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海月軍團同天鷹軍團、地虎軍團並稱為大唐的三大軍團,名義上歸兵部管轄,但實際上卻是大唐皇帝的直屬軍隊。三大軍團的主帥和六部尚書平級,可以說是位高權重。尤其是在三大軍團內,普通將領的任用、升遷和處罰完全由三位元帥自己做主,至於兵部和吏部那裡只用作個備案即可,並不受其鉗制。
從數量上講,三大軍團只佔據了大唐不到四分之一的兵力。而其他四分之三強則分本被控制在五王、十一家國公和兵部手裡。在這四股力量中,兵部控制的士兵數量最多,但實力卻是最弱的,因為兵部控制的軍隊過於分散,而且在幾個兵力相對集中的關防要塞附近都恰好有國公或王爺的封地。比兵部略微強一點的就是十一家國公的私兵——府衛了,數量上雖然沒有兵部控制的軍隊數量多,但勝在數量相對集中,而且訓練、士氣和待遇等方面要強了很多。再來是大唐的五位王爺的私兵——王軍了,王軍的數量更少,卻更集中,而且固定的封地使得五王們有固定的收入,而為了在十年一次的比武中保住榮華富貴,在對軍隊的投入上力度就更大,而戰鬥力也就更強一些。
如果用一副地圖將三股勢力所控制的軍力都標出來的話,你會驚奇的發現,兵部、國公、五王的軍隊相互交織在一起,互為犄角又相互牽制。在地圖上隨意點到一個地方,都會發現附近至少會有兩股勢力的旗幟存在,想要找一個地方有任何一股勢力一枝獨秀的場面的實在太難了。
可以說,兵部、國公和五王這三股勢力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而能打破這種平衡的則非三大軍團莫屬了。
作為為了防止有人擁兵自重威脅皇權而存在的三大軍團,從主帥到普通一兵對大唐皇帝的忠誠都是毋庸置疑的。除了大唐皇帝的旨意,他們是不會聽從任何人的調遣的。而其作戰能力之強也是無人敢小窺的。從某種意義上講,除非是五王和十一家國公聯手,否則在大唐境內是不可能有三大軍團的對手的,而這個某種意義的關鍵之處就是海月軍團。
大唐被兩條大江分割成三部分,而兩江之間又有運河連接,可以說是水運暢通。海月軍團作為唯一的一支水軍,平日就駐紮在兩江的入海口。除了擔負著守護海岸線的任務外,重點就是控制著兩江和運河的安全。兵力雖然是三大軍團中最少的,但大部分國公和王爺們的封地都在海月軍團的警戒範圍之內。只要需要,單單一個海月軍團就完全有能力在很短的時間內將任意的一位王爺或任意兩家國公的勢力連根拔起。
所以當聽到健宗宣布,海月軍團主帥上官飛雲的女兒會成為自己的弟妹的時候,九皇子和十二皇子都驚呆了。
上官飛雲,三十四歲就成為了海月軍團的主帥,除了建國時期戰功赫赫的幾位開國元勛外三大軍團最年輕的元帥了。而他的父親更是在天鷹軍團主帥的位置上坐了將近二十年,雖然已經亡故了,但虎死雄威在,在天鷹軍團內,不但許多將領都要給上官飛雲幾分面子,就連現任的天鷹元帥邢從甫也和他稱兄道弟。控制了上官家,就等於得到了海月軍團和天鷹軍團大部的支持。
如果說以前九皇子和十二皇子因為各自有五王和國公的支持,而對鄭德的崛起雖有些防備,但並不是很重視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引以為傲的優勢基本上已經喪失殆盡了。況且三大軍團歷來都是大唐皇帝才能掌握的兵權,如今健宗這樣變相的把兵權交給了鄭德,從某種意義上講就等於宣布了鄭德會成為大唐皇位的繼承人。
為了這個位置苦鬥了好幾年的鄭滎和鄭柘兄弟倆,又怎麼能不發獃呢!
健宗看著兩個剛才還在爭先恐後表現孝道的兒子忽然變得如此失魂落魄,在心裡嘆息了一聲后什麼也沒說就讓太監攙扶著回後殿休息。
偏殿內兄弟四人面對著山珍海味的御宴都沒有了胃口,鄭憲是吃的太多了,他打了個飽嗝道:「恭喜十四哥了。三位兄長,小弟還有功課要作,就先告辭了。」
小傢伙排排屁股溜了,心裡滿不是滋味的九皇子鄭滎很不自然的對著鄭德笑了笑道:「十四弟好福氣,上官元帥家的千金是有名的美人,且能歌善舞,據說不但持家有方還通曉兵略,能得此賢內助,十四弟好福氣啊!……哎,剛剛想起來,還有些公務要處理,我也先走了。」
一面往外走,鄭滎還一面小聲自言自語,隱約的能聽到:『好福氣……呵……好福氣啊!』
見最大的和最小的都走了,十二皇子鄭柘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他可沒有鄭滎的度量,惡狠狠的看了鄭德一眼后是拂袖而去。
端起面前一直在當擺設用的酒杯,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鄭德的心神不再恍惚了,他知道這件事情對自己的重要性。文太監自幼種植在他心裡的權術種子,已經隨著他穿著孝衣沖入金鑾大殿的那一刻開始發芽了,享受過兩部官員的前呼後擁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甘於寂寞,只求能讓父親慈愛的看自己一眼的皇子了。
一團火在鄭德的心裡燃燒著,火焰之間升騰著兩個字——權力!
