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雙腳無法再支撐身子的重量，花舞蝶跌坐在地上，現在是炎熱的夏天，她卻感到全身發冷，由心湧起的寒意，讓她如同置身在十二月天。

無法哭、無法笑，她就獃獃坐著，體會人世間最難堪的悲哀。

天亮后，一道瘦弱的人影像遊魂般，孤單的離開了慕府。

「蝶兒醒了沒？」

「小姐還在睡呢。」

「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白著張臉回家，什麼話也沒說，回房倒頭就昏睡不起，真叫人擔心。」

「小姐沒有發燒，身上也沒看到傷痕，我也判斷不出昏睡的原因，若再晚些小姐還是沒醒過來，我就去請大夫來為小姐診治。」

「只好這樣了。」

房門輕輕被帶上，嘆氣聲伴著腳步聲遠去。

床上該是未醒的人兒，這時卻緩緩的睜開眼睛，花舞蝶早就醒了，只是知道娘一定會有很多問題要問她，但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索性裝睡逃避，不過聽娘和雪姨的對話，她再避也避不了多久了。

她抬起手蓋住自己的臉，昨夜心痛得像針在扎，今天卻空蕩蕩的像不見了般，「哀莫大於心死」指的就是這種情形吧。

她不曉得男人怎能變得這麼快？昨天還對她輕憐蜜意，今天他心裡的女人就換了一個，幾天前她還為不答應嫁給他而與他爭吵，今朝她竟連小妾的身分都要不保，人心的轉變都這麼快速的嗎？

他曾信誓旦旦要她相信他，但是結果呢？她是用破碎的心來證明自己是對的，她贏了，但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離開這裡吧，與其向人搖尾乞憐，不如離開，她有能力可以養活娘的，但是要如何向娘說明這一切呢？唉……

太陽西下，滿天霞影，李雪煮好了晚膳，正想前去喚人時，就看到花舞蝶來到大廳。

「蝶兒，你總算醒了，過來讓娘看看你。」

花舞蝶走到母親面前，「娘，抱歉，讓您擔心了。」

「蝶兒，你的氣色不佳，是出了什麼事？」

「娘，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為什麼？是不是和慕少爺有關？」

「我們若離開，就和他無關了。」

「蝶兒，你的語氣聽起來像在逃避，到底是怎麼了？」

花舞蝶深吸呼幾次，用微顫抖的語氣開始敘述整件事，事已至此，錯也已造成，她沒有隱瞞，將自己的痴傻全都說出。

說到一半時，她勉強維持的平靜已消失了，無力的蹲坐在地上，講到自己任性選擇要為妾時，淚水開始湧上眼眶，漸漸溢出流下面頰，一滴、兩滴……落在雪白的手背上，而徐曉波的出現則打去了她的信心，她啜泣著說出難以承受的結果，慕尉羽終是選擇了別人，而放棄了她。

「太過分，慕少爺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小姐，實在太過分了！」李雪忿忿不平。

岳靜不評對錯，只柔聲問：「蝶兒，你愛慕少爺嗎？」

花舞蝶淚眼婆娑的看著母親，終於，她點了下頭，「愛，我愛他，我愛他啊……」若是沒有愛，哪來的痛苦憤懣呢？

「那你以為逃避可以解決問題嗎？」

「我不知道。」她哭著搖頭。

「傻孩子，如果你不愛他，你可以逃避，如果世上沒有相思，你也可以逃避，但是你愛他，相思又如此磨人，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的。」

一語道破她最後的心防，花舞蝶再也撐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他對我的好當成應該，不但任性而為，還倔強的不聽他的勸，我以為當小妾可以得到他更多的疼愛，更以為他可以為我不娶妻，只納我這個妾，怎知道他……他卻喜歡上別的女人，現在我當不了他的妻子，連小妾的身分也不保，我什麼都不是了，我好後悔，好後悔，嗚……」

「那你該怎麼辦？」

「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我只知道我不想離開他，我不想，也不再奢求為妾，我只要繼續當他的助手就好，和他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但是不可能的，他的未婚妻容不下我，他也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這個事實讓她情緒崩潰，泣不成聲，多日來的委屈哀痛都在這時化為兩行淚，盡情發泄。

