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除夕獨白

那天過後，顧念汐隔幾天就感覺有人跟著自己，回頭一看又什麼都沒有。

反反覆復好多次，她都覺得自己神經質，一定是因為她的生活太索然無味了。

後來的日子，她漸漸不那麼忙碌，一切都步入正軌。

x和destiny都不需要她費太多精力，她的日子就更無聊了，每天產檢、散步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冷老的身體好轉，出院后，丁雅一心一意照顧他，變得安靜了許多。

日出日落，潮漲潮息，除夕近在眼前。

窗外開始飄雪，一晚上的光景，銀裝素裹，世界都變得雪白。

她依舊平淡的生活，身後的人還是時有時無，她也沒那麼多精力去管他。

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長大，這是她生活里最大的安慰。

哲哲打電話說要回來陪她過年，「媽咪，如果寶貝不在你身邊，那怎麼能叫過年呢？」

「什麼時候回來？」她問，走的時候沒去送他，回來一定是要去接的。

「後天早上十點到a市，媽咪，你要是不來接寶貝的話，寶貝就立刻買機票飛回去，然後和你老死不相往來。」

哲哲不輕不重的威脅，顧念汐不以為然，「還老死不相往來，要不要這麼嚴重？」

「媽咪，你這麼不重視寶貝真的好嗎？寶貝好歹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吧？

你再這樣，小心寶貝出櫃，讓你沒機會抱孫子。」

哲哲很嚴肅的控訴，他的親親媽咪越來越不負責了。

「寶貝兒，你跟著肖宴果然墮落了。」連出櫃都想出來了，但是………

「寶貝兒，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娃娃親？」

「………好吧，媽咪，寶貝有事就先掛了，你後天記得來機場接寶貝哦，拜拜！」

哲哲掛了電話，顧念汐看看日曆，距離除夕只有四天了。

哲哲兩天後回來，肖宴送他回來的，顧念汐去機場接到哲哲以後，肖宴就買了最近的一班飛機飛回去。

他的意思讓哲哲多呆一段時間再回來接他，臨走的時候很嚴肅的說明了他的立場。

「看在你孤家寡人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放哲哲回來陪你過年，機會僅此一次。

以後不出師，哲哲就別想回來了，省得我來來回回送他。」

顧念汐默默的囧了一下，孤家寡人，她咋那麼可憐呢？

哲哲吐吐舌頭，明明他一個人也可以回來的，誰讓他不放心了。

回來以後，哲哲先去拜訪了沐御塵和他未來老婆，然後顧念汐把他送回了冷家大宅，老爺子很想他。

冷家大宅上上下下都洋溢著春節的氣氛，在冬日裡增了一分暖意，顧念汐的心也平靜了些許。

除夕夜，nx舉辦春節晚會，顧念汐應邀參加，挺著個大肚子。

室內的晚會氣氛很高，這份熱鬧卻感染不到顧念汐，這樣的日子裡，她更想念冷寒楓。

nx街道對面有個湖，湖旁邊的林蔭道上安置著一排排座椅。

顧念汐從春節晚會現場出來，踩著高跟鞋走到湖邊。

湖水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冰面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

路燈微弱的光打在湖面上，竟然在冰冷的世界里透出橘色的溫暖。

顧念汐在湖邊的椅子上坐下，靠著椅背，攏了攏身上的皮草披肩。

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禮服，淺紫色，高貴優雅。

她在湖邊坐了很久，思緒萬千，手腳變得冰涼，臉都被風颳得僵硬了。

她不想回去，人閑下來的時候，總是會無端端想太多，她不想回到那個空蕩的別墅，顯得她形單影隻。

但是，她再怎麼不想回去，肚子里的寶寶也不會讓她一直呆在湖邊，她撫了撫微微隆起的小腹，低聲細語。

「寶寶，再有幾個月你就要和媽咪見面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那麼幸運，能見到你爹地。」

她的唇角綻放了笑意，溫婉賢淑，和她以往的氣質大相徑庭。

路上的行人少到可憐，卻有一個男人一直佇立在人行道上，離她不遠也不近。

從她坐在那兒開始，那個人就一直在那兒，看著她的一顰一笑。

林蔭道上的樹木很好的遮擋了他的身影，他就在那兒，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顧念汐冷了，起身欲回去，高跟鞋踩在冰面上，滑了一下，險些摔倒。

