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零刀剮牛

唐明漢伏在荒木支隊行軍隊伍的一里多遠處，藉助茂密樹林的掩護，仔細觀察著即將踏入死亡陷阱的日軍。出身於後世鋼鐵之師，慣見雄壯軍威的他，打心眼裡對這支所謂的日軍精銳發出了蔑視。這些皇軍勇士們，小矮個，羅圈腿，大概也就只能在國民黨的雜牌軍隊和地方軍閥部隊面前逞逞威風，哪個號稱關東軍之膽的坂垣征四郎，不就是這次討伐四野營作戰計劃的制訂者嗎？還大言不慚地胡說要徹底地抹去五道溝，我就要看看到底是你牛，還是我的刀快。

將日軍的兵力和裝備詳盡地考慮了一會，把自己的作戰計劃寫在一張紙上。迴轉身，招手叫過李世文，命令他立即與在五道溝里待機的許一山聯繫，囑咐道：「天黑以前，你負責抄小路把這個命令傳達到。如果遇到日軍，寧死也不能被俘，明白了嗎？」

「是，隊長，你就看我的表現吧。戰鬥結束以後，你可得給我獎勵。我早就想得到一把日本手槍了。」

「沒問題，只要表現好，戰鬥勇敢，你要的獎勵就會有的。」唐明漢拍拍他的肩膀，目送後者迅速地鑽進了老林子。

讓荒木提心弔膽的一段路程走過之後，大隊的日軍終於看見了五道溝的民居。正是夕陽西下的時間，五道溝里不聞一絲雞鳴狗吠，死氣沉沉地無一炊煙。路上一門心思想進五道溝大開殺戒的荒木由一郎，面對這樣一個毫無人員活動跡象的屯子，反倒疑惑猶豫起來。難道土匪把老百姓都卷跑了？

「支隊長閣下，我們還是先用火力試探一下以後，再派步兵出擊吧。」小田在一旁出主意道。

「小林君，難道對付一個幾間土房子的村莊，還要浪費我們寶貴的炮彈嗎？命令栗園的中隊派出士兵，用機槍火力開道，分路進庄，執行搜索任務，其餘部隊隨我後續跟進。」

劉輝武潛伏在距離日軍所處地域約二百米的地方，引爆器的電線已經牢牢地纏在發火樁上，手裡緊緊地按著把柄，等待最好的起爆時機。在他的身後，兩三個人一組的隊員全部分散在三百多米長的山脊上，憑藉著夏季茂密蒿草的遮蔽，死死地盯著山下路口的日軍。

栗園中隊的士兵們在得到命令以後，『呀呀』地喊叫著，端起上了刺刀的三八步槍和歪把子機槍，分成三路，向溝里的東、南、西三個方向殺去。一時間炒豆般的槍聲此起彼伏。

在栗園中隊發起衝擊以後，荒木由一郎率領的炮兵、輜重大隊和清水正雄的剩餘兩個小隊走進了五道溝入口。荒木支隊的輜重大隊是一個混成編製，不僅有直屬於自己大隊的輜重中隊，還有第二師團輜重兵第二聯隊的一個中隊，全部兵力人員就將近五百人左右，一百三十多匹馱馬裝運這各類的作戰物資，由荒木自己直屬指揮。而荒木支隊的炮兵分隊則由第二師團獨立山炮兵第二聯隊的一個小隊和原荒木大隊的直屬炮兵小隊組成，二十四匹馱馬裝運著兩門山炮、六門迫擊炮，由支隊的小田參謀官指揮。

劉輝武在山脊上對荒木支隊動態，瞭望的清清楚楚，在估摸著騎馬的日軍指揮官已經進入爆炸中心區域以後，果斷地壓下了起爆器把柄。在這個區域，劉輝武埋設的是串雷，只聽『轟、轟、轟、』的爆炸聲連番響起，剎那間的煙柱和火光騰起、閃耀，日軍士兵和馬匹的殘肢斷骸飛上了天空。「打，給我狠狠地打！」劉輝武放下起爆器，操起突擊步槍，惡狠狠地扣動了扳機。

荒木很幸運，他處在的位置正好在兩個炸點之間。爆炸發生時，只是被強大的氣浪從馬上掀翻了下來，身上奇迹般地沒有受到一絲傷害，在煙霧中匍匐在地上，子彈也沒有沾到。搖了搖發沉的腦袋，荒木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隊伍前後已經被截斷成兩段。在自己身後行軍的炮兵中隊恰好被所有的炸點覆蓋，馱運山炮的馬匹死傷枕籍，山炮部件摔得到處都是。而此時，從山頂上射來的子彈在自己身旁飛舞地發出『啾、啾』之聲。

