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算重來盡成陳跡
砸在仿若平靜的湖面上,掀起了點滴漣漪的「石子」,好像很容易地就沉入了湖底一樣,沒有了波瀾。
一條人命,不過幾句掩飾性的說辭,就再也沒有人去追究到底是不是真相,所有的人,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明面上,都心照不宣地不再說起。
日子依舊平靜,每天該做的事情,仍是照舊。
「倒真是一副好算計!清矢就這般去了,她們幾句自殺,就蓋棺定論,可是分明誰都知曉,清矢絕不是那會自戕的人!」
這一日,伶舟皎尋到機會,又來尋清色說話,看看她的情況,可巧,又說起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清色嬌艷的臉上,露出還帶著些微蒼白的嘲諷,如是冷笑道。
聽起來,似乎還有些什麼別的隱情。
伶舟皎自個兒搬了個椅子,放在了清色的面前,坐下,眨巴著眼睛,微微仰頭看著她。
當年的她,在這個時候,似乎並沒有留意過身邊的事情,所以,對於這樁發生的公案,她也並不清楚前因後果。
到底,這裡面,還藏著些什麼事情?
伶舟皎心下思索。
清色卻只那一句,轉而又避開了這麼個話題,道:「雜事居那邊,沒人為難你吧?清令那人,想來現在還是不敢多做嚴苛的,只和你在一處那個叫清青的,你最好有事沒事都還是離她遠點。」
在說到清青的時候,清色不自覺地就皺了皺眉,但很快又收斂了起來。
伶舟皎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阿皎,你這次來了便罷了,明天開始後幾天,都不要再往這邊來了。」清色的眸光陡然暗沉下來,聲音也更加壓低了些,聽起來有種莫名的沉重,而她的神色之間,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不自在。
當年,清色說起過關於她自己的事情,其實並不詳盡,伶舟皎後來知道的許多事情,多半都是從偶爾聽來的隻言片語,慢慢推論出來的,所以,這會兒伶舟皎對於清色這般的話,並不是有多明白。
但她還是如同剛剛一樣,認真地點了頭。
氣氛陡然沉默了下來。
良久,伶舟皎面上浮起淺淡的猶疑之色,轉而咬唇,卻還是開了口:「秦姨,如果,如果,能有離開的機會,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話說出來,之前的猶豫不決,就全然都變成了堅定,伶舟皎望著清色的目光中,帶著不自覺隱隱的期盼,但又幽暗得有些不太明顯。
曾經,因為種種緣由,清色最後是花費了很多、付出了很多,卻只能是幫助了伶舟皎逃離開這個白雲觀,而自己留在了觀內,也不是受盡折辱,但終是鬱鬱而終。
伶舟皎不是不明白其間緣由,說白了,當年如果是清色和她一起逃離的話,在那樣的狀況下,她們能逃出去的幾率就減少了很多。
而且,年少不經事。
伶舟皎最後逃出來,卻是自投羅網地又回到了有西乞儷和伶舟瓊所在的府邸,還自以為尋求到了庇護,妄圖派人再去營救清色,只在許久之後,才收到了清色已經離世的消息。
悔不當初,恨不如今。
伶舟皎的喉間似乎被什麼哽住了,說完了這麼句話之後,竟是嚶嚶地再發不出聲音,容色之間,一片的肅然,重大的謹慎外加忐忑覆蓋。
她只能用一雙眸子,定定透露出翻湧的波瀾,朝向清色。
清色蹙起了眉尖,面上顯出幾分疑惑,聲音里卻帶著隱隱的擔憂:「阿皎?你這話什麼意思?!」相處這幾日來,本就擅長於察言入微的清色,雖沒有完全摸透伶舟皎的性格,卻也明白伶舟皎並不是會無的放矢,道其言而不擔其責的人。
所以,伶舟皎自然敢這般說,必定自有考量。
但,不論是如何的考量,在清色面前的伶舟皎,如何心思頗重,看起來如何早熟,卻也不過還是個身量都未長開的小女孩,行事之間,難免會叫人不覺擔憂。
仍舊是大半時間都要在卧榻之上度過,臉上蒼白雖緩,卻仍未消失的清色,隨著問話,不覺撐起自己的身子,稍稍繃緊。
「阿皎,不要輕舉妄動!這白雲觀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不論你想要做些什麼,都要謀定而後動!人前人後都要小心仔細,這上上下下盯著的可不只是一雙眼睛!」因為身體的虛弱,清色嬌艷的臉上蒼白,看起來便是柔弱的模樣,而聲音自然也顯得單薄,卻莫名地又帶著一種沉穩鎮定的意味,「阿皎,秦姨自會護著你,你只要先...」穩住自己便好。
清色的話還沒說完,剛剛如同被噤聲的伶舟皎,臉上掠起一個有些黯淡的笑,卻是肯定道:「秦姨,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的,你不用這般為我擔心。」
伶舟皎的話語裡帶著斬釘截鐵。
清色看了她一眼,看著她那般熟悉的眉眼,心下嘆息,不再對這個話題多說些什麼,沉吟良久,復又道:「阿皎,秦姨會有辦法的,你娘她,可是就這麼一個女兒了...」便是拚卻全力又有何妨?
清色的心裡下了決定,而眼前卻彷彿閃過了清月那雙最似她家表姐神韻的明眸,不由神色間略淺淡下來。
「秦姨...」伶舟皎似還有些什麼話,欲言又止。
清色卻是微微一笑,繃緊的身子稍鬆緩,截住了她的話,道:「阿皎從過來到現在也有許久了,難免雜事居里的人不會留心到,所以,阿皎,你還是先回去吧,記著我的話,往後這幾天,不要往這邊來,就算過了這往後的幾天,明面上也不要來得太頻繁,若有事,我自會想法子通知你,還有,阿皎...」
頓了頓,清色定定地看著伶舟皎的眼眸,容不得她躲閃,接著,一字一句又囑咐道:「切忌,不可輕舉妄動!」
伶舟皎微垂眼帘,視線避開了些,低低應了聲:「嗯...」接著卻是揚唇笑道:「秦姨要好好保重自己,我這便先回去了,這回桌上送來的茶葉,但用無妨,只,卻不要時時都用。」
伶舟皎的話,有某種的意味深長,清色不覺低下頭暗自思索,而再抬起頭來之時,廂房的門已經重又打開關上,伶舟皎已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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