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和德叔見面地點，陳楚安排在商業區附近一家普通連鎖咖啡店裡面。

咖啡店內，輕和音樂輕輕響起，和這個連鎖品牌大多數店鋪一樣，這家咖啡店的布置略顯暗色。陳楚進入時，甚至沒有發現處於角落陰暗燈光下的德叔。

「陳總。」在陳楚進來后，德叔站起來，向陳楚問好。

「德叔好。」陳楚微微點頭，打量著對方。

一頭半白頭髮梳理得十分整齊，臉容卻顯得黯然無光，那雙眼眸有著些血絲，周邊現出了淡黑眼圈。

一位年輕女侍者上前，陳楚隨意地翻看著面前咖啡菜牌名，很隨意地點了一杯咖啡。

德叔臉色就像是一潭湖水似的，沒有任何波動看著陳楚，但他的心裡卻是五味陳雜，感概萬千。

他想到當初他第一次聽到陳楚這個名字時的情形。那是在苗天華的辦公室內，某位區域女經理在分析競爭對手時，有專門提到過楚語服飾和陳楚的名字。

那時德叔對楚語服飾和陳楚並沒有多放在心上。在他看來，楚語服飾就是個只有幾十家店鋪的小品牌，這樣的品牌在國內這個萬億市場里，根本就不起眼。

這樣一個小品牌，怎麼可能會是布林頓服飾的競爭對手？

以布林頓服飾強大實力，想要捏死楚語服飾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德叔看來，苗天華當初之所以會如此關注楚語服飾，是其和陳楚之間那些私人恩怨。

但他還真的沒想到，僅僅過去幾年，楚語服飾已經成為國內一流服飾品牌。甚至，服飾行業內已經有聲音認為，不論是銷售額還是發展前景，楚語服飾現在是國內最好的服飾企業。僅以體育服飾為例，有體育用品品牌運營者認為，楚語服飾的體育業務已經進入到國內前五，隱有坐五望三的勢頭。

「陳總最近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德叔輕出聲，那樣神態，似乎像普通老友會面聊起話題似的。

陳楚謙虛地說了幾句話客氣話。

「陳總，這次我約你出來，是有事相求。」德叔寒暄后，將自已姿態放得很低，道。

「德叔客氣了。」陳楚壓低自已的聲音，道：「你是行業內的前輩，怎麼能說個求字呢？不知道德叔這一次約我出來，所為何事呢？」

「陳總，我希望你能放我們苗董一馬。」德叔的聲音微微嘶啞，顯然最近沒有很好的休息，道。

陳楚聽到這一句話，眉目間浮現出一種異色。

德叔這個求字，到底有何意？

「德叔，我想你找錯人了。」陳楚道：「苗天華到底犯了何事，到目前為止我也是一無所知……就算你希望能幫苗天華一把，我也不知道從何幫起。」

對陳楚來說，他也不可能會幫苗天華。現在陳楚沒有落井下石，已經稱得上是好人了。

當初，那份舉報材料，還是由陳楚主導的布林頓提交上去的呢。

「陳總，如果你願意的話，當然可以幫到我們苗董。」德叔道。

陳楚拿起了咖啡，輕輕地喝了一口。

德叔小心地看著陳楚的臉色，看著他那如同事不關己的神態，在心裏面又是暗暗嘆出一口氣。

「德叔，這次你是真的找錯人了。」陳楚緩聲道。

德叔臉上現出一絲苦色，但很快隱了下去。

————

和德叔的談判可稱不歡而散。

最後，陳楚甚至不明白德叔為什麼會約他出來。

隱隱間，和德叔的接觸中，陳楚感覺到，似乎德叔以為他抓住了某些把柄，而這些把柄隱隱間可以威助到苗天華。

陳楚自然是不敢大意。在和德叔見了一面以後，和楚語服飾律師再次交流，試圖找出苗天華可能存在的問題。

「陳總，我覺得應該是財務方面問題。」對於這個案子，律師也有一定研究，最後他得出這個結論。

「財務方面問題？」陳楚輕輕地摸著下巴，開始對這個問題上心了。

在楚語服飾入駐布林頓后，早就對布林頓服飾財務問題進行過審核。當初的審核是如此嚴格，直到過年前，這次審核才完成。而根據楚語服飾方面回復「布林頓服飾在財務方面沒有明顯漏洞」。

