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此時的楚陽娿,正在芳草亭內,聽楚燕陽訴苦。
「十二妹妹,這些年我不懂事,做了許多錯事。在雲府時,我也沒能照顧好你,後來被相……被將軍休棄回家,還曾心生埋怨,現在想來,實在對不住你。想到我們一起長大,在家時也相處和睦,那些小恩小怨,卻成了我們心中的疙瘩。等我進了宮,才真正知道了什麼叫人心險惡。」楚燕陽一邊抹眼淚一邊說:「細想起來,還是我們家裡的姐妹才是真正的親近,不論有什麼口角爭辯,卻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妹妹你是不知道,那皇宮看起來富麗堂皇,實際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好後悔,當初如果沒沒有進宮,那該多好……」
「姐姐千萬不要說這種話。」楚陽娿一邊幫她抹眼淚,一邊安慰她:「你能進宮,乃是天恩浩蕩,是咱們楚家天大的福分。你剛才的話,雖只是隨口說來,並沒有別的意思。但要是被那有心人聽了去,說不得回亂嚼舌根,還以為是你甚至咱們楚家對天家不滿呢!那可就罪過了。」
楚燕陽嗯哼一聲,也不再說剛才那些話了。
她明白楚陽娿是不會跟她一條心,幫她一把的。然而之前抱著的那點希望,還是讓她不太想就這麼離開。
當初她進宮時,真正是春風得意滿心歡喜。她父親是庶子,又早逝,按道理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資格進宮的。誰知道太后說她命好,突然就降旨了呢。
一進宮就是妃位,她知道,只要過兩年,自己稍微生個一男半女,就能再升一級,甚至成為四妃之首都有可能。
可誰知道,皇帝原來根本就不喜歡她,連降旨召她進宮的太后,也十分地厭惡她。
她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來想去,只能想到皇上是需要安國府。
她本打算好好跟家裡說一說,讓家裡人給她出出主意討皇上的歡心。可就在這個時候,京城突然就亂了起來。
那些強人,居然闖進了皇宮,當時她嚇個半死,眼睜睜看著許多宮女妃嬪慘死。有那麼一刻,她差點以為自己也要被害死了,好在皇上終於還是念著她,臨走時把她帶上了。
跟著皇上一路逃到文山,她因想要躲著太後跟皇后,又羞於讓楚陽娿見到自己現在這狼狽之態,所以一直深居簡出。好不容易按下心來,只等著回京的消息,卻突然又聽說,皇上要禪位讓賢了。
天下還有這樣的事!
楚燕陽驚嚇之後,到底確認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這到底為什麼,又是怎麼一回事,她卻是不明白的。身邊沒有可用的人,楚燕陽思來想去,還是想到楚陽娿這裡來打探一點消息。
見到了楚陽娿之後,她費了不少口舌回憶年幼時光,懺悔做過的錯事,就是想要引得楚陽娿同情,好告訴她皇帝跟雲起到底在打什麼官司。可說完了之後,卻發現自己這位堂妹嘴巴一如既往地嚴,無論她說什麼怎麼套交情,她都能四五不搭地給你拉回來,輕易一個字也不多說。
無奈之下,楚燕陽只能在這乾耗著。就連她自己也不曉得自己這樣能耗出個什麼結果。
比起耐心來,楚陽娿並不怎麼有優勢,但她要真是想忍,也是忍得住的。
楚燕陽不走,她便笑吟吟地叫丫鬟捧上瓜果點心,而後東拉西扯天南海北地胡說。
總之她口裡話不少,楚燕陽想聽的,卻一句也沒有。
已是初冬時節,風霜雪雨冷冰冰的,萬物都凋零頹敗了。文山的瓜果,都是從南邊千里迢迢送上來的。外面又亂,路上耗費不少,更多時候是連人都折損了去了。因此這每一個果子都無比尊貴。楚燕陽拿在手裡,想到在宮裡是連皇上都吃不上什麼好東西,這楚陽娿,還過的這樣闊綽。
這樣想著,她便一點胃口都沒有了。這香甜飽滿的果子,放在嘴裡,哦如同嚼蠟。
又看到楚陽娿那一臉滋潤閑適的模樣,當真是心如刀割。如此一來,她終於再坐不下去,匆匆找了借口,便離開了芳草亭。
「娘娘可是打聽到什麼了?」
從亭子里出來,貼身宮女便上前來問。
楚燕陽搖搖頭,道:「妹妹嘴緊得很,什麼也不說。」
「那等過幾日再來吧,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娘娘與七夫人到底是親姐妹,總比旁人好說話。」
宮女扶著她,若有似無地提點道。
楚燕陽皺著眉,一點心情都沒有。她不想看到楚陽娿的樣子,更不想再去她面前伏低做小。
而且即便她得了什麼消息,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這宮女,說的是她的貼身宮女,實際上不曉得是皇后還是太后的人。
她的丫鬟跟著她進宮做了宮女,出來時卻沒能帶上,現在伺候她的都是上面安排下來的人手。她們不僅不會幫自己,說不定一個不小心,還要把自己給賣了。
