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度雷劫
秀峰依舊,布下四季輪迴大陣這裡一直都是春日美景。
衛澈多看了兩眼院子門前的匾額,挑了挑眉看向顧涼,眼睛里一縷笑意瀰漫開來:「你的書法還算可以。」
從一個人的字,可以看出他的品性。
顧涼的字,挺拔堅韌,樸實大方,不像小孩子能寫的。
顧涼臉上燙熱,拉著衛澈踏進大門,她低聲道:「我也覺得不錯。」
衛澈唇邊笑意更濃。
「娘!」看見紀珊坐在湖邊涼亭的美人靠上看風景,顧涼只覺得滿心的歡喜都要溢出來。
她沒有熱淚盈眶,也沒有歡呼雀躍,甚至連聲音都是平淡,卻有幸福的感覺瀰漫心頭,讓她整個人都一下子明朗輕快起來。
紀珊側過頭,她並沒有看見衛澈,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了顧涼身上。
顧涼個子長高了,比以前瘦了一點,眉眼也漸漸清晰,修為也有了很大的進步。
紀珊站了起來,露出溫暖柔和的笑:「小涼回來了。」她看向身邊的婢女,「如意,去準備材料,我要為小涼做一餐好吃的。」
一年半沒有見面的兩母女,再次見面平淡得彷彿每日都見面一樣,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她們心裡的歡喜和幸福。
衛澈抿了抿唇,眉眼柔和起來。
顧涼走過去拉住了母親溫暖的手,道:「娘,我是不是高了很多?」
紀珊摸了摸她柔順的發頂,低下頭比了一個高度:「小涼以前只到為娘這裡……」
紀珊親自下廚燒了一桌子菜,都是顧涼愛吃的,她的手藝算不上很好,但是顧涼吃得卻很多,彷彿在吃著天底下最好吃的菜。
衛澈也坐在餐桌前,紀珊對他十分客氣友好,她知道他的身份,態度卻沒有因此而變得卑躬,而是將他當做女兒的朋友來看待。
衛澈與顧涼當天晚上並沒有回到天雷峰山腳的小院,他們在秀峰安樂居住了下來。
顧涼膩著紀珊,和她說著話。
夜已深,衛澈在湖畔打坐,無盡的靈氣以他為中心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形成了颶風一樣的靈氣,將湖水都幾乎抽干。
原本晴朗的夜空,月朗星稀,現在卻烏雲聚頂,遮蔽星月,烏雲中隱隱雷光閃現,一股浩然磅礴的氣息席捲了整個湖畔。
衛澈所在颶風的中央,風平浪靜,一派祥和。
一條湖魚不安地躍出水面,隨著它的跳躍,露出水面的瞬間寸寸化為血水,湖面依舊平如明鏡。
「他在頓悟。」紀珊微微皺眉看向顧涼。
衛澈與顧弦都是天之驕子,他們一次頓悟的動靜幾乎能引動天雷,證明他們的資質就連上天看到了都要嫉妒。
女兒與天子驕子們交好,這是女兒的本事,紀珊也樂見其成,但是她卻不希望顧涼因為接觸了太多的天才人物而變得自卑低落,甚至產生嫉妒、憎恨的心理。
淡淡的光芒里,顧涼目光柔和,神色平靜,她的臉上只帶著淡淡的擔憂,唯獨沒有嫉恨和羨慕。
紀珊忽然明了,顧涼以雙靈根的資質,能在八歲就接近鍊氣七層巔峰,能與那些天才都要仰視的天子驕子交好並不是幸運亦或偶然。
「娘,你猜猜他是什麼修為?」顧涼拉著紀珊的衣袖,壓低了聲音悄悄問。
紀珊回過神來,搖頭道:「娘親不知道。」
顧涼掩唇竊笑,她眨了眨大眼睛,看向湖畔的衛澈。修士眼力很好,即便站在她這個角度,也依舊能看清楚衛澈清冷平靜的面容。
烏雲翻騰,雷光若隱若現,靈氣濃郁而暴亂,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平靜。
安樂居所有的人都在如意的指揮撤了出來,他們到了小山坡上,遠離風暴中心,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降下天雷?掌管秀峰的管事顧明言也被驚動,秀峰附近的築基修士、金丹修士都是顧家成員,他們看到動靜也紛紛過來,更不要說秀峰本來的居民了。
「他是誰?」
「該不是結丹吧?」
「氣勢那麼龐大,就連門中修士結丹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厲害!」
修士們竊竊私語。
顧明言走了過來,目光在顧涼身上掃過,落在紀珊臉上,他微微皺眉:「他可是兩儀宗的衛澈?」
顧涼被顧弦接到天雷峰住,兩儀宗的天才衛澈也在乾坤派做客,和顧涼、顧弦住在一塊,顧明言是知道的。
紀珊點頭:「是他。」
顧明言看向風暴中央的衛澈,眼內閃過複雜的情緒。
天賜的純凈單靈根,極高的悟性,高貴的出身,修為強大的師尊和龐大的宗門,這些天才總能讓無數的修士扼腕嘆息。
他也有過少年時光,和衛澈一般大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鍊氣七層,但是人家一次頓悟的動靜,卻足以比擬結丹。
如何不叫人羨慕嫉妒恨?