但在莫名奇妙地和德叔見了一面后，陳楚由不得懷疑苗天華在財務方面有問題。

「看來要進行一次更嚴格的審查才行了。」陳楚心中產生這個念頭，馬上就開始行動。

第二天。

陳楚雇傭的國內某大會計所，連同楚語服飾財務部門工作人員，對布林頓服飾過往二三年的財務數據，再次進行審核。

——苗天華肯定會有其他漏洞，只不過，這個漏洞到目前為止，無論是陳楚還是年曉，都沒有能找出來罷了。

財務人員還在繼續尋找布林頓服飾內部可能存在的問題時。布林頓某家供應商卻是找上了布林頓服飾現管理層，通報了某個情況。

那家供應商曾經是布林頓服飾最大供應商，但最近一二個月來，隨著楚語服飾入主布林頓，往這家公司採購貨物的數量卻慢慢減少。

作為布林頓服飾最大供應商之一，那位供應商負責人直接找到年曉，向他通報布林頓服飾採購部門**情況。

得到這條消息第一時間，年曉倒是顯得十分平靜。

自從楚語服飾入主布林頓后，對布林頓各方面業務都做出了調整。對布林頓原供應商，現布林頓管理層保留了七成以上。但布林頓服飾也中止了和一些供應商的合作。

「盛天服飾集團」就是年曉要淘汰的一家供應商。這是家在羊城地區有著較高知名度的代工廠，在羊城東邊佔有整一大片工業區。因為其巨大的生產規模，在羊城服飾圈子裡面，有人戲稱這家服飾集團是服飾界的富士康。楚語服飾和這家公司一直都沒有交集，但也知道這家服飾企業的產品，比中小廠家要好。雖如此，但年曉還是決定逐漸和這家公司中止合作。

這家服飾企業生產的產品雖然比較好，但在同等生產質量之下，其報價比起其他供應商要高不少。

在年曉看來，布林頓服飾手上的訂單，完全可以交給其他工廠生產，降低採購成本。

年曉送走盛天集團副總後，馬上就開始著手調查這件事。

二個小時后，當年曉看到調查初步結論時，他終於坐不住，馬上就打了個電話給陳楚。

陳楚辦公室內。

快要到下班時間，對陳楚工作方式有了解的下屬們，會在這時發郵件或打電話給陳楚，向陳楚彙報重要情況。

這個時間點上接到來自年曉的電話，陳楚並沒有感到意外。

他用肩頭和面頰夾著電話，微歪著頭向年曉打一聲招呼，一邊查看著電腦上一份數據報表。

「年總經理，下午好。」

「陳總，下午好。」年曉聲音比起平時似乎多了幾分急促，道。

「有事？」將電腦屏幕上那份表格關掉，陳楚拿起話筒，開始專心聽年曉彙報。

「陳總，苗天……苗先生的事有新進展了。」年曉舌頭微打結了一下，道。

「哦？」陳楚歪著的頭伸正，道：「查帳查出什麼問題了？」

「公司財務暫時還沒有發現問題，但採購環節出現問題了。」年曉的聲音壓制著激動，道。

盛天服飾公司和布林頓服飾合作已有五年。在這五年前四年間，雙方的合作還算正常。不過，就在去年七八月份，布林頓服飾突然間大幅度減少了向盛天服飾集團的訂單。

布林頓服飾採購部門向盛天公司方面解釋，因為他們生產的幾批次貨物出現了問題，所以採購部門才決定中止和他們的合作。

對於這個消息，盛天老總一下子就急了。對盛天公司來說，布林頓服飾是他們最大也是最重要客戶，如果沒有了布林頓訂單，盛天公司開工率要下降二三十個百分點。對盛天公司來說，他們承受不起失去布林頓這個大客戶的代價。

