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絲為君綰 (上)
自那日與嫦娥仙子沖沖一瞥,羽妖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常帶憂色的尊貴仙子,只是懷中的鳳釵,每每夜深人靜的時節,便會芳華全無,甚而會滲出淚來,羽妖常常會盯著鳳釵很久很久,最後不知不覺的同樣滲出淚來
不止如此,這隻鳳釵,有時會唱著婉轉而憂傷的歌謠,羽妖聽不清楚其中呢喃的歌詞,只是依稀間覺得,這歌讓聽者心酸的很想把歌者納入懷中好好撫慰,經常性的,羽妖會在這似有若無的歌聲中起舞。
王母輾轉交代的霓裳羽衣舞,要讓天帝一見傾心,羽妖雖心內厭棄這樣的做法,可最終覺得既然目的相同,也不妨一試,若是能引得天帝的注意,就成功了一半兒了,說不定天帝會把月城的案子翻出來重審,所以私下裡舞蹈練的更加辛勤了
因此事是暗中進行,子玉仙童叮囑羽妖不可四處張揚,否則定不會輕饒,羽妖不怕灰飛煙滅,只怕事未成而身先死,所以平日里只得在自己居住的桃林之內,趁著自月宮傳來的微弱光華起舞,這樣既不引人注意,又能沉下心來好好理理思路。
這一日,羽妖仍是背負著月宮傳來的微弱光芒,隨著鳳釵的隱約而模糊的歌聲起舞,輕盈的裙帶在旋轉之中帶落了一地花瓣,羽妖隨著樂聲越轉越快,最後居然飛了起來,不過一個霎那,她已高高的穿過了月老宮的桃林,裙帶之上帶著星星點點灑落的桃花瓣,空氣中有桃花妖嬈的香氣,這氣味與嫦娥仙子身上的清冷之氣如出一轍,卻又如此的不同。
羽妖暗自沉氣,想要停住身形,可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懷中的鳳釵突然穿出衣帶的束縛,好好的停留在羽妖那頭烏髮之上。
羽妖頓時覺得頭上一沉,周身似乎隨之有了變化,來不及查看,在一股莫名的力量帶動之下,她已抵達了銀河岸邊,羽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避過密如累卵的天兵,難不成自己成了透明人,在他們身旁經過居然沒有任何察覺。
銀河岸邊光華閃耀的星子隨處可見,可卻沒有一人阻止羽妖的前進,她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掉進了銀河岸邊
羽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世界,至少在她還是地界妖怪時,只能遙望遠天之上的清冷月光暗暗祈禱,希望月神娘娘可以保佑月城的百姓幸福安康。在她心裡,天庭也不過是大很多倍的月城而已,只是那裡也許有阿爹的笑容。
那時候她還只是一個粘著娘親到處要棉花糖吃的小丫頭。
娘親常常邊唱著好聽的歌謠,邊哄著她學習舞蹈「丫丫,月城未出閣的女子。都會舞蹈,都會跳給自己的夫君看。」
丫丫微微抬起稚氣的頭顱「娘親,夫君是什麼人?」
娘親總是寵溺的揉著自己的亂髮說道」夫君就是那個會給你綰青絲,看你跳,開心和傷心都陪著丫丫的人「
」這個不就是娘親嗎?「
」傻丫丫,那個人一定很疼丫丫,比娘親更疼「
」哦,娘親,您為什麼總是望著月光流淚呢「
」娘親沒有!「
「娘親說謊,就是有的,丫丫都看到了」
「丫丫,娘親是在向月神娘娘祈禱,希望她能護佑丫丫的父親早日歸來」
「丫丫的父親?就是娘親的夫君嗎?」
「是啊!」
「就是那個可以給娘親綰青絲的人?」
「傻孩子!」
小丫頭順從的隨著娘親一起跪了下來「娘親,丫丫不知道什麼原因父親一直都不在身邊,丫丫的朋友雪兒也從來沒有見過父親,但是娘親既然說月神娘娘可以護佑他們,那丫丫就跟娘親一起祈禱,月神娘娘,請您保佑丫丫的父親和雪兒的父親,月城所有孩子的父親能夠平安歸來!」
羽妖還記得娘親當時嘴角含笑,眼角帶淚的樣子,羽妖的唇角不覺間露出一抹陽光般的笑意。
「誰在那兒?」一個清雅溫和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羽妖猛然間驚醒,娘親的臉孔就那麼在空氣中寸寸碎裂,她心裡的憂傷一層一層的向上翻滾,一時間居然沒有答上話來。
「是誰?」儒雅悅耳的男子聲響再次傳來,羽妖這才自回憶之中抬起頭來,想要躲避已來不及,不知這一回自己遇到的是哪路神仙,稍微不慎丟了小命是小,不能完成心愿卻是她辜負了月城百姓的囑託。
「你是哪來的野妖,居然敢闖到銀河來,來呀,給我推下去!」
羽妖沒有動,也沒有任何言語,只是直愣愣的盯著眼前的人,天啊這天下居然有這般好看的男子,自羽妖記事起,月城便是一座女人城,從來未有男子,可娘親私下裡曾告訴過她,男女的區別,她曾暗暗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找和爹爹一樣英俊溫柔的男子作為夫君,讓他為自己綰青絲,陪伴自己的喜憂一起快樂過日子,自己可以隨著心意,為他跳,沒有誰比一隻羽妖更會跳的。
可眼前這個男子,與自己相同的是烏黑亮麗到腰間的一頭青絲,居然比自己的還要濃密,眉目若畫,眼眸如銀河中閃耀的星子一般,卻又說不出的威嚴和滄桑。
像,太像了,羽妖情不自禁的向前跨越一步「阿爹!」
」什麼?「男子好看的眼眉微微皺起。
身旁的鐵衛已大喝一聲沖著羽妖亮出了兵刃,羽妖能感受到那兵刃鋒利的刀身傳來的凜冽的殺意,可她並沒有退後,而是再進一步
」阿爹,丫丫好想你啊!娘親也好想你啊,你為什麼不回家啊?「羽妖哀怨的撲了上來,鐵衛早已將兵刃朝他刺了過去,被身後男子低聲呵斥而退了下去。
羽妖感覺自己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這個懷抱是如此的不同,娘親的懷抱永遠是最最溫暖和安全的所在,可她總能體會到娘親心內的隱隱憂傷,她聽得到娘親心裡唱的那首歌謠,思念夫君的歌謠。
這樣的溫暖,自她知道月城的隱秘之後,就已經忘記了,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豆蔻年華的女孩,她,天地精華而成的一隻修鍊百年失去記憶的羽妖,這樣的溫暖對她來說本是一種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