是的,權力!
文太監臨死前的話,鄭德並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文太監說過,林氏從八十年前開始制定這個借屍還魂的計劃后,就開始遣送子弟混入皇宮,而四十年前雙胞胎降生的時候,更是加大了力度。如果文太監的話是真的,那麼除了他之外就應該還有其他林家的人混跡在宮裡。可是這些年來,除了文太監外,全然不見其他的人對自己有任何的照顧。而所謂的十年前舉族出逃等十年後再回來幫助他的約定更是可笑,難道他們就不但信在這十年裡健宗突然亡故,如果那樣的話,他們八十年的心血不就全完了嗎。還有,宮裡的女人懷孕,除了要有侍寢的記錄外,太醫的診脈也是很難矇混過去的一關,專攻婦科的老太醫完全可以憑診脈將受孕的日子確定到一個極小的範圍之內。這其中有太多的疑問了,沒有人證、物證,僅憑文太監的幾句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鄭德相信的。
但是文太監的話卻給鄭德指引出一個方向,林氏對皇位的渴望讓他們可以處心積慮潛伏兩百年,為了一個很難成功的計劃奮鬥了八十年。而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哥哥的兩位皇子為了皇位爾虞我詐,鬥了這麼多年。
他們為的是什麼?
不看別的,就看今天『父皇』宣布要將上官飛雲的女兒賜婚給自己后,兩位兄長的樣子,鄭德已經覺得足夠說明問題了!
他們煞費苦心,無非就是為了權力!
鄭德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想文太監的話是真是假了,權力比什麼都重要,什麼父子親情,忠孝節義,狗屁!沒有了權力就什麼都沒有了!
將剛剛添滿的酒杯再次舉起,鄭德笑了,他心道:「為了權力!乾杯!」
酒不醉人,人自醉。溫和甘醇的宮廷御酒帶著沁人肺腑的芳香在鄭德的舌尖、喉嚨直到腸胃,畫出了一條火辣辣的線路。
從養心殿出來后鄭憲走的很慢,他在思考,思考著今天為什麼父子兄弟溫馨的團聚到了最後竟然如此就收場了。鄭憲本身是很聰慧的,不然也不會他以前雖然和鄭德一樣是個不為人重視的皇子,但母親的關愛下,使得缺乏父愛的他並不偏激。他所嚮往的是父親能慈愛的拍打自己小小的腦袋;哥哥們能沒有任何目的的送些玩具給自己;姐姐們能見到玩耍的滿臉灰塵的自己的時候,會笑擰著自己的鼻子然後用手巾輕輕的為自己擦拭額頭的汗水。可這一切的一切今天離的是那樣的近,卻又是那樣的遠。
九皇子鄭滎走的很快,他急匆匆地趕到了被免去了吏部尚書職位的胡晡府中。
沒有了官職的胡晡見到了外孫來了,很是高興,但見外孫滿臉的沮喪,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立刻將丫鬟僕人都哄了出去后就問發生了什麼。
鄭滎一五一十的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說完后他嘆氣道:「外公,看來父皇室下了決心要把皇位傳給老十四了。」
聽了九皇子鄭滎的敘述,胡晡手捋鬍鬚沉思片刻后說道:「前些時候,地虎軍團的主帥岳庭綁縛獨子到午門請罪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那個敏感的時期發生的很多事情鄭滎是歷歷在目,但他不知道這兩件事情里有什麼聯繫。
胡晡又道:「殿下,兵部尚書何盛的為人你可清楚?」
「你是在問老十二的岳父?他的為人和今天的事情有關係嗎?」鄭滎不明白怎麼說著老十八,不但先提了岳庭父子,現在卻又扯到了十二弟岳父的身上了。
「當然有關係了!」胡晡從容的說道:「十二殿下管著兵部,而且他的岳父又是兵部尚,加上支持他的國公,按道理說,他的實力應該強過殿下您很多才是。可是實際情況又是什麼?十二殿下對兵部的影響力實在是小的可憐,何盛除了對皇上重心耿耿外,並沒有對十二殿下有所偏愛。這也是你在五王還有你那在天鷹軍團任過副帥的舅舅的支持下,在實力上高出十二殿下幾分的原因。」