想到此處,楚燕陽就一陣煩悶,更多的卻是後悔。
楚陽娿運氣太好了,又想到自己跟雲起的關係,那才真正是憤恨不已。
要是楚陽娿還是個傻的,要是她沒跟雲起鬧和離,要是雲起沒有將自己休棄回家。
那麼,她哪裡會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擔驚受怕?她只需如楚陽娿一般,養尊處優地等著,等著當皇后。
是的,楚陽娿若是傻子,那她是萬萬沒資格母儀天下的。如此一來,作為同是楚家出來的平妻的自己,這皇后之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在她這短短的宮廷生涯中,她所遭受其他妃嬪的排擠奚落,以及加之於身的誣陷攻訐,她就恨得心口發疼。而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渴望那尊貴的地位。
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到那時,誰還敢奚落她?誰還敢嘲笑她?誰還敢欺負她?
只可惜這一切,都因為身後那個女人,與她擦肩而過了。
不,也不一定,她不能現在就自亂陣腳。
楚燕陽想到,現在皇帝雖說要禪位,但云起還沒有同意,其他大臣也在反對,所以這禪位一事到底能不能成,還是未知數。
但即便如此,她也該早些行動起來了。
她不能等到雲起已經做了皇帝,她才巴巴地黏上去,她應該在他還沒有出頭時,就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意。
雖然那個人冷冰冰,但自己畢竟作為他的妻子,在雲府那麼長時間,雲起應當不至於那樣冷血,對自己沒有一點挂念之心。
至於楚陽娿會不會反對,那她就不關心了。
當將軍的妻子,與當皇后可是不一樣的。
皇上除了皇后原配之外,四妃六嬪七十二美人,那是天經地義。皇后敢反對,那就是不賢。
雲起沒有父母,她就不用面對太后那個陰險惡毒的老虔婆。就算當皇后的是楚陽娿也沒什麼,自己跟她一樣姓楚,她要是敢為難自己,她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然後讓她母親在家跟老爺子告狀。還有雲起,她雖冷淡,但卻比蕭翰德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好得多。
說什麼真命天子九五之尊,居然跟個男人……
她想到都覺得噁心。
「娘娘,娘娘您聽見我說話了沒有?」
「什麼?」楚燕陽一愣,終於回過神。發現宮女正盯著自己,她梗了梗脖子,道:「你說什麼?」
「皇後娘娘叫您過去呢,娘娘,快些吧。」
皇后?這時候找她做什麼?
楚燕陽咬了咬唇,只得點頭:「那就走吧。」
另一邊,楚陽娿送走了楚燕陽,終於能把雪雁叫進來問話了。
雖然知道雲起野心勃勃,但皇帝會突然決定禪位,還是讓她覺得太出乎意料了。
雪雁當然也沒辦法幫她打探到皇帝的想法,但皇帝主動禪位這確實事實。
「雖然已經到了文山,但文武官員也在,皇上心憂天下,所以還是會跟從前一樣按時上朝。然而今日早晨,皇上早起了,卻將自己關在書房裡一個上午,直到巳時一刻才出來。
我們七爺剛從山下打聽了消息回來,與各位大臣在殿上等待良久,好不容易等到皇上上朝報告了消息,卻不見皇上說什麼。就在諸位大臣商討應對之策時,皇上突然下旨,欲要禪位讓賢於我們七爺。這一下大臣們炸了鍋,而我們七爺對朝廷,對皇上一直是忠心耿耿,哪裡敢擔此重任?於是與眾位大臣一道懇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卻堅持禪位,這才兩廂僵持起來,連太后皇後娘娘那裡都驚動了。」
雪雁三言兩句,把上午的事情說了清楚。
楚陽娿嗯了一聲,問:「雲起下山打探消息,一回來就候在大殿上等待皇上稟報。那他探聽回來的,究竟是什麼消息?」
「是……」
「說。」
「是隱太子的消息。」雪雁說:「京城被破城,皇上與眾位嬪妃從京城逃到了文山。外面那位『隱太子』十分不滿,竟然廣發布告,責罵皇上不堪重任愧對祖先。此等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之舉,實在駭人聽聞。尤其在發完布告之後,那『隱太子』居然開始徵兵,準備北上抗敵,要替先祖固疆土守護國門。」
雪雁說的是大義凌然,提到雲起這個真正的野心狼,三句不拳拳為國,五句不離忠心皇上。對於那『隱太子』就用了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等詞。實際上他們都明白,他們這『義薄雲天』的雲七爺,與那『大逆不道』的『隱太子』實際上根本就是一個人。
外面處處傳播的那些布告通文,全部出自雲起之首,不然,那明晃晃的璽印是怎麼來的?
