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雪番外二(來自琉璃)

鍾離雪番外二(來自琉璃)

這年四月,我第一次見到了雍王,就在蘭嶼的城牆上,沒有看清他那被金色頭盔包裹的臉,正如他沒有看清我。

這一戰,我失去了一切。

陰差陽錯,我在最絕望的時候遇見了白雲暖,她救了我。她的笑意,就像冬日裡的陽光,彷彿能夠融化世間一切的冷酷。原本以為,她只是我生命里的過客,卻不曾想,她是雍王妃。

拼盡全力,甚至不惜使用苦肉計,我終於取得了她的信任,甚至連我自己也不清楚,對她的好有幾分真實,幾分利用。

終於,我進宮了,在雍王的安排下參與選秀,用盡各種方法瞞過宮人,成為一名秀女。

從偏門進入金碧輝煌的皇宮,我並沒有半分遲疑。後宮佳麗三千,皇城一眼望不到邊。我恍然驚覺,這裡不是蘭嶼,父王只有一妻,就是母后。蘭嶼國小,女子亦是勞作力,怎能如漢家女子養在深宮大院?

漢家女子奉行無才便是德,幾乎手無傅雞之力。在這禁衛森嚴的皇城裡,無數的美麗女子奉獻了她們的青春和夢想。

令我感到驕傲的是,在漢人眼中,蘭嶼雖是小國,卻兵強國富。他們並不知,在那個國度,全民皆兵,就算是身為宮女的美善,也是不弱於漢家羽林衛的高手。

我收斂了傲氣,謹言慎行,奴顏婢膝,用心學習一切漢家女子應該會的東西,廚藝。女紅,禮儀。把握住每一個機會討好皇帝,只為讓他多看我一眼。

在我的世界里。早已經沒有情與愛,只有復仇。艾魯如此,漢家皇帝亦如此。可我無論怎樣欺騙自己,都不得不面臨這個事實,對於雍王,我確實心動過。

多年以後回想,我才瞭然。我愛上的不是雍王,而是對白雲暖一心一意的張易辰。十幾年了,我身負血海深仇。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但並不代表我不渴望,不羨慕。

計劃如期進行,我成功取得皇上的信賴。封為美人。賜海棠苑。利用白雲暖對我的信任,傑進宮了,成為一名羽林衛。

是夜,我在那兒等著傑,我在醞釀一個計劃。

我曾經說過,美善和傑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生命中剩下的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失去他們。這句話。我並沒有撒謊,我甚至把他們看得比自己還重。可惜,在復仇大業前,這一切又顯得太輕,太輕。

蘭嶼所遭受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如數奉還,甚至不惜放棄一切,包括我自己。

「傑,我必須生下一個擁有鍾離家血脈的孩子,讓他當上太子,繼承這漢家皇朝的江山,而你,是蘭嶼國唯一存活的男子了!」

我筆直地站著,並沒有因為這段話有多荒唐感到不堪。如果能點燈,就算對上傑的眼睛,我也必須這樣說,這樣做。

黑夜中,我的身體在抖,手在抖,聲音也在抖。

「公主,我做不到,我看著你從小長大,你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孩子……」傑拒絕。

我也遲疑過,在我心目中,傑就像一直護著我長大的父親,可這一切無關風月,只為復仇,傑也明白,可他拒絕了,這一切,只是因為白雲暖!

因為白雲暖,他再一次拒絕我的命令,第一次是拒絕娶美善。我有預感,我要失去他了。

整整一天,我都莫名地慌亂,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必要這樣做,大殿里,我近乎癲狂地踱來踱去。

「公主,你是否記得美善在蘭嶼時常玩一種遊戲給公主你看,公主那時才五六歲,好小,總是被美善騙得團團轉……」

我不知道美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有多疼,透過她眼裡的淚,我知道,她想成全我。終於,我用白雲暖那張臉,如願懷上了孩子,卻並不歡喜,也不傷悲。

