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消極

陶紅杳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的老爸突然不在了是什麼感覺。有的時候，她真的非常討厭她那頑固又不通情理的老爸，甚至在母親離開家的那段時間裡達到極致。但有的時候她又在想，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她老爸總歸還是念想著她的。

這種矛盾的感覺造就了矛盾的她。

可是，真當她那討人厭的老爸出事的時候，陶紅杳才明白過來，父母的重要性。現在的她就像是在大海里漂流沒有聯繫的孤帆，走一步算一步，都不知道明天在哪裡。

她就這樣等了至少兩天。

兩天後，家裡才來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客人。

陶紅杳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看到她了，她和她記憶中的樣子也沒有什麼兩樣。只是現在的她比當初離開家的時候更老了一些，眼角堆砌了一些細細的皺紋，眼袋也大了，顯得有些疲倦。

可是她的臉上依舊化著精緻的妝容，穿得利落也漂亮。

她看見陶紅杳顯然比陶紅杳激動得多：「果然越長越漂亮了，菲菲回來和我說你出落得大方，我還以為是她故意討我開心，沒想到是真的。」

「那你為什麼不回來看看，還要她帶消息給你。回來直接看看我不是更好嗎？」

她的臉上隱隱浮出一絲難堪，但還是好性子的解釋道：「不是我不想回來看你。你也知道你爸爸那個人，做人做事都狠心。當年我和他離婚之後，他就把你的監護權拿走了。還不讓我來看你，每天都讓人守在你邊上。你小時候，我還偷偷去你的學校看過你。後來……我去了加拿大就不方便了。我給你打電話，你爸一聽是我，就把我的電話給掛斷了。我也是想聯繫你，也聯繫不到呀。」

陶紅杳聽了這些話心裡難受，她也知道他爸是個什麼樣的人，這種事情他絕對做得出來。

「你爸做了不少勾當，現在也算報應。當年，他為了那年輕姑娘就不管我了，現在，他出事了，那姑娘就把孩子打了直接跑路。還要我回來給他上上下下打點一通。真是人不能做虧心事。」

陶紅杳的頭微微垂下，說實話，她不太愛聽這些事。她也知道當年她爸媽是怎麼離婚的，可這樣赤.裸裸的說出來，無非又是在心口上多割幾刀。

「你別說了，他也得到報應了。」

陶紅杳的媽媽姓郭，名之盈。此刻她也意識到這些話有些太重，於是換了個話題：「不說這些了。你爸那我會去打點，你不用管。你現在就在北京待著，等這些事情完了，和我回加拿大去。你把你的身份證和護照什麼的都給我，我去申請你的居住證。」

陶紅杳一下子愣住了。

「去加拿大？」

郭之盈毫不避諱回答：「這是當然，你爸現在肯定得在裡面蹲個幾年。他進去了，誰來照顧你啊？更何況你這家裡的財產被封了不少，我還得清點一些哪些還能用。你不和我去加拿大，難不成一個人待在北京啊？」

陶紅杳眉頭一蹙：「我不去。」

郭之盈不解道：「為什麼？」

陶紅杳扯了扯手裡的衛生紙：「我反正就是不去。我一個人可以照顧自己。更何況我已經畢業了，找到了工作，可以養活自己。」

郭之盈反對道：「不行。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更何況北京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你不去加拿大，我還得在這照顧你。你外婆舅舅現在都在渥太華那邊，你過去多方便啊，無聊了還可以找菲菲陪你呀。」

聽了這些話，陶紅杳的臉上更加煩憂：「我不去就是不去。加拿大那邊，我要怎麼生活呀。」

「你別擔心這個。反正那邊多的是熟人。」

陶紅杳繼續抵抗道：「熟人有什麼用，我在中國生活的開心快樂，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重新開始啊。」

郭之盈實在不懂自己的女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她可聽話了，只要給個糖就能樂上老半天，現在怎麼就這麼叛逆了。郭之盈苦心勸道：「你就聽媽媽的話吧。媽媽不會害你的，加拿大空氣好，又漂亮，哪點不如你的意了？」郭之盈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問道：「陶陶，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啊？」