樹木背後的男人不自覺的跨出一步，握緊右手。

顧念汐低咒一聲，脫掉高跟鞋，光腳踩在地面，寒意一陣陣侵入，她又把高跟鞋穿回去。

男人看著她的動作，唇角勾勒起寵溺的笑意。

遠處有人在放煙火，斑斕的色彩綻放在天際，顧念汐也抬頭看過去。

一時間，她的回憶飄回了冷寒楓求婚那天。

他看著她，她望著煙花出神，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忘了隱藏踏出一步的身子。

就在他轉移視線的瞬間，她猛然回頭，直直的看著他的身影。

似感應般，他回眸，兩人的眼神就這麼對上。

一瞬間，世界安靜了，周圍的景象都遠去，她的眼裡只有那個身影，想念得心口發疼。

她驀地紅了眼眶，他卻狼狽的別過臉，慌亂的想要逃竄。

她大喊，「冷寒楓。」

他頓了一下，腳步踏出去，走得更急了。

她不追，站在原地，徑自開口。「我知道你不是他，能不能聽我說會兒話。」

她的聲音藏著卑微的祈求，一閃而逝的脆弱，狠狠的揪著他的心臟，桎梏著他的呼吸。

他停在那裡，背對著她，緊握著右手，不遠走，不轉身。

她勾起一抹淡然的笑，看著他的背影，心突然就安定了。

就像漂泊已久的船隻，快要沉入大海時，卻突然找到了海岸。

她知道一定是他，除了他，沒人能帶給她這種熟悉到心口發燙的感覺。

她不知道他有什麼天大的理由，能讓他在她身邊跟了這麼久，卻從不和她哪怕有一次的相見。

「你一定聽說過冷寒楓吧？他是我老公，不對，我們沒舉行婚禮呢，就算半個老公吧。」

顧念汐輕輕地開口，柔和了語氣，彷彿陷入了回憶。

「我顧念汐這輩子，就栽在這麼一個男人手裡了。，從不曾想過我的一生也會愛得這麼深沉，這麼刻骨。

我們七歲就認識，那時只是兩個小屁孩，哪會想到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呢。

後來我們長大了，也不曾想過會譜寫一曲屬於我們的戀歌。

一直以來，我以為我足夠堅強，我不會哭，直到他離開。

那天是我們的婚禮，他說要讓我做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我笑了，其實有他在身邊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迎親的時候，他給我唱歌，那是我第一次聽見他唱歌，五音不全，我卻覺得像天籟一樣。

後來還特意找了那首歌，每天單曲循環，挺傻的，你一定也覺得我傻。

那天，賈琳琳和火狐她們變著法的折騰他，他耐心不多，竟然任由她們鬧騰，後來他炸了，差點踹門。

現在想想，當時在門外的他該是怎樣扭曲的一張臉。

我以為我們的婚禮會很完美，可是他出事了，暗殺，車禍，他從我們的婚禮上離開。

我去了他出事的現場，看到他不離身的項鏈，那一刻，我的世界轟然崩塌。

我哭了，不知道哭了多久，後來火狐說，我那天的樣子，好像全世界都充滿了悲傷。

我笑她誇張了，怎麼可能呢？我明明很堅強的啊。

後來我暈過去了，他們把我送到了醫院，在醫院裡呆了很久，我差點流產。

我是不是很沒用，連孩子都保護不好，幸好孩子夠堅強，我那麼折騰，她依舊安然無恙。

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個女兒，我一定要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我想，要是我把孩子弄沒了，他回來的時候一定會恨不得掐死我的。

他知道我懷孕的時候那副傻樣，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我回到我們的家，看到布置成新房的別墅。

我好像看見了他的身影，就在我眼前，觸手可及，然而我卻觸碰不到他。

回到卧室，我不小心看見了氣球里的字條，我發瘋似的把氣球都扎破，一張張看過去。

對了，那氣球還是他求婚的時候送給我的呢。

他多俗套呀，氣球，玫瑰，鋼琴曲，求婚都這麼沒新意，可是我卻感動得一塌糊塗。

他不浪漫，卻會為我花心思製造驚喜，我很幸福不是嗎？

可是有什麼用呢？他還是離開了，沒他在身邊，我以後的日子要怎麼幸福呢？

他不知道，不，他該知道的，我其實沒那麼堅強的。

很多夜裡，我一個人從睡夢中哭醒，然後就睜著眼到天明。

我想到我不在他身邊的時候，那七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我可以哭，但是他那麼驕傲，不會允許自己流淚的吧。

有時候我在想，我們之間算扯平了吧，我離開過，他也離開了，雖然我離開的時間太長。

但是我很貪心啊，我不想我們之間的公平用離開來計算。

為什麼就不能再寵我一次，在我那麼想他的時候回來我身邊。

我想他，想他回來，回到我身邊。」

話語散落在風裡，前方已經沒有了男人的身影。

顧念汐抬頭，臉上流過兩行清淚，冰涼的雪花撲在她面頰上，冷到毫無知覺。

他終究沒有停留，她不追，對著遠方輕輕的道了句，「楓，新年快樂！」

悠揚的鈴聲響起來，冷家大宅的年夜飯就要開始了。

停留了一會兒，她提起裙擺，慢慢走回去，寒風裡，她的身影更蕭瑟了些許。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後，男人回到她坐過的地方，一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