她哭得昏天暗地，從小到大不曾哭得這麼凄慘，哀哀切切，抽噎不止。

「我可以破例再給你最後一次選擇。」沉穩的男子嗓音響起，頎長身形在花舞蝶面前蹲下。

這聲音……花舞蝶急急抬起臉，淚光里，慕尉羽斯文面孔俊雅的有如神只，她小嘴張開，訝然得一時間回不了神，不知道眼前的是真人？還是自己在作夢？

慕尉羽伸手拭著她滿頰的淚痕，見她不住的哽咽，又憐又惜，「瞧你，哭得像只落水小狗。現在，我願意給你最後一次的選擇機會，為妻？為妾？」

話傳入耳里，花舞蝶呆愣的眸光開始閃動光彩，但也重新浮出淚水，驀地，她撲入他懷裡又哭又笑，迭聲大叫：「我要做你的妻子，我要做你的妻子。」

慕尉羽摟緊她，「確定？不做小妾了？」

花舞蝶頭搖得如博浪鼓，「我要做你的妻子。」

慕尉羽大笑，多日以來的布局，今天終於快樂收尾，圓滿完成。

「乖，再吃一口。」慕尉羽拿著湯匙喂著雙手緊緊抱住他的小女人。

花舞蝶聽話的仰起臉，小嘴微張吞下飯，然後腦袋再偎入他寬厚的懷裡。

慕尉羽將碗放下，摟著纖瘦的嬌軀，好笑的說：「我不會不見的，不用抱得這麼緊。」

「對我來說，你像失而復得，我想好好抱抱你。」

「你對我而言不也一樣，只是你瘦太多了，難道廚師又不盡責了嗎？」她清瘦的讓他皺眉。

「你別老對羅師父有意見，怎不說是你嚇得我食不知味，當然就瘦了。」在知道一切都是他的計謀，她被他耍得團團轉，她心胸再寬大也不免有氣。

「對不起，不這樣我就娶不到老婆，爹娘還等著抱孫呢。」他不後悔下重葯，頂多心裡有小小的愧疚罷了。

「誰說要嫁給你了？」在這種時候，不矜持一番就不是女人了。

「好吧，那我娶曉波好了。」

「你敢！」她用力揪緊他的襟口。

「我要娶，人家還不想嫁呢。」

「她有心上人了？」

「她的夫子，一個獃頭鵝。」

「所以你們郎無情、妹無意，乾脆就合力演齣戲來戲弄我羅。」她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寶貝，你受苦我也不好受，幾次見到你痛苦的神情，讓我心疼得想放棄，只是不徹底掃除你心裡小妾的迷思，你永遠都會有心結，夫妻要能同心才可以有幸福的生活，只好委屈你吃點苦了。」他會用更多的愛來彌補她為他流的淚。

「但是連娘都被你收買了，合著來套我的話，我是娘的女兒呢，娘卻向著你，偏心。」

「伯母一直很自責，你受她的影響，對妻妾的觀念有著嚴重的偏差，所以才會幫我，但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想失去我這麼好的女婿，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呢。」

「臭美。」

慕尉羽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套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金鑲玉鐲！」花舞蝶驚喜叫道。

「鐲子不準再拿下來，戴上它，你就是慕府的媳婦了。」

「我惹出了這麼多事，老爺、夫人會不會嫌棄我啊？」她很是擔心。

「娘很喜歡你的貼心，爹中意你的能力，所以你不用W人憂天，不過你以後若能乖巧一些，為夫會很高興的。」

「我們還沒成親，你這個自稱未免太早了，只是……唉！」她突然嘆了口氣。

「又怎麼了？」

「我不敢說。」

「咦，你該不會還在打那種主意吧？」

「那曾是人家的希望啊。」

「你都為小妾這身分吃了這麼多苦，還想玩當老二的遊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算當一天過過癮也行，好不好？」雖然已經明白做小妾的哀怨，可她還是想體會下不一樣的感覺。

「過去的這段時間你還玩不夠嗎？」

「那不同啊，又不是公開的，你就讓我試試嘛。」

「蝶兒。」慕尉羽手捂著額，有些頭疼，懷疑自己是不是心軟得太早了，應該讓這小女人再多受些教訓才對。

「羽……」已有了正妻身分讓花舞蝶毫無顧忌，她一定要當次小妾來玩玩。

女人是貪心的嘛，夫君的疼愛永遠不嫌多，光當妻子受疼惜不能讓她滿足，若是再加上小妾的份就更好了，一人分飾兩角，這才是最聰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