如水秋波直瞅著唐明漢。韓再功和張自和看見韓玉珍如此模樣,兩人竟然對眼一笑,彷彿有了一絲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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