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更衣』不是更衣
別人面對這種情況,是怎麼樣的,林宛白不清楚,但是對於她來說,要一個可以做她奶奶年紀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然後還這麼畢恭畢敬,她可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去接受。
可是她伸手去扶著紹嬤嬤的時候,卻發現,這個風燭殘喘的老人,竟然站得那麼筆直,就算是用力推,也不能把她推到一分。
「宛姑娘千萬不要這樣,這種大禮老身擔待不起。」
紹嬤嬤認真的說著,目光如炬,手裡捧著的鳳冠霞帔,更是通紅如火焰一般。
林宛白看著紹嬤嬤,還有身後的幾個嬤嬤姑姑們,她們的臉上沒有一絲玩笑的成分,更多的肅穆和莊重,刻板的如同那些封塵的歷史。
這讓她感到一直以來都沒有在意過的異樣,也許是一開始遇到的人,都是比較縱容她的,就算是不合理,又或者是異常,也從未對她有任何的責備,就算有,也只是擺在心底。
但是對於紹嬤嬤來說,她活了六十多歲,就是一尊活歷史,她的世界觀人生觀早就形成,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也不可能去改變。
想到這裡,林宛白沒有再強求,收回扶著紹嬤嬤的手,然後理了一下衣領,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兩隻眼睛平視著眼前的紹嬤嬤。
祁王府是何等人家,這裡面繁瑣如繁星的規矩,也許是她花上小半輩子,也未必能一一學會。
而她從一開始。穿來這裡,就一點都沒有接觸過這等規矩。
那是因為,她穿來的時候。是落水而亡,面對一個死而復生的死人,沒有人會用太多的規矩來限制;而她又激怒了林鴻安,而被安置在破院那裡,在破院只有她和趙姨娘兩個人,趙姨娘性格軟弱,自然也不會對她多說什麼。
後來。來到了祁王府,原本應該是規規矩矩,稍有差池就各種嫌棄打罵才對。
可是她又偏偏遇到了弘舒。原本就是患有腦疾的傻子,說話做事本就不在常理之中,因此,她借了弘舒的光。也沒有收到這種規矩的束縛。
但是那一切的任性。似乎到此為止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著紹嬤嬤,壓低聲音端莊的說道:「不知道紹嬤嬤前來,什麼都沒有準備,讓紹嬤嬤見笑了。」
規矩她不是不懂,只是遵守起來,有些讓人難受而已。
紹嬤嬤依舊捧著她的嫁衣,這手工縫製的嫁衣。少說也有十來斤,上面綉著的金絲。還有各種珍珠鑲嵌,彷彿要把天底下的珍寶,都搜羅起來。
可是紹嬤嬤就這樣捧著,一動不動。
「請宛姑娘恕罪,早在半個月前,就應該把嫁衣呈上,卻一直到今天,才拿來。」
紹嬤嬤規矩的回答說道,臉上不帶一絲表情,被歲月侵蝕的臉上,布滿了一道道深刻的皺紋。
「不礙事,一直以來,有勞各位嬤嬤,替宛兒操心。」
反正都是客套話,說多了,也沒有任何損失。
她話音剛落下,紹嬤嬤才稍微動了一下,然後把嫁衣擱置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其他嬤嬤姑姑們,更是為首是瞻,一聲不吭。
原本閑適的東廂房,因為她們的到來,連空氣都變得拘謹起來。
「王妃娘娘吩咐了,所有的事情,都由老身們來操持,宛姑娘儘管放心,這場婚宴不會讓宛姑娘有任何委屈的地方。」
祁王府世子婚宴,自然是排場大搞,這一點林宛白從來都沒有擔心過,她所要擔心的是,排場是不是太大了一點,畢竟要是鬧得人盡皆知的話,以後她還怎麼逃跑呢。
「有勞各位了。」
雖然她心裡嘀咕著,可是表面上還是要裝作感恩的樣子。
不是誰都能攀上的高位,而且依照她的出身,別說世子妃,就算是給五品官做小妾兒,都覺得抬舉了。
也許正是因為這等低端的出身,所以在紹嬤嬤這些墨守成規的老人們心目中,是無論如何也抬不上面子,因此說話處事也十分生疏苛刻。
好在,林宛白不是一個計較的人。
「既然宛姑娘不在意,那麼老身自然是感激,餘下的事情,都有府上的嬤嬤們打理著,接下來,就讓老身為宛姑娘更衣吧。」
紹嬤嬤臉上依舊沒有多少表情,彷彿所說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更衣?」
林宛白猛地抬起頭來,她來這裡這麼久,一切更衣梳洗都是自己完成,頂多讓代桑給綰個髮髻罷了,其餘的事情,根本沒有交給任何人做過。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見過,多次去豫園找弘舒的時候,也看過不少,當弘舒想要出去玩的時候,自然是不能穿著便服,需要更衣,這時候,就有幾個丫鬟上前替他更衣。
彷彿是理所當然的舉動,就這麼張開雙臂,臉色平和的站著,然後任由丫鬟在身上張羅,指尖觸碰在肌膚上,一寸一寸的。
也許對男人來說,這是一種享受,可是對林宛白來說,卻是煎熬。
就算這古代人的衣服實在是很繁瑣,僅憑她一個人,很難把腰帶纏好,可是也不想假手於人。
「是的,讓老身為宛姑娘更衣。」
紹嬤嬤以為她沒有聽清楚,再說了一遍,看到林宛白的臉色有些異常,於是頓了一下,朝身後看過去,幾個嬤嬤上前,似乎要把林宛白帶到房間裡面。
「你們,等等。」
林宛白見她們上前,本能的想要把她們攔住,更衣的意思就是試一下這嫁衣吧。
古代這點就不是不好,沒有批量的衣服。想要穿新衣,基本上就是裁布現做。
「我喜歡了自己一個人試衣服,要不讓代桑幫我穿就好了。不勞煩嬤嬤們,你們且在外面等著就行。」
雖然說之前也丈量了她的尺寸,可是有些小細節,還是要試一下才能看出來,只有兩天的時間,要抓緊修改。
可是代桑只是站在一旁,看著她。一動不動。
向來都十分聽話的代桑,現在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而且神情有些奇怪。
「代桑?」
林宛白看了她一眼。又喊了一句,但是代桑依舊不為所動。
站在一旁的紹嬤嬤,見林宛白還不明白,輕咳了一聲說道:「宛姑娘。你還沒聽懂老身的意思。剛才所說的更衣,是『更衣』。」
儘管紹嬤嬤再說一遍,但是對林宛白來說,還是一頭霧水。
為什麼這裡的人,說話都喜歡打啞謎,文柔姑姑是這樣,如今連紹嬤嬤也是這樣,難道張嘴說明話。真的那麼難嗎?
