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章 嫦娥應悔偷靈藥(中)
待回過神來,朱棣才留意到眼前的女子——容貌天生麗質,似小家碧玉。神情脫俗優雅,如大家閨秀。
她的雙目似清水一泓,正驚愕的望著他,如受了驚嚇的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憐。
一時間,不知何故,已至不惑之年、又久經沙場的朱棣,竟在內心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萌動。彷彿時光倒退了二十載,自己又回到了血氣方剛的歲月。
他竟手足無措起來,思緒也不由翩飛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他才十七歲,便聽從父皇之命,娶了王妃徐氏。而後,他又納了側王妃、收了侍妾。
多年來,他與王妃相敬如賓,和妾室們魚水歡合,本也說得上和美。然而在他心裡,卻始終都掩埋著一種苦悶、寂寞。
那種難言的苦悶與寂寞,好似他身上最醜陋疼痛、又隱秘難言的傷疤一般,憑他如何想去忽略、淡忘,卻怎樣都揮之不去。
既如此,他便唯有在常日里小心遮掩著,不敢觸及,亦無法示人。
直至今日遇見了輕顰,朱棣心底那份隱秘的寂寞、那份難言的苦悶,才如一觸即發的洪水一般,噴涌著決堤而出了。
他忽然懂了,這麼多年來,他從一個意氣風發的皇子,變成了如今這個久經滄桑的皇叔。他始終深陷於權謀利益的爭鬥之中,從不曾騰出過心思,真正的愛一場。
與其說,他是無暇顧及。倒不如說,他是從未曾遇到過那個人,那個讓他甘願為之瘋狂的女人。
他久久凝視著輕顰,極力壓制著內心的躁動與不安,和從未有過的慌亂。
輕顰怯怯的盯著他。只見,眼前這個男人成熟穩重、氣宇不凡。輕顰不由暗自料定,此人絕非市井凡人。
再看他的穿戴配飾,雖與一般富人無異,可他眉宇間,隱隱透出的那股不怒自威的神情,卻凝成了一種令人畏懼的力量,使人不由敬而遠之。
既如此,輕顰便帶了幾分怯意,低眉向他微微點了點頭,以示敬意。旋即便轉過身子,悄悄喚了伊秋,提步便欲匆匆離去。
「姑娘,請留步。」朱棣將輕顰喊住,聲音溫柔又低沉,急切中帶著沉穩。似有少年的衝動,又帶著長者的威嚴。
輕顰聞聲,緩緩停下了腳步,猶豫著轉過了身子。她並不看朱棣,只微垂著眼瞼,微微行了個禮。從容中帶著幾分冷淡。
此時的朱棣,早已收斂了適才的急躁。他端正神色道:「請問姑娘芳名?」
輕顰依舊垂著眼帘,淡淡回道:「民女賤名不足掛齒,貴人不知也罷。」說完,她又轉過身子,提步便欲離開。
「姑娘為何急著離開?」朱棣急道:「莫非,在姑娘眼中,我面帶邪-惡之色,是心術不正之人不成?」朱棣近乎咄咄逼人的言辭,顯然是激將法,只為能夠留住眼前人。
聽聞他如此說,輕顰只好回過身子看著他,淡淡回道:「貴人言重了。我們彼此素不相識,怎會有『邪-惡』之說呢。我不過是見貴人氣宇非凡,並非與我們同類,不想徒惹是非罷了。」
此時,朱棣的貼身侍衛三保,已撿回了那隻被風吹走的紅紗燈籠,交到了朱棣手裡。
朱棣接過那隻燈籠,向前幾步,對輕顰道:「方才見姑娘提筆欲書,可知姑娘心中已猜出了此燈謎的謎底。姑娘不妨將謎底寫下,若能換得蓮花燈,我倒也想沾沾姑娘的福氣,許個良願。不知,姑娘肯否?」說罷,他便將那燈籠遞到了輕顰面前。
伊秋一面狐疑的望著朱棣,一面伸手替輕顰接過了燈籠。
輕顰思量片刻,忽淡淡一笑道:「貴人既如此說了,民女卻之不恭。」說著,她便提起筆,在燈籠上寫下了「桂花」二字。
朱棣探過頭,見她寫下了謎底,便只讚許的點了點頭,並未多言。他舉頭望月,負手悵然道:「今日是中秋佳節,人月兩團圓。廣寒宮中,寂寞嫦娥獨與桂樹相伴,當真可憐!」
輕顰聞言,不由含笑驚奇道:「民女以為,唯有小女子才會為春花秋月所動。不想,如貴人一般,飽經世故、老成持重之人,亦會發此感慨!」
朱棣聞言,淺笑一聲道:「姑娘錯了。」他想到自己的雄心壯志,不由長嘆了一聲,對月感嘆道:「天地之大,知我者難求。我是自感悲涼啊!」
聽聞他如此說,輕顰一時不解其意,便只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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