可他立好了牌坊,又當起了表子,大家就都得鼓掌捧場。因為儘管彼此都心知肚明,卻沒有任何人奈何得了他。
「現在呢?他在哪裡?」
「皇上已經下朝,眾位大臣也都各自回去了。就咱們爺還在大殿上跪著呢,也不曉得要跪到什麼時候。」
楚陽娿當即明白了雲起的打算,而後開始扶額。智商碾壓,當真亞歷山大。
「你先下去吧,注意好行宮那邊。太后與皇後娘娘身份尊貴,必要伺候好了。有什麼事,隨時告訴我。」
「是。」
當天雲起一直跪著,跪了一天一夜。次日又上朝,皇上出來了,看到雲起跪著,感嘆兩聲,政事也不理了(皇帝此時也沒什麼政事可理了)只依舊要禪位讓賢。
雲起與眾位大臣依舊哭求,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依舊堅持。
僵持不下,最終還是以皇上甩袖而走告終。
於是雲起又繼續跪了一整日,吃飯都是派人送進去。
到了第三日,皇帝上朝,依舊要禪位。大臣們苦勸,雲起依舊求他收回成命。
皇帝無奈之下,竟出了大殿,徑直朝東跪著。
他這一跪,其他人還有站著的道理?少不得也要跟著跪下去了。
不僅如此,還有那文采斐然的大臣,一揮筆,就洋洋洒洒寫下了讚揚皇帝心懷天下的偉岸氣魄與情懷的壯美詩篇。
其他人深受感動,連連哀嘆明君難得。
既是明君,自然是不能禪位給別人的。此時的雲起,便被架上了火,除非禪位成功,否則他這個被皇帝點名讓過皇位的『忠臣』,可不會有好果子吃。
然而雲起依舊在大殿裡頭跪著,寧死不受。
皇帝便開始絕食,以迫雲起接受大位。
這來來回回,看的楚陽娿牙疼。
當真是天生的戲子材料,上位的皇帝,和下面的朝臣走卒,一個比一個演的逼真。
然而這是不得不演下去的,皇位交替不是小事,雲起要是輕輕鬆鬆接受禪位當了皇帝,以後是沒辦法跟那些挑頭的世家糾纏的。
所以皇帝絕食了,他也得跟著絕食。
然而此時,楚陽娿就覺出不對了。
「皇上要絕食,可太后她老人家心疼的很呢。每日一到酉時,便捧著粥碗過來,要親自給皇帝餵食。」
有道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太后餵食,他不肯吃,乃是不孝。所以為了孝道,絕食的皇帝陛下也不得不開口咽下太后帶來的飯食。而雲起呢?他卻是沒有個給她餵食加血的親娘的。而且就算雲起的母親在,她一個普通貴婦人,也不能照著太后的行事有樣學樣。至於楚陽娿這個當老婆的,就更加不能那麼做了。
「雲起那人高馬大的,跪一跪也就跪了,沒人時還能偷偷活動活動手腳。可要是跟著絕食,不出三天,非把他餓死不可。」
現在他們雖然明面上裝得君臣相得黏黏糊糊,但心底都明白,對蕭翰德來說,雲起是他的心腹大患。
要真能把雲起給餓死了,那才正式睡著了都能笑醒。
楚陽娿當然不認為雲起沒有后招,會真的把自己餓死球。但她還是想把這事兒早點解決了。
現在外面小民作亂,外族翻天,每一天都有很多的人死去,更多的人流離失所。在這裡,他們這群人養尊處優,還在為這些事情浪費時間。
不要怪楚陽娿偏心,首先是屁/股決定腦袋,她現在跟雲起在一條船上,保雲起就是保自己。
另外一個,她是真的看不上蕭翰德。
作為皇子,他逼宮作亂,把皇位從兄弟手裡搶過來,那你就表現出一點作用呀!