陶紅杳低頭看自己的手，沒吭聲，郭之盈才恍然大悟：「我就知道是這樣。陶陶，你現在還年輕，男朋友可以隨時找的。你現在在這邊無依無靠的，要是分了手，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何必呢？」

陶紅杳不想再聽，直接利落道：「你別勸我了，反正你忙你的事吧，這段時間我待在北京，等爸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就回上海去。」

郭之盈見陶紅杳固執，雖然想再勸，但又怕惹了她不高興，弄得母女兩生分，只好說：「好吧，你在北京先待著好好考慮一下吧。這段時間，媽媽一直在這邊陪你。」

為了家裡的事情，陶紅杳算是心力憔悴了。她這一周不能回上海。為此，陶紅杳給紹廣銘打了一個長長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陶紅杳就抽泣起來。紹廣銘聽到陶紅杳的哭聲，就知道那邊的情況肯定不好。於是寬慰道：「別哭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陶紅杳想說這件事還真是沒有辦法解決，可話到嘴邊卻只是變成了一個「嗯」。

紹廣銘就靜靜陪著陶紅杳，直到她哭完。

陶紅杳在電話里順便請了兩周的假期。紹廣銘掛斷電話前，最後說了一句話戳到了陶紅杳的心坎上：「遇到事情別害怕，一切都還有我。」

陶紅杳這段日子以來疲倦的心也突然暖了起來。

說實話，她爸捅的簍子真的太大了。她媽現在是到處拉人脈，連著政商兩片到處跑。陶紅杳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幹著急。

郭之盈也算儘力，她能幫上忙的地方都沒小氣。雖然這個男人對她不怎麼樣，可總算他還是陶紅杳的爸爸。情分沒有，也還點同情心。

她進到局子里看了他一眼，說了些話。

對於女兒，現在連人身自由的他肯定是管不了的，因此全權託付給了郭之盈。郭之盈也樂得如此，她早想把女兒帶到加拿大去了。

陶紅杳聽郭之盈說，現在離審判還有段時間，所以白等是白等，不如就直接去渥太華，就當旅遊散心情也好。

陶紅杳死活都不同意。她知道，這一旦踏上異國他鄉的地，想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最終，郭之盈也拗不過陶紅杳。陶紅杳還是回了上海。郭之盈先待在北京，看事態變化，有什麼問題再通知陶紅杳。

陶紅杳回到上海之後，心情十分低落，紹廣銘知道陶紅杳家的事情，此刻除了陪她，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可以安慰她了。

這幾天，因為家裡的事情，陶紅杳的工作帶著情緒，所以經常性出錯。

紹廣銘指了指文件上翻譯問題。

「這個錯誤如果不是被我看到了，直接遞上去，你覺得還是我和你說話這樣和諧的狀態嗎？我明白你現在心情不好，但你不能把這種情緒帶到工作上來。不然，你最好還是休息。不然又影響你的心情，又影響你的工作。」

或許，一個人倒霉起來，真的會禍不單行。陶紅杳嘆了口氣，抱歉道：「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紹廣銘並不喜歡陶紅杳這種消極的態度，也並不是想責怪她：「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覺得，你的狀態實在不適合工作。」

陶紅杳眼帘一垂，並沒有反駁。

「這樣吧，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調整自己。你先回家吧。」

陶紅杳抬頭看了紹廣銘一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灰頭土臉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陶紅杳突然想問自己這一直以來到底在追求什麼。千里迢迢遠赴他鄉，為了一個工作，可以肝腦塗地到現在。可一切好不容易步入正軌，她卻這樣消極懶怠。

陶紅杳迷惘了。

她不工作了，可紹廣銘的工作必須得繼續。周凱莉月份大了，不適合操勞，紹廣銘只能把肖芝先調過來用。

陶紅杳看見肖芝走進紹廣銘的辦公室，心裡又一陣酸澀。

她必須得公私分明，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不能因為私事就影響公事。所以，她不能對紹廣銘說，你停止使用肖芝吧。在工作時間裡，任何事情，都沒有工作效率更重要。她自己耽誤的時間和效率，需要別人給她補上。

陶紅杳有一個瞬間想，如果自己沒有這麼懂事就好了。也或許，紹廣銘能為她任性一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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