為了能留住布林頓服飾，盛天老總和布林頓採購部門接觸，很快就搭上了採購部某位副部長的線。在「有心人」的指點下，盛天公司向這位副部長送出了一千萬元，才得到那位副部長不會將盛天踢出布林頓採購體系的承諾。

在向那位副總賄賂幾天後，布林頓服飾的訂單就下來了。往後好幾個月，布林頓服飾和盛天公司合作恢復正常。

「陳總，盛天服飾公司的報價之所以比起其他供應商要高，是因為他們向採購部門賄賂過了。」電話中，年曉解釋道：「盛天公司賄賂了一千萬元，而布林頓服飾每年向他們下的訂單大約是四億元。據我估算，布林頓給他們的訂單，他們大約有百分之五的利潤率。為了保持同樣利潤，公司只有提高訂單報價。用盛天副總的話來說，他們已經算過了一筆賬，這一千萬支出平均分攤到每件產品上，每條要加三毛錢到五毛錢成本，而且要持續一年他們才能收回。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他們的成本增加了，那他們為什麼不提高產品報價轉移成本？」

「盛天公司為什麼會向採購部門副部長行賄一千萬？」陳楚聽完苗天華的話后，很快就發現問題。

為什麼盛天不是向採購部長行賄？

「那位副部長也姓苗。」年曉道。

「苗家人？」陳楚問道：「他和苗天華是什麼關係？」

「苗家皇親國戚。」年曉道。

陳楚司然，或者正是因為這層關係，盛天公司才確定，布林頓服飾會遵守君子協議吧？

一千萬這個數字已經不小了，如此大額度的受賄，苗天華可能會連一點風聲也沒有收到嗎？

「你去查查其他供應商。」陳楚又道。

或者，有問題的供應商不僅只有盛天公司一家。

「我已經查過了，在這些代理商中，有一家規模不大的供應商，已經承認曾經向布林頓採購部門賄賂。」年曉道。

年曉報出那家供應商去年幫布林頓服飾生產貨物的銷售額，還有行賄的金額數量。

聽到這二個數字，陳楚基本確定一件事。

在半年時間裡，苗家人向供應商們大量索賄，難度苗天華作為董事長一點風聲也沒有收到嗎？

「繼續查其他供應商，特別是那些供貨價格比市場價格高的代理商。」陳楚臉色微冷，道。

顯然，在這些代理商中，比較大一部分都有問題的。

「陳總，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的。」年曉向陳楚保證道。

————

二天後。

年曉和楚語服飾空降布林頓服飾的一位副總來到陳楚辦公室內，將一份調查報表當面遞交給陳楚。

辦公室內。

陳楚坐在辦公位置上，翻看著上邊幾個數字，由不得暗暗心驚。

「五千五百萬元……」當看到供應商們向那位名叫苗義的苗家人行賄金額時，陳楚喃喃出聲。

「陳總，我有八成以上把握可以肯定，苗天華知道這件事。苗義能收到這五千五百萬，就是因為苗天華的默許。」年曉感嘆道。

陳楚將這份數據放下去。

「苗義他人現在在哪裡？」陳楚問道。

「在我們接手布林頓服飾后，他也離職了。」年曉道：「他現在是新頓公司的員工。」

手中握著那份數據報表，陳楚臉上少有的浮現出一絲怒色。

年曉看著陳楚臉上表情變化，微微低下了頭。

「苗天華做得一手好局。」陳楚冷聲道。

苗天華當時是布林頓服飾管理者，他默認親信受賄，已經嚴重損害了布林頓服飾其他股東的利益。

——苗天華那時做出這樣決定，是因為他已經預感到自已可能會失去布林頓服飾吧？

「繼續查查布林頓服飾利益相關方。」陳楚出聲道。

陳楚相信，苗天華為了掏寶布林頓服飾，或者不會僅採取以上一個舉措。

對布林頓過往調查一直在秘密進行，布林頓服飾內部，老員工們注意力為布林頓財務部門吸引。有人已經預感到布林頓服飾的財務可能有問題，但他們暫時沒有心思關注布林頓服飾在某他方面存在的**問題。

而此時，陳楚正面臨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決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