軍隊你調不動,大臣你鎮不住,連皇宮都被闖了,還真是丟臉丟到家。這樣一個失敗者,你還當什麼皇帝?早早滾回去當你的富貴閑王還安逸一些。
於是楚陽娿當機立斷,把明鏡跟明輝叫到了跟前,吩咐道:「吩咐下去,將庫房廚房糧倉全部鎖了。現在開始,文山上下所有人,除了太后之外,一律不準進食。現在皇上正絕食呢,真命天子九五之尊都不吃飯了,咱們這些草芥平民,當然不能逾越過去。」
「是,我這就去辦。」
明輝跟明鏡拿了楚陽娿的牌子,立刻帶人下去鎖倉庫廚房去了。
還有其他幾房屋裡,她專門派雪雁去鎖廚房跟倉庫。既然要餓著,後宮嬪妃,朝中官員,以及雲家女眷男丁,當然都得一起餓著。至於會不會餓死?楚陽娿表示,自己是管家婆,當然餓不死。這裡不可說,不可說。
當然,唯一能吃飯的,只有身份高貴的皇太后,人家畢竟是皇帝的母親,是皇上的長輩,她的話壓不到太後頭上去。皇後身份倒是高,但她把話都傳出去了,皇帝不吃飯,其他人吃飯就是逾越。太后能逾越,你個當皇后的卻是不能逾越的,所以皇後娘娘,您跟咱們一起餓著吧。
楚陽娿命令一下,文山當天便開始集體絕食。
有人不滿,可想到楚陽娿的話,連皇帝都絕食了(雖然太后每天都在餵食,但至少皇帝的態度是那樣沒錯)他們這些下面的人,要是還吃的紅光滿面滿嘴流油,那的確是不好看。
所以第一天,大家餓的肚子咕咕叫。
太后得知文山所有人集體絕食的消息,慪得整夜沒睡覺,飯,自然也沒吃。
第二日,先是現有的小皇子跟雲家僅剩的小孩子們受不住了。所幸身邊有.乳.母,還能將就。
第三天,嬪妃女眷們餓得受不住了,卻又不敢說什麼,只跪在殿外嗚嗚地哭。
第四天,大臣們也扛不住了,都開始聚在一起想法子救命了。
楚陽娿讓他們挨餓,那就是真餓。
想要偷吃?可以,但你屋子裡以前存放的那點零食頂多能堅持一兩天。悄悄吃完再去找?不好意思,這不是你家,文山所有糧庫廚房全部鎖著,有人天天看著,任何人不能靠近。
你說你實在餓得要死了?
不好意思,皇帝還在絕食呢,你的命比皇上的更加珍貴?
帶著孩子的嬪妃哭哭啼啼,跑到皇帝跟前哀求:.乳.母三日沒吃飯,奶水都回去了,孩子扛不住了。
大臣們求皇上不要再絕食了,保住龍體要緊。
到了第四日夜間,已經有人昏死過去,大夫掙扎著到皇帝跟前諫言,說要再餓下去,整個文山都要被餓死了。
實際上自從楚陽娿發話開始,皇帝便再沒有吃過什麼東西。雖說太后那裡不少吃的,也會心疼他而捧著食盒來喂他。
可這天下正亂,現在滿山文臣武將甚至女眷幼子們都餓著,就他跟太後母子兩人有吃有喝,這讓其他人怎麼想?不罵他活該丟了江山才怪。
說不得,作為皇帝的他,也就不得不真的開始絕食了。
餓了兩三日,蕭翰德也當真是受不住了。
他這幾十年,雖也經歷不少波折,然而再遇到什麼大事,肚子卻沒有人敢讓他餓著。這楚陽娿,當真是天下頭一份兒。蕭翰德暗恨,恨完之後又有幾分佩服,這樣的女人,不虧是敢扛著大炮鬧和離的女人啊!只可惜他棋差一招,沒弄進宮,又被雲起搶回去了。
他現在不想挨餓了,想找個梯子下來。然而他是皇帝,一言九鼎,君無戲言。
既然他說了要絕食,就沒有不堅持到底的道理。否則一個兒戲江山的帽子扣下來,他就吃不了兜著走。
看到他的態度,腦子轉過彎兒的大臣們,嗚呼哀哉地嚎啕一氣之後,終於回過頭,去求雲起了。
求他接受皇位,這不僅僅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更是為了為皇上盡忠啊!