「快、快，部隊組織反擊，全部火力對準山上壓制，各個小隊收攏兵員，向山頭攻擊。」趴在地上的荒木，聲嘶力竭地吼道。

劉輝武的這個分隊的戰士有八十多人，都是四野成立以來收編的綹子和原護礦隊、森林守備隊和部分在依蘭鎮和四道溝參軍的新戰士，姜子恆原綹子的二十餘人也編製在內。儘管經過近三個月的訓練，但是戰鬥方面的經驗還是欠缺。主要是在火力組織和配合上，不善於發揮集中火力突襲的優勢，多數人都是自顧自地朝著山下開槍。一時間沒有很好地把日軍機槍壓制住，讓荒木的幾挺歪把子叫了起來。頓時，山頭上的火力密度就明顯地減弱了。

「笨蛋，都是些笨蛋。媽的，你們這些兵蛋子，拿給你們使的機槍，不會用點射啊？一個勁就壓住火不放，姜子恆，快點安排你的人馬中槍法好的，把鬼子的幾挺機槍壓住；趁著鬼子的炮還沒有打過來，我們馬上就撤退。」劉輝武氣急敗壞地對這隊員們大喊大叫。

這場襲擊來得快，去得也快。爆炸以後五分鐘不到，等日軍勉強地組織起攻勢，開始架起迫擊炮射擊的時候，劉輝武帶著所有的隊員已經撤出了戰鬥地域，向著山後的老林子里跑去，準備在五道溝里的爆破了。

在經受了一場如暴雨般襲擊后的荒木由一郎，現在是雙腿發顫、腦袋發暈、頭皮發麻，心中發怵，對手打得他找不著北了。盛怒之下，派出去的搜索報復的隊伍中，又有十來個士兵踩中了大概是陷阱和捕獸夾之類的東西，痛嚎的聲音此起彼伏。沮喪地看著自己的部下忙活拖傷員，整理物資，他不禁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大氣。

小田參謀官是指揮炮兵分隊的，正好處在炸點範圍以內，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飛出來后擊中了他的胸口，打得小田口中吐血，肋骨也斷了，此刻還在昏迷之中。

清水正雄率領的第一中隊情況略好，現在全中隊還有兩個小隊的一百人左右的兵力，又是擔任的全軍後衛，爆炸基本沒有波及到他。所以能夠在很短的時間裡，組織起來防禦，繼而將兵力投入到攻擊山頂上襲擊者的戰鬥中。

栗園三郎的部隊已經衝進了溝內的民居，在看到自己支隊指揮官的大隊被炸以後，一貫沉穩的栗園也毛躁了，氣勢洶洶地吼道：「各個小隊全部按班編製，分開對屋子的搜索，發現有人的，通通地殺死。」天色已經全黑下來，日軍打起火把，幾個兵一夥地分開搜索各個民居住房。這一搜就搜出麻煩來了，不斷的爆炸聲在東面、西面、南面響起，劉輝武設置的壓發和絆發地雷炸得栗園的士兵鬼哭狼嚎。栗園三郎的鼻子都氣歪了，不到半個小時，栗園的第二中隊又損失了二十餘個士兵。自從受命攻擊大石砬子以來，直到現在，栗園三郎的第二中隊的兵力損失達到了一半以上，按照通行的戰損評估，他的中隊已經被打殘了。已經對於這個看不見，摸不著，而又無時無刻襲擊自己的對手，他從心裡生出了寒意。無奈之下，只好重新命令部隊集中在屯子中心的一小塊的空地上，暫時停止對屯子的搜索，靜等荒木支隊長來了以後再作計較。

夜戰是四野的拿手好戲，劉輝武和許一山帶領著四野的主力一百八十多戰士，分成幾個突襲小組，兩門迫擊炮也對準了屯子裡面的日軍集結地域。辛苦勞累、擔驚受怕的第二中隊的日軍們，在栗園的命令之下，紛紛地從自己的行軍背囊中取出飯糰，趁著戰鬥的間歇，進食休息。但是片刻的安寧之後，第二中隊沒有等到他們的支隊指揮官的來臨，卻等來了四野的炮彈。

屯子中心碾盤處，日軍燃起的火把成了最好的瞄準目標。兩發炮彈一出膛便炸中了這裡，操作迫擊炮的都是原東北軍的老炮手，按照許一山的命令，每門炮只打五發炮彈后就轉移陣地，反正是照準了有亮光的地方發射就是。

炮擊過後，栗園三郎的隊伍集結地滿目狼藉，原本就被地雷炸得灰頭土臉的士兵們，更是被這一波炮彈炸得成了驚弓之鳥，到處找隱蔽的地方躲避，隊伍亂鬨哄地不成模樣。

四野火炮襲擊的時候，恰好趕到了屯子邊的荒木由一郎，看見他的第二中隊這副狼狽的樣子，感到憤怒和無奈。自從敦化出發以後志得意滿的心情，此時已經變成了惶惶不可終日。在荒木的眼睛里，每一塊山石，每一棵樹木後面，都彷彿有槍口在瞄準著自己和帝國的士兵；每一間民居，每一條道路上都埋設著炸藥和地雷在等待著發出怒吼。自己強大的支隊猶如踏入泥潭的野牛一般，每進一步就陷得越深；每掙扎一次就快要沒頂。這些狡猾可惡的土匪們，好像手裡攥著一把鋒利的短刀，一刀一刀地割下自己的肉，而自己的鐵蹄卻總是踏不住他們，處處被動挨打。而現在，支隊的兵員損失巨大，不算在敦化趕過來的第三中隊，自己的大隊已經喪失了一半以上的作戰兵力。怎麼辦？怎麼辦？

