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奉天城內(三)

第三十五章:奉天城內(三)

奉天城東關十字南街的一家西式診所里,陳天鳳和薛陵正在談笑風生地說著自己在綹子里落草期間的經歷,陳天鳳和薛陵是初中的同學,兩人關係一直很好,可謂是鐵哥們。這個薛陵的父親薛慕華是民國初年就去日本留學的,在神戶醫學院學習西醫,學成回國后就在家鄉開業行醫。薛陵中學畢業以後就跟著自己的父親學習醫術,現在在診所也能獨擋一面地給人治傷看病。

兩人正談論得高興的時候,魯來相背著滿身是血的姜子恆急匆匆地闖了進來。「醫生,快救救我的兄弟,他被日本人用刀砍傷了。」

「怎麼回事?魯大哥。」陳天鳳看到后吃了一驚,急忙地詢問。

魯來相是在姜子恆受傷以後在趕去現場的,事情的起因他還不是十分明了,就只說是姜子恆他們上街后與日本的浪人武士打鬥了起來,華盛商社的人包括姜子恆在內傷了四個。

「趕快都把傷員送到這裡來,這是我的同學薛陵,他的父親治療外傷很有經驗,先趕緊地治人要緊。我去南關看看。」陳天鳳說完,拜託了薛陵馬上救治傷員,然後立馬地奔向南關外。

唐明漢、張自和與四野其他的隊員此刻正與鈴木幸夫以及奉天『劍道會』的幾人對峙著。鈴木幸夫在想著怎麼樣既能教訓中國人,自己又不吃虧的時候,唐明漢發話了:「鈴木幸夫是吧?你既然出頭阻止我們中國警察處理治安糾紛的事情,想必你也有什麼依仗,這奉天城裡的日本總領事我不認識他,他也不會認識我。既然這個砍傷我商社僱員的三島是你們的哪個什麼『劍道會』的,那我就挑戰你們的『劍道會』,按照我們中國的江湖規矩來。三天後我在這裡等著你們。」說完,和張自和一起將在場的華盛商社成員都招呼在一起,擠開圍觀的人群,離開了鬥毆的現場。

路上,惹起事因的郝老三耷拉個腦袋,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唐明漢看見后又好氣又好笑。待到問清楚和日本人發生衝突的原因時,也沒有斥責他,只是說道沒傷著就好,讓郝老三心裡才平靜一點。

陳天鳳趕到南關的時候,正碰見唐明漢一行迴轉,於是引著眾人來到了薛陵父親的診所看望四個受傷的隊員。四人中,就是姜子恆的傷勢嚴重一些,背部刀口一尺以上,深可見骨,現在正由薛陵的父親在給治療。其餘三人傷多是在手臂,倒無十分大礙。

張自和聽完薛陵介紹的情況后,不由眉頭緊鎖。本來他打算近期就帶李大慶和黃二虎去北平的,現在看來計劃得要改變,只有等姜子恆傷勢好轉以後才能離開了。魯來相把姜子恆背來診所后一直在這裡守護。見到了唐明漢一干人后,馬上詢問那幾個日本浪人怎麼樣了,當得知三天後華盛商社挑戰『劍道會』之後,摩拳擦掌地說:「唐老弟,這次我得去和那幫矮鬼子較量較量,要是幾個對幾個的話,我去把我的師兄弟都叫來幫場子,一定要把那幫癟犢子們都干趴下。」

「有你的,老魯。到時候有你上的機會。不過,你這幾天和朋友弟兄聯繫的如何了,趕明兒都請來我們商社做客,大家都認識一下。」唐明漢拍著魯來相的肩膀說道。

「嘿嘿,只找到兩個師兄弟,其餘的都沒在這奉天城裡。不過,我的一個師兄現在在警務督察熊飛的手下當教官,好歹有一百多號徒弟。到時候我去把他們都請來壓陣。」

「還有陳天鳳,你也把你的同學朋友明天都請來我們商社,大家把這次如何教訓日本人的『劍道會』的事情商量一下,好好地揚揚中國人的勇氣。」張自和也在一旁說道。

「沒問題,唐隊長和張政委,我已經對我的同學和朋友們介紹了你們打擊日本人的事迹,他們都很感興趣,也早就想結識一下我們四野的掌柜了。」

此時,薛陵的父親從裡屋走了出來,對大家說道:「我已經給傷者縫合了傷口,看來生命沒有危險了。但是由於失血較多,傷者目前身體比較虛弱,最好留在我們這裡觀察治療,需要你們留人在這裡陪護。」