「依老臣……哈……應該是依老夫看來,兵部尚書何盛、天鷹元帥邢從甫、地虎元帥岳庭、海月元帥上官飛雲。他們這些只知道帶兵打仗的傢伙都是一路人。一個個都對皇上忠心的很呢,別人看岳庭綁著兒子到午門是做做樣子,但老夫敢斷言,當時如果皇上下聖旨要他兒子的命,岳庭會毫不猶豫的親手砍下他兒子的頭獻給皇上的。」
「如果說何盛是皇上的盾牌、那邢從甫、岳庭就是披荊斬棘的開山斧和可以橫掃一切的霸王槍,而那上官飛雲呢!他是皇上手中百鍊成鋼的一把分水寶刀,除了皇上這個握刀的之人能用的了他們四個人外,剩餘的其他人根本就左右不了他們這些不知道變通的死腦筋的心思。而皇上的印信和傳國玉璽就是刀柄和槍桿,誰能得到者兩樣東西,誰才可能得到了他們的支持。」
鄭滎半信半疑的道:「你的意思是,上官飛雲並不會因為女兒嫁給了老十四而支持他?」
胡晡笑道:「不會有錯的,殿下就放心好了,到現在為止,皇上還沒有下決心到底該立那位皇子當太子呢。不過依,老臣看,還是殿下您的希望最大。而且現在距離皇上下決心的時候不會太遠了!」
鄭滎很是高興的問道:「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胡晡笑道:「皇上把三大軍團中對國公們最有威懾的海月軍團放到了台前,就說明皇上對他們支持十二皇子表示不滿了。陛下這是在敲山震虎呢!」
搖了搖頭,鄭滎道:「可是外公,五位王爺同樣也很顧忌海月軍團的,而且舅舅也被父親從天鷹軍團給調了出來啊!如果五王和十一家國公因為海月軍團的加入而同時放棄了對我和老十二的支持轉為中立的話。別說和掌管兵部的老十二比勒,就連管著刑部的老十八我也比不了,他手裡至少還能調動刑部的上千捕快,而我現在是一點兵權都沒有啊!」
「自從老夫被免職之後,老夫一直在想,皇上為什麼要把你那在軍中的舅舅調到吏部接替老夫的職務。今日知道了皇上要把海月軍團拿出來用,這才豁然貫通。」胡晡老神在在的說道:「殿下說的沒錯!皇上要的就是王爺和國公們不再支持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您想想,如果您或十二殿下在他們的支持下登上皇位,那麼勢必會像當年皇上他登基之後扶植國公壓制五王一樣,對其中一方很關照。而您活十二殿下能做的像陛下那樣有尺度嗎?」
鄭滎很有自知之明的搖頭道:「不能!不但我不能,以老十二的心胸,他要是當上了皇帝,一定會對支持過我的王爺們進行報復的。而按我的想法,也一定要設法將十一家國公的特權收回來的,大唐是我鄭氏的天下,憑什麼每隔十年就會有位王爺就要淪為一文不名的乞丐,而他們不過是暫時得不到封地罷了。就算他們幫著高祖皇帝打下了江山,他們也享了兩百年的福了。是該把特權收回來的時候了!」
「殿下錯了。」胡晡是連連擺手道:「五王和十一家國公是平衡朝局的重要力量,卻了那一個,另外一方都會成為禍害的。要麼不動,要動就要將這兩方同時剷除。」
「這怎麼可能!」鄭滎搖頭道:「五位王爺和十一家國公擁有聯合廢帝的權力,雖然從大唐立國以來他們一直沒用過這個權力。但是把他們逼急了,是一定會聯手廢帝的。而在三大軍團元帥的帥印上可是刻有高祖皇帝的聖訓,如果有五位王爺和十一家國公的聯名簽署的軍令,就要無條件執行。你也說了,這些帶兵的都是死腦筋,如果他們照著作了,那不就是玉石俱焚嗎!」
「正是因為單獨打一個不行,而一起打也不行,所以才要讓雙方保持一個平衡的局面!這種平衡的局面又對朝廷和皇上最為有力。」
說到這裡胡晡搖頭嘆息道:「老朽愚鈍啊!直道現在才看出其中的奧妙,不然當初也不會極力主張殿下拉攏五王樂。若是能對他們即不近也不遠……哎……殿下,是老朽耽誤了殿下的大事了啊!老朽有罪啊!」
說到心痛處,胡晡是潸然落淚。
鄭滎忙道:「外公這又何必呢,當初是我先對靜北王說應該廢除國公特權的,和你沒關係的。」
「殿下不怪老夫輔助不力,老夫……!」胡晡擦了下眼角,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一點淚水搽掉后道:「殿下,現在是個難得的機會,您一定要把握住啊!」
鄭滎道:「外公說的機會是……?」
胡晡道:「殿下!依老夫的判斷,皇上把上官飛雲弄了出來,除了威懾五王和十一家國公外,最重要的就是……皇上要對外用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