額頭上流著鮮血的栗園三郎，不顧衛生兵正在為他包紮，在見到荒木支隊長後放聲大哭，抽抽泣泣地對荒木說：「支隊長閣下，我的第二中隊已經被打殘了，所有能站著射擊的士兵還不到一個小隊，接下來該怎麼辦啊？」

怎麼辦？看來只有聚攏兵力，尋找對手的主力進行決戰才是目前破局的關鍵。荒木對自己當初貿然踏入五道溝有點後悔，沒有很好地研究對手的戰術，沒有得到詳細的情報，就率領部隊踏入了這樣一個險惡的地域，自己是犯了輕敵的錯誤啊。應該在大石砬子附近等待第三中隊會和以後再進軍就好了。沉吟了一會，望了望仍然處在昏迷狀態下的小田，命令道：「給第三中隊發電報，命令他們加快行軍步伐，儘快趕到五道溝。我們現在馬上佔據屯子里的民居，先做固守防禦，抓緊時間治療傷員，所有的部隊集中，派出警戒搜索，防止敵人在夜間襲擊。告訴士兵們，現在是考驗他們對天皇陛下忠誠的時候了，我們只要抓住土匪的主力，就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荒木支隊的第三中隊此刻正和輜重小隊在險峻的道路中奮力前進。由於輜重多是裝載的彈藥，接到支隊長得命令后，第三中隊中隊長中條信哲咬著牙強令已經很疲憊的士兵們不得停步，連夜行軍。有幾匹馬承受不了這樣行進強度，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再也站立不起來了。即使如此，中條也毫不顧惜損失，命令拋棄死馬，將馬上馱載的彈藥掩埋起來，繼續頑強向前。

唐明漢和韓光前率領的四野第三分隊在韓玉珍指點的山坳里整整休息了一天，韓耀庭和韓再功不顧自己一個有病，一個有傷，堅持給第三分隊的傷員治療。韓家多年來江湖闖蕩，對於治療槍傷有自己的秘葯和心得，成二愣子在戰鬥中被打穿了肩膀，骨頭都碎了，一直疼得直哭。韓老爺子讓韓玉珍用刀子削下幾塊樺樹皮，用燒酒噴了傷口，敷上自己調製的秘葯，用手在二愣子肩膀上摸索了一陣，吩咐韓玉珍將樹皮卡在指點的部位，纏上布條。然後對成二愣子說：「小夥子，別擔心，你的肩膀倆月以後保證好好的，信你大爺，別哭。」

唐明漢和韓光前正在商量如何應付後續日軍的問題。韓光前說：「唐隊，現在我們這邊只有五十個隊員，怎麼對付當前日軍？」

「許一山和劉輝武那邊應付荒木的大隊也很吃力，那可是一大坨敵人；丁磊現在正指揮哪些第一次上實戰的狙擊手們，今後的狙擊力量都得現在培養，而實戰是最好的課堂。所以，對付這個荒木支隊的後續部隊，就只能是我倆的菜了。我現在考慮的是，既然定下了要把荒木支隊全留在五道溝的決心，就得把日軍的後路給斷了。」

「唐隊，你的意思是我們再把大石砬子給拿下？」

「嗯，現在大石砬子上面不知道什麼情況，日軍在上面肯定留有部隊，但是人數有多少不清楚。還有就是，如果要拿下大石砬子，就得瞅準時機。早了不行，過早的話，日軍的後續部隊會全沖著我們來；但是太晚的話，大許和小劉那邊的防守壓力也太大。」

「唐隊，現在天色已經黑了，我們的隊員都休息了一天，也該活動活動了。晚上我帶兩個隊員出去轉轉，也好攪得鬼子們不得安寧。」

「也好，重點是監視大石砬子附近的情況，如果日軍後續部隊越過砬子以後，我們就向大石砬子攻擊，力爭打亂日軍部署，關上鬼子退回敦化的後路。」

唐明漢宇韓光前商議的時候，劉輝武卻帶著畢貴山、畢貴海兄弟及另外倆個戰士，五人偷偷地向屯子邊摸去。

「你們幾個看清楚沒有，能確定這間院子里有十幾個鬼子在住著？」劉輝武低聲再三地要隊員們確認哪些院子里有日軍駐守。

「劉哥，沒錯，我一直盯著這座院子呢，先前還有三個鬼子進出擔水。」這畢貴海比他哥哥要畢貴山靈動油滑，對著幾個雪虎的老隊員都是『哥長哥短』地喊著。

「只要裡面有鬼子就好，你們都把手榴彈準備好，每人扔三顆，還是老套路，扔完就跑，我掩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