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約會

「喂，恩，好的，我知道了，下午一點，街角咖啡店，行，那我這邊還有點事，先掛了。」葉欞櫳掛斷電話，看了一眼電話上顯示的名字，吳興華。

想了想，葉欞櫳將手機揣進兜里，快走了幾步，來到老夥計的旁邊，一把拽開了車門，右腳抬高，腿上一使勁整個人就坐在了駕駛位上。

想著那通電話里吳興華那猶猶豫豫的語調，葉欞櫳估計著似乎沒什麼好事，看了看手錶，快要到點了，她得先把貨給送去。

鑰匙微微一擰，發動機像是一頭野獸一樣，發出那種類似於咆哮的聲音，轟轟的。

車開在路上，葉欞櫳看著前方的紅燈，慢慢踩了剎車，一邊看著紅燈上的倒數，一邊想著心事。

吳興華是她的男朋友，不過真的要說是男朋友倒還差點，她可沒有那種什麼怦然心動的感覺，當年從軍隊里退伍之後，她就回了老家，老家裡倒是沒什麼人了，她爸她媽早就已經在一場車禍里先她一步離開這世界了，也是因為那件事她才會選擇去當兵。

除了父母之外，還剩下一個老姨，是她姑姥家的，對她也算不錯，聽說她退伍回來了，里裡外外的幫了不少的忙，這吳興華也是她老姨給介紹的。

老實說，她這個人長得也就是一般，也許是因為在軍隊里訓了五年的時間，倒也讓她不像是一般的女人那麼嬌弱，若是細看，也還算是有幾分英氣，可惜在他們這個南方城市裡，女人最不應該有的就是這個。

在他們看來，女人，就應該柔情似水，就像是電視上那個巧克力廣告似的，什麼絲滑柔順又輕薄飄逸。

紅燈過了，看著綠燈上閃爍的數字，葉欞櫳輕輕一腳油門就將她的老夥計開了出去。

老夥計已經陪伴她三年多的時光了，是一輛軍用ca30，總體來說，性能很是不錯，就是有些舊了點。

像他們這樣的，從部隊上退下來之後，部隊都會給分配工作，就是有好有壞而已，她們這一批的工作職位有很多，不過等輪到葉欞櫳的時候可就沒剩下幾個了，當然了，想也知道，這裡面事不少，有一些警務員之類的早就已經被人搶走了。

還有一些是給領導開車的，也是司機的活，不過他們那個可和葉欞櫳這個不一樣，人家那種先不說待遇好，再一個也是能和領導說得上話，而她這個，葉欞櫳回頭看了一眼後面車廂里幾頭「吭哧、吭哧」個沒完的老母豬，心裡嘆了一口氣，轉過了頭。

的確，她這也算是司機，只不過車上載的不是人，而是大白菜大蘿蔔和什麼老母豬之類的，其實說白了，她就是一個給軍隊食堂送貨的。

這活一個月也就三四千塊錢，在他們這個小城市裡，當然還算是不錯的，不過要是拿出去也不夠幹什麼，基本也就是溫飽，幸虧她家裡沒什麼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是夠了。

到了地方，葉欞櫳將鑰匙拔了下來，推開車門，輕輕一跳就跳下了車，那雙棕黃色的靴子上灰塵似乎給它重新上了一遍色，葉欞櫳卻不怎麼擦它。

「小葉，來了！」老李看見葉欞櫳之後從食堂後門小跑出來，大聲的招呼道。

葉欞櫳點了點頭，也是笑道：「王老闆可說了，這次的豬喂得絕對是好料，看見那頭了嗎，就是耳朵上缺了一塊的，那個肚子里可還揣著一窩呢，一不小心外帶的，不過價還是那個價，就權當是送李叔的了。」

老李聞言，臉上一喜，順著葉欞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眼神在那頭母豬的肚子上轉了轉，笑道：「哈哈，那我可就要謝謝他了，行，多謝了小葉，今天就沒什麼事了，我把貨卸下來你就能走了。」

葉欞櫳應了一聲，看了一眼後面食堂里走出來的幾個卸車的師傅，快走幾步，將後面的鐵鉤打開，廂門拉下來，那幾頭母豬還在「吭哧、吭哧」的叫個不停。

那幾個師傅在後面卸貨，葉欞櫳和老李就靠著車門上閑聊著，老李是現在這個軍區食堂的一把手，知道葉欞櫳曾經在東北那邊當過兵之後，對待葉欞櫳也比較親切，畢竟都是當過兵的。