輕輕嘆息了一聲,顧明言向外峰的幾個修士走過去,恭敬地解釋起來。
衛澈頓悟的動靜太大,整個秀峰的靈氣都被他調動起來,就連修士們體內的靈氣也隱隱被牽扯,在這個時候,修鍊是不可能的事情。
外峰的修士知道衛澈的身份,紛紛感嘆天才出少年。他們都不是顧弦衛澈之流的天才,看到人家小小年紀,修為卻超越了自己,說不臉紅是不可能的。他們並未在秀峰久待,很快離去了。
居住在秀峰的人不多,除了顧涼這樣少數的例外。當年和她一道進乾坤派的顧星峰還住在這裡,這幾年陸陸續續又搬進來好幾個,細細數來竟有十多人。其中有她認識的,也有她不熟悉的。
顧涼對他們微微一笑,並沒有走上前去打招呼。
顧星峰和顧涼的關係要好上一些,他已經不是當年的胖娃娃,現在依舊有些微胖,但是好看了許多。他走了過來,露出憨厚久違的笑:「小涼,好久不見你的修為又高了!」
顧涼眨了眨眼睛:「就許你修為提高,不讓我修鍊呀?」
顧星峰看向颶風中央的衛澈,問:「他是顧弦嗎?」
「不是,是衛澈。顧弦的朋友。」
顧星峰並沒有太關心外面的事情,聽到衛澈的名字只是搖了搖頭:「不認識……不過他可真厲害!」
顧涼靜靜地看著。
靈氣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颶風也越來越大,安樂居大半的房屋都被靈氣風暴弄得坍塌下來,看得讓人好不心疼。
天亮時分,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烏雲中醞釀了大半夜的天雷終於落了下來。
衛澈安然站在湖畔,他並未用法術或者靈氣把天雷擋下,而是任由那碗口粗細的雷霆劈落在自己身上。
「他瘋了么?」顧星峰低低的呼喊。
「不是瘋了,而是他要以天雷粹體,這樣鍛鍊出來的肉身強悍能與體修媲美。上古並無體修,但是每個古修士都能以身擋雷霆,他是效仿古修士。」顧涼道,「不信你看,衛澈不會有事的。」
衛澈微微眯眼,天雷第一擊落在身上,從天靈到百竅,酥麻暴烈的感覺似曾相識。這一下只是試探,威力不算大,但是他身周十丈方圓,除了他所有的東西都化為粉塵,但是他一點事都沒有,就連衣衫都是完完整整。
第二道天雷轉瞬即至,相對於第一道天雷,這一道凝實許多,也要小很多,威力卻是前一道的十倍。
衛澈身上的長袍化為飛灰,露出他精壯的身軀。天雷透體而入,他的血肉里都是天雷暴戾的能量,它們不斷地灼燒著他的血肉,新的血肉卻在以同樣的速度生成。
天雷並不是完全的毀滅,它還蘊含著新生的力量,只要挨得過。
第三道天雷並沒有立刻落下,它在烏雲中醞釀了許久,最後化成手指粗細的一道落在衛澈的身上。
這道天雷很苗條,威力卻是前者的數十倍。整個安樂居在天雷中被碾為平地,那暴烈的天雷甚至讓圍觀的諸人都覺得身體酥麻,更不要說被天雷直接擊中的衛澈。
劈完三道雷,烏雲瞬間消散,露出萬里晴空,這時候太陽剛剛脫離地平線,溫暖陽光灑落在所有人的身上。
人們都愕然地看著平地上的焦炭,那是衛澈,他被天雷劈死了嗎?
都成焦炭了,還不死嗎?
衛澈微微動了動手指,焦炭從他的身上剝落,露出如玉的肌膚,健康而蘊含著無盡的力量。他眨眨眼,臉部的焦黑脫落,陽光灑落他的臉上,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衛澈坐起來,焦炭從他的身上剝離,他的空間戒指並沒有被天雷毀去。
穿上衣裳,衛澈看著紀珊、顧涼和她們身後的人,神色微赧:「我會賠償你們的損失,十分抱歉。」
他也想不到久久未動的心境會在這裡突破,還把人家的家給毀了。
顧涼一早就知道天雷之下安樂居無法保存,她從如意的手中拿過一份清單,遞給衛澈,露出狡黠的笑:「恭喜突破!喏,這是我們的損失統計。」
待衛澈接過清單,她又指了指和秀風管事顧明言站在一起的嬌美少女:「她是負責房子修建的管事。」
修仙界建房子遠遠沒有凡間那麼麻煩,衛澈繳納「罰款」后,嬌美少女從芥子袋中取出一座小巧玲瓏的住宅模型,對著平地一拋。住宅在半空變大,穩穩落在地上已經是不小的一個府邸,就和原來的安樂居一模一樣,唯獨少了塊匾額。
顧涼在天雷降下之前就把匾額收了起來,現在宅子回來了,她拿出匾額掛了上去,點頭道:「我的字還是很可以的。」
「我也覺得是。」衛澈抿唇微笑。
顧涼聽到了他傳入自己耳中細細的聲音:「謝謝。」
顧涼對衛澈擠了擠眼睛,拉著紀珊的手道:「娘,我要回去了。」
紀珊點了點頭,她親昵的理了理顧涼的鬢角:「記得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