此時的雲起,已經餓得跪不穩,整個人躺在大殿上,身形枯瘦蕭索,臉上黯淡無光。
在眾位大臣懇求一整夜之後,態度終於有所鬆動。待到天亮時,皇太后與皇後娘娘,終於穿著正紅大裝出現,請他看在天下黎民,以及蕭氏皇族的份兒上,接受皇帝禪位。
直到此時,餓了不知道幾日的雲起,終於涕淚橫流,顫顫巍巍匐在地上,接過了聖旨。
當然,到了此時,他也不能說自己願意接受這江山重任的話。
他顫顫巍巍舉起手,將明黃的聖旨舉過頭頂,用嘶啞莊嚴的聲音立誓:「皇上重託,臣誠惶誠恐。臣微薄之資,糅草之能,萬萬不敢擔當此任。然而聖意如此,臣披肝裂膽,卻又不敢不從。唯立此誓,願挂帥出征,替吾皇平定天下以告蒼天。唯天下定,方能忐忑扛鼎,為吾皇了卻心愿。」
「你……」太后紅著眼圈,似乎感動,又似乎悲憤。她死死盯著雲起,說:「你……很好。」
「謝主隆恩。」雲起念。
「謝主隆恩。」眾臣念。
太后與皇后相扶離開。
禪位一事總算了結,皇帝不用絕食了,大臣們終於被請回去吃飯了。
楚陽娿終於才得了機會,親自帶人進來,將雲起抬了回去。
「你道是聰明,打得如意算盤。明明接了禪位聖旨,卻還說什麼要挂帥出征,平定了天下之後才登記為帝。」楚陽娿端著小碗,一邊給雲起喂粥,一邊說:「皇上該被你氣死了吧?我瞧著皇太后出來時,眼睛里都要冒出火來了。」
雲起大口把菜粥咽下去,滿意地哼哼:「你夫君我,實在是臨危受命,迫不得已呀。你怎麼能這麼說。」
「你這是又當那啥又立那啥。你當我不明白?」楚陽娿冷笑:「現在皇上禪位,就算天下人都知道這禪位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可要是你這麼就受了,是絕對沒有人心服的。但天下到底得靠你來平定,只是那時你出征打仗,絕對會遭遇重重困難。因為就算你在軍中威望再高,在其他人心裡,蕭氏皇族才是正統。所以呢,你接了禪位聖旨,卻不馬上登基,反而要打完仗才登記為帝。這樣一來,身為異姓皇帝的障礙就沒有了,你還能打著皇帝的旗號拉攏人心。而在這個過程中,你平定了天下,宣揚了國威,收買了人心,被百姓甚至氏族……不,氏族是不會認可的,你只要提拔出新的人才,從寒門裡面挑出有用之人,培養出朝廷新貴,平民跟新貴們就會支持你,認可你。而他們的能量,是無線的。那時你再登基,就名正言順了。皇帝禪位,天下歸心,說不得,還能在史上記上一筆,留個千古美名。嘖嘖,什麼都被你算計完了。」
「千古美名?」男人冷笑:「我留下的,恐怕只有遺臭萬年的惡名吧,不過無妨,到那時有你這個惑主妖后陪著,也是不錯。」
「什麼惑主妖后?我嗎?怎麼可能!呵!」
男人卻似笑非笑:「一代賢后,是必須要為皇帝擴充後宮的。你說我要是不肯納妃,大臣們,還有外面的人,會把錯記在誰身上?」
楚陽娿:「……」
男人又說:「而且我聽說,某人想讓女人上戰場,只為改變女人的地位。這建議我雖不會接納,但到時候某位皇后提出要朝廷開設女學,甚至培養女官。你說那些舞文弄墨的書生們,會把誰寫到話本上唾罵指責?」
楚陽娿:「……」
「而且,世家是禍,我是絕對不會放任他們繼續存在的。到時候我會拿著那些名門世家一個一個開刀。然而開刀就要死人,甚至全族滅門。可楚家么,到底是你的娘家。朕是個色令智昏的昏君,自然要放他們一馬的。你說到時候你是坐實妖后魅君的名聲呢?還是殺了你全家,以證自己的清白?」
男人說完,笑吟吟地等著楚陽娿答覆。
楚陽娿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勒個叉叉,這是坑爹呢還是坑爹呢……尼瑪坑老婆呢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