現在葉玲瓏的身份，只能說算是半個當兵的吧，專門負責給他們軍區食堂拉貨，身上還照舊穿著軍隊的迷彩褲，上面就是普通的黑色半截袖。

看了看天，太陽在沒有一片白雲的蔚藍天空上，盡情的揮灑它的光芒，將它的溫暖帶給這片大地，可是這種天氣，卻不是葉欞櫳喜歡的。

母豬都被趕進了豬圈，被隔離了起來，葉欞櫳告別老李，腳下一蹬上了車，「啪」的一聲關上車門，鑰匙插進鑰匙孔里，發動機再一次發出那種響聲，卻是不能再次引起葉欞櫳的注意了。

吳興華跟她就是在那次相親宴上認識的，吳興華是一家國企的正式員工，長相也是乾乾淨淨的，總的來說，挺陽光的一男孩，不，是男人。

她今年28歲，吳興華則25歲，差就差在這三歲上，俗話還說，女大三抱金磚，可是在現在這個社會上卻流行另外一種說法，「三歲一代溝」。

她與吳興華就是後者，要說她老姨給她介紹吳興華可真是為了她好，街坊鄰居都說了，人家吳興華可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又在鐵飯碗一樣的國企工作，每年五險一金，還有年終福利等等都是有的，再一個，人家吳興華長相也是十里八街出了名的俊秀帥氣，她能和吳興華在一起，可真是她死去的爹媽拖了福了。

也不知是因為最後一句話的原因，還是什麼，葉欞櫳就是對吳興華沒有什麼感覺，就好像是食堂的老李，賣豬的王老闆，認識，又不了解，熟悉還陌生，見面卻能說上幾句話，就這種關係。

不過事後她老姨也勸過她，她那時候是25，剛畢業，人家吳興華才22就已經在國企上班了，這麼好的男人不緊緊抓住還要放他跑不成，再者，兩個人在一起，還不得先處上個幾年嗎，幾年過去之後，可就正好結婚了。

那邊吳興華的父母也給了準話，說是家裡孩子沒有什麼意見，看女方，要是想處，就先試試，若是實在不成，也沒什麼關係。既然事都說到這種地步了，葉欞櫳也就同意了在一起先處處看，沒想到兩人這一處居然就處了三年。

這三年裡，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像總是就差了那麼一點似得，朋友之上，戀人未滿，葉玲瓏的工作有時候一整天都閑著，有時候要干到晚上深夜才回來，工作時間不穩定，並且貨車司機這一工作也有一定的危險性，有時候甚至每天開車時間累計加在一起都有十多個小時。

而吳興華則不同，每天早八晚五，有著極為規律的上下班時間，可能一個月才有那麼一天的加班，按理說兩人之間應該會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不過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善於主動的，有時候有時間都只是自己一個人閑呆著，而不會打電話給另外一個人相約出去。

三年裡，兩人一起約會逛街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得清，第一次是相親的時候，兩人見了面，吃了飯，第二次是正式確定關係之後，兩人並肩走在一起逛街，沒有拉手，沒有交流，就是從街頭走到街尾，略顯尷尬，然後就各回各家，沒了之後。

第三次就比較正式了，不過距離上次約會也已經過去了大半年的時間，還是由葉欞櫳她老姨提出，葉欞櫳主動相約的，兩個人沒有逛街，看了一場泰拳的電影，然後吃了一頓飯。

葉欞櫳看電影看得倒是饒有興味，不過吳興華卻是剛開了個頭就睡了過去，一直到整場電影演完，而電影院當天那個場次里，一共也就只有五個人去看那個電影，其中情侶只有他們這一對。

第四次就又隔了好久，吳興華的姐姐提出，吳興華主動相約，兩人先吃了一頓飯，西餐，吳興華吃的津津有味，刀叉用的就像是網上的禮儀教程，用慣了筷子從未用刀叉吃過正宗西餐的葉欞櫳不得不懷疑吳興華是不是故意的。

開著車一直回到家，因為她也算是部隊上分配下來的，所以在某一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半個軍人，開車時間長了，老夥計就可以和她一起回家了，幸好她家有一個夠大的院子。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葉欞櫳翻了翻自己的衣櫃，零星的幾件衣服少得可憐，大多還都是迷彩和軍靴，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的一身穿著，葉欞櫳皺了皺眉，突然拽起衣服下擺，用鼻子聞了聞，洗衣皂的味道在鼻端徘徊，但是她腦子裡卻總能想起那一車的老母豬。

還是算了吧，葉欞櫳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在衣櫃裡面挑了挑，隨手拿過一件白色半截袖，還有一條牛仔褲帶著新的**去了浴室。

沖了一個澡，換上衣服，葉欞櫳看了看手錶，已經十二點半了，穿鞋的時候葉欞櫳猶豫了一下，還是拿過一雙白色球鞋穿在了腳上，然後推門出去，準備三年裡的第五次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