「謝謝薛大夫了,這裡是我們給付的診金和藥費,不知道夠不夠。如果還需要用藥和治療方面的花費,請薛大夫千萬提出來,一切以最好地救治傷員為主,請薛大夫辛苦。」張自和說完,拿出一卷鈔票遞給薛慕華。

「這是我們華盛商社的張大掌柜,受傷的是我們商社的僱員,薛叔叔,您一定要收下診金和藥費,不然的話,我在掌柜的哪裡就不好說話了。」陳天鳳對薛慕華懇切地說道。

「治病救人,是醫家的本分,這錢我只收該收的藥費。聽說此人是為了救同伴被日本人砍傷的,就沖這一點,我也得義務地為他治療。錢的事情,張大掌柜的就不要勉強我了。」薛慕華平淡地說。

「薛醫生古道熱腸,在下也是十分地佩服,你這個朋友我們華盛商社的交定了。日後有什麼難處,只管言語一聲,我們當鼎立相助。」唐明漢這時也插話道。

眾人留下陳天鳳在薛家診所照看姜子恆四人後,回到了南關的院子里。張自和看著沮喪的隊員們,笑了笑,:「怎麼?這會兒的精神頭咋都沒了?讓你們上街逛逛,結果逛出了幾個傷號?你們幸好是和日本人鬥毆,要是和中國老百姓這樣,那我們以後四野和華盛的招牌就不用掛了。說說吧,這三天後和日本人的『劍道會』比試,你們都有沒有信心啊?」

「今天的事情是我惹出來的,三天後和日本人比試,哪怕是拚了命老子也要幹掉幾個。」郝老三在姜子恆為救他而身受重傷后就一直有愧疚的心思,聽張自和這麼一說,渾身的血一熱,豪言壯語衝口而出。

「大家看到沒有,身上沒有功夫,胸中沒有膽氣,就會受日本人的欺負。以前你們混綹子的時候我管不著,但是從今以後你們都是四野的隊員,練好本事是第一位的,從這件事情上你們可明白一個道理,就是苦練加巧練。老魯,你的師兄不是警督署的武術教官嗎?這些弟兄就交給你了,打今兒以後,你和你的師兄就協助我訓練隊員,可以嗎?」唐明漢說道。

「沒問題,練功夫就是下個苦勁。冬練三伏、夏練三九,一日不斷,年復一年,功夫自然出來,打個小日本什麼的沒有問題。」魯來相大大咧咧地說道。

到了晚上,等大夥都安歇以後,張自和來找唐明漢了。「唐隊,你咋就提出要和日本人決鬥比試呢?這不太符合你一貫的冷靜細緻的作風啊?哪怕就是在決鬥中勝了,我們也就暴露在日本人眼裡了,要是萬一輸了……」還沒等張自和把話說完,唐明漢就打斷了話頭。「老張,不會輸,起碼我不會輸,這個我有把握,你就放心。至於你說的我提出和日本人決鬥比試的事情,我是這樣考慮的。一來,姜子恆綹子的人剛剛加入我們四野,無論出什麼事情,我們做當家人的必須要為他們做主,讓他們感覺真正有主心骨,定心丸;二來,與日本人的糾紛在奉天城裡時常可見,日本人的囂張從來沒有人去狠狠地教訓過,我們做一次,而且是公開的做一次,對於提振咱們中國人的民族信心和勇氣是一個鼓舞;三來,這個所謂的『劍道會』應該就是日本軍國主義者在奉天民間的一個組織,日本人在奉天的聯合商社也將是我們的打擊目標,打擊他們符合我們的利益。至於政委同志說到的關於身份暴露的事情,這確實是個問題。日本人的特務機構是無孔不入的,今後我們一定多注意這方面。隊員的保密意識教育要加強,另外我們在奉天也得多搞幾個秘密的據點和聯絡處。」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但是我還是要勸你一句,目前階段我們的工作仍然是以秘密進行為主,盡量不要把我們過早地暴露出來。你考慮一下,這次已經定下來的決鬥比試之事如何準備,一切以你的安全著想;我馬上就著手安排林志同準備秘密的聯絡點事宜,還要物色合適的人選在這裡開展情報工作。這姜子恆一受傷,把我們的節奏也打亂了。明天魯來相和陳天鳳的朋友們過來見面,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是不是在其中發展一些?」張自和一直在考慮如果九一八事變如期發生,這在奉天城裡的事情怎麼處理的問題。看來看去,還是合適的人手太少。不由得嘆了口氣。