那天,白雲暖進宮探望肖德妃,她恭賀我懷有身孕,還說要給我送安胎藥。

我想過要拒絕,可我不忍心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一直以來,我對她的好都參雜了太多的不純動機,她卻將一切都信以為真,如果說她是從雲端來的仙女,那,我就是來自地府的惡鬼。

「好,我在海棠苑等你。」我笑著答,就像小時候等長姐回宮。

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到夜幕降臨,都沒有見到她的身影。從心底來說,我也期盼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無論是友誼還是愛情,就算是轉瞬即逝,也想留下指間的哪一點溫存。

終於,她來了,月色下的她就像一朵盛開的曇花,她的話語,打在我心頭,鞭策我的靈魂。

「你在這兒等我,我有樣禮物要送給你肚子里的孩子。」怕越聊越多,我用這樣的方式終止談話。出於愧疚,出於情理,我都必須趕走白雲暖,我還要和傑見面。

「皇上駕到,德妃娘娘駕到——」太監尖細的嗓音劃過夜空,我手裡的翡翠長命鎖掉落,破碎。

趕到正殿時,局勢已經不可逆轉,皇上和肖德妃端坐在中間,地上跪著白雲暖和光著上身的傑。

那天是肖德妃侍寢的日子,夜已深,她怎麼可能為了白雲暖攜著皇上擺駕海棠苑?這個女人並不簡單,或許早在過去的一個月里,她已經探到了什麼風聲,苦於沒有證據,如今剛好借著找兒媳這個茬,想要扳倒我。

後宮,是女人的戰場,沒有硝煙,卻比兵戈相見更可怖。

「只怕戚美人是共犯,他們三個都是雍王府了出來的,只怕在王府裡頭就已經牽扯不清了。」

事到如今,肖德妃竟然不顧雍王府,不顧自己的兒子也要拖我下水。一時間,我的腦海亂成一團粥。

皇上並沒有聽肖德妃的挑撥,很平靜地問我:「阿雪,這件事你到底參與了沒有,朕信你一次。」

在這後宮,能夠讓他如此寵溺地直呼其名,只有我。我知道,他已經對我說的話深信不疑。可我,又用什麼去保全白雲暖和傑?只怕會讓自己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我猛地抬頭:「這件事,臣妾不知情。」

遙遠得好像不是我自己的聲音。

海棠苑裡的全部宮人杖斃,我也沒有感到痛心,護住美善,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肖德妃想要毀滅收買宮人的證據,我想要毀滅向宮人下安眠藥的證據,如此,於我們都好。

白雲暖和傑被賜毒酒,我除了痛心,除了愧疚,卻並不能做什麼。從此,我失去了白雲暖,也失去了對於我來說更重要的傑,可是,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依然會那麼做。

我活著,早已不是為我。

傑想攜著白雲暖逃跑,我頓時慌亂:「傑,你快下來!」

「戚傑,你可知你一逃就成了欽犯?」美善怒罵。

在每個蘭嶼人心目中,不都應該是國更重要嗎?可對於傑,不是,他找到了對於他來說更重要的東西。

美善一躍飛上屋檐,卻被傑一腳踹落,骨骼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我想去追他,想告訴他,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我並沒有想要陷害他,也沒有算計白雲暖!

他卻指著我的肚子,諷刺著:「娘娘,別忘了您是有孕之身,不可傷經動骨。」

他的嘴角抽動著,彷彿我多說一句話就會令他作嘔。

我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麼,事到如今,已經覆水難收。真正疼我愛我憐惜我的人,只剩美善,我不能再失去她。

白雲暖,請你用力恨我,傑,原諒我……

「美善,你怎樣?」

「娘娘不必替我擔心,這樣正好,我受傷了,娘娘也就免了落個放跑逃犯的罪名。」

其實,美善也不希望傑死,就算他如今活著是為了白雲暖,至少還活著。她想要忠於我,又不想阻攔傑,才會佯裝被他一腳踹落。

我眼眶一酸,抱住她痛哭:「傑終究是離我們而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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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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