第二天下午,華盛商社的小院子里開始熱鬧起來。林志同忙裡忙外地張羅著,張自和與唐明漢則在和來這裡拜訪的幾位客人喝茶聊天。魯來相在一旁陪同。

「兩位掌柜的,我已經聽我魯師弟說過你們的事了。我這位師弟啊,打小和我一起在師傅的武館里的時候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前幾年我聽說他入了綹子以後氣得不行,那不是一個正經人乾的事啊。這次他來奉天,已經向我解釋加入了你們華盛商社,保證今後要跟著兩位掌柜的走正道,我心裡高興。今兒過來也是代我那過世的師傅感謝兩位,日後有什麼在這奉天城裡的溝溝坎坎,知會一聲,我荊關良一力鼎助。這位是我的另一個師弟,叫竇國傑,也是在一家商社裡幹事。」魯來相的大師兄荊關良身高魁梧,說話一副銅鐘嗓音,一看就知道是個爽快人。哪個竇國傑身量中等,像個讀書人模樣,但是雙目炯炯有神,聽到介紹他時,只是沉穩地一笑,雙手抱拳向張、唐、兩人作了個揖。

「荊教官,竇兄弟,我是張自和,這位是唐明漢。我們剛來奉天不久,有些俗務少不了以後要麻煩的。魯兄弟在吉東一帶雖說是落草為鬍子,但是也沒做什麼對不起老百姓和國家民族的壞事,如今和我們一起在長白山裡收聚流民、屯田墾荒,種地跑商、自食其力。大傢伙在一起不受地主惡霸的欺負,日子所說窮點,但是過的舒心暢氣。眼下這日本人在關東四省橫行霸道,占礦山,圈開拓地,到時候總有起衝突的一天。就連昨日我們商社的僱員上街就被幾個日本浪人用刀砍傷了。我們的唐掌柜氣憤不過,提出後天和他們決鬥比試,到時候還請兩位帶一點好手前來助陣。不知兩位能否應允?」

「沒問題,到時候我和魯師哥一起上陣。我早就看不慣那幫鬼子們的嘴臉了,我們荊大哥是官府的人,不好出手,就由我來吧。」竇國傑開口出聲,一下就把比試的責任攬到自己和魯來相的頭上。

「謝竇兄弟的好意了,比試的事情我一個人干,你們就幫忙在台下掠陣,以防日本人的詭計。」唐明漢堅決地拒絕任何人上場幫忙的要求。

荊關良一聽唐明漢的話,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了一會:「這樣吧,我有幾個不在警察編製的弟子,功夫也還說得過去,他們現在都閑散著在家沒事幹,如果唐大兄弟和張掌柜的能將他們收錄在華盛商社的名下,讓他們有個飯碗和前程,以後你們商社的安全問題起碼有個保障了。我這幾個弟子也都是窮苦人家出身,能吃苦能耐勞,也還聽話,能讓我魯兄弟佩服的人,一定能把他們帶上正道,我也放心。」

「好,就請荊老哥帶這些弟兄來我們商社,吃穿全包,每月五塊大洋的津貼。跟著我們的唐掌柜,他們日後定有出息。」張自和聽荊關良說要介紹弟子來華盛,不由大喜,連忙應承下來。

接著魯來相又向竇國傑拋出招攬的誠意:「國傑老弟,不如你也來我們這兒,這兩位掌柜的可是人中龍鳳,做的都是大事業,遠比你在那家商號要有出息,大家兄弟在一起,互相照顧,哈哈,你不知道今年過年我們在山裡營地的熱鬧勁,我的綹子跟著唐兄弟的隊伍砸了日本人的金礦,那叫一個痛快啊。日本人的好東西多得象小山一樣,他奶奶的,就是酒太難喝了。」魯來相說露了嘴,一下就把后廠老金溝的事情抖摟了出來。

荊關良和竇國傑一聽,眼睛都放光了,連忙問是怎麼回事。張自和見遮掩不了,乾脆大大方方地將前因後果說了詳細。竇國傑聽了后一拍魯來相的肩膀,「這樣的好事我咋就沒趕上呢?要是唐大掌柜的日後還要干這樣的事情,我立馬就加入你們綹子,他媽的,我早就想著干日本一傢伙了,這以後有機會兩位掌柜的可得讓我盡興。」

「好,我的哪些弟子們也早就議論著,學了一身功夫就等著找日本開葷,我明天就統統地把他們叫來兩位掌柜的這裡入伙掛柱。」荊關良也接著竇國傑的話說道。

張自和連忙地關照在場的幾位,千萬不要把這消息透漏出去,這要叫奉天的日本人知道了,會給商社帶來大麻煩的。荊關良也知道這事情的後果厲害,也贊同張自和的意見,表示絕不將消息泄漏。

於是大家在興奮中喝酒吃飯,中間說起去年臘月初八在大石砬子比武的事情,不由讓荊關良和竇國傑對唐明漢刮目相看,又對唐明漢和韓玉珍的婚事表示祝賀。荊關良是知道吉東這塊地界有韓耀庭這號人物的,聽說這韓玉珍是韓耀庭的獨生女兒,韓家局的所有大事現在由唐明漢做主,對唐明漢的尊敬又多了幾分。

薛陵今天也在華盛商社裡做客。四野的經歷事情陳天鳳已經對他講了個七七八八,薛陵的心裡到不是因為這些江湖豪客的俠義作為而佩服,倒是對唐明漢、張自和一行來奉天途中對李鐵匠一家的救助以及為春荒鄉民給出路等行為深感敬佩。薛陵的一個朋友叫季成高的,就經常對他介紹南方**打土豪分田地的一些事情。受父親的影響,他對窮苦百姓就有一種同情的心理。而薛陵不知道的是,這個季成高已經是**滿洲省委地下組織的一個成員,現在正為營救張貫一同志出獄而四處奔走。

薛陵應張自和與陳天鳳邀請今天來華盛商社做客,本來就對江湖人士好奇的他,又聽見唐明漢與荊關良等人的交談商議和奉天『劍道會』比試的事情,對張自和說道:「張老叔,家父一直就對這日本人在奉天城裡飛揚跋扈頗為反感,認為我們中國積弱已久,國民愚昧落後,高官權貴只顧爭權奪利、相互傾軋,有的不惜與外國勢力勾結欺壓中國百姓。關內軍閥連年混戰,就連江西福建都在鬧紅鬍子。這日後咱們國家出路何在?張老叔能教教我嗎?」

張自和一聽,心裡想到,這薛陵的年紀與陳天鳳一般,而他的生活卻沒有陳天鳳那般坎坷流離,心中有熱誠但眼裡無方向。於是緩緩地對他說道:「你問的這個題目太大,以後要是你有時間,就多來我們這裡作客,一起來討論。我也沒有什麼大的見識,就知道一點,國家的未來在於我們民眾,你剛才所說的國民愚昧落後確實事實,但是要把民眾組織起來爭取自己的權利、爭取民族的權利、爭取國家的權利就必須要有一個組織,至於關內的國民黨和**,誰在這個方面能代表老百姓,誰能擔當起這個責任,大家都拭目以待吧。」

一番話,讓荊關良、魯來相和竇國傑等人沉默不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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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躍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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