「不需要,我自己來。那是王府的規矩,我還不習慣,所以我自己換就行了。」
她身形高挑顯瘦,所以裁縫的衣裳鮮少有不合適的,再說嫁衣這東西,就算怎麼華美奢侈,也不過是穿一次而已。
「請宛姑娘跟隨老身們,到房間里更衣。」
紹嬤嬤沒有理會她,繼續機械的重複著剛才的話,林宛白不禁有些氣惱,就算是老人又怎麼樣,再這樣下去,就不要怪她沒有尊老愛幼了。
代桑站在一旁,見林宛白依舊是懵懂,有些看不過去,走到她的面前,然後俯身在她耳邊小聲的說著:「姑娘,紹嬤嬤所說的『更衣』並非指的是幫你換衣服。」
別管什麼大府小府的,就算是尋常人家,對這點也很忌諱。
「那是什麼?」
稍微提點一下就會明白,但是很可惜,林宛白對這裡的規矩,實在是沒學會太多。
「……驗身。」
代桑有些臉紅的說著,怎麼說她也是黃花大閨女,這些話,由她來挑明,自然也覺得不好意思。
「吖!」
林宛白猛地抬起頭,臉上已經說不出是什麼表情,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表示。從前看電視的時候,這種情節也時常有出現,可是怎麼都想不到,竟然會落在她的身上。
紹嬤嬤和其他嬤嬤姑姑看著她,微微點了一下頭,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祁王府娶媳婦,自然是要清清白白的,弘世子喜歡是一回事,這要是不清不白的話,可沒有資格成為祁王府的世子妃。
「我……」
林宛白咬了一下舌頭,這種事,她怎麼可能說出我自己來呢。
身為醫學院畢業的優秀學生,她很清楚所謂的驗身是怎麼樣的一道程序,這要是放在現代,用現代化的機器來完成,那麼頂多只是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就過去了。
但是,放在這裡,怎麼個現代法?
難道要用最古老的方法來驗身嗎?
「請宛姑娘移步。」
既然這話已經明說了,那麼接下來就好辦了。她們說著就要上前,把林宛白直接押到房間裡面,這等程序,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省下來的。
就算林宛白跑到弘舒那裡求情,也沒有用處,還會被人懷疑,是不是已經不清白了。
林宛白看著在座的人,知道自己是騎虎難下,所有待嫁的女子都有這一步要走,誰也避免不了。
但是,又有誰去驗一下,新郎官是不是清白之身呢?
而且林宛白心裡也沒底,這具身體,長至十六歲,可是她也不過是用了幾個月而已,所以她能保證的,也不過是這幾個月的清白,之前的清白要是沒了,她找誰哭訴去,恐怕是跳黃河,也洗不清這嫌疑。
在她的擔憂下,這令人又惱又羞的驗身,總算是完成了,但見紹嬤嬤一直都緊繃著的臉,也開始稍微有些鬆動,她才把懸著的心放下來。
這具身體的前主人,還算是規矩,沒把她往泥坑裡帶。
「宛姑娘,這嫁衣還有哪裡不滿意,容老身稍後讓綉娘做更改。」
這正事辦完以後,就談到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林宛白看了一下紅彤彤的嫁衣,上面的龍鳳呈祥是一針一線綉上去的,金絲線的針腳密密麻麻,平平穩穩,鑲嵌的珍珠一排排的過去,不計成本,還有各種點綴,這可不是一頭半個月能完成的。
想必,從她被提親過禮那一天開始,這嫁衣就開始準備了。
「沒有不滿意的。」
她有些苦笑的回答說道,從一開始,她點頭答應這一門親事,就帶著利用的心思,這對弘舒本來就不公平,如今看到祁王府為了她,還花了那麼多心思,讓她心裡過意不去。
「既然宛姑娘沒有不滿意,那麼老身就先回去復命。」
紹嬤嬤說完,朝著林宛白行了大禮,幾乎就是跪在地上叩拜的那種;儘管她很想躲開,但是還是忍了下來,要是她躲開的話,誰知道紹嬤嬤又會怎麼樣。
「勞煩紹嬤嬤。」林宛白暗地裡吁了一口氣,總算是要結束了,她要好好的睡上一覺,把剛才的事情都當做噩夢來忘記。
可是她吁完氣,也只是看到紹嬤嬤帶著另外一個年長一點的姑姑離開,其餘的三四個嬤嬤姑姑們,卻好像準備在這裡生根發芽一樣,不走了。
「各位,你們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
林宛白看著她們,有些試探性的問了一下,是不是她這段時間,在王府這裡過的太安逸,所以現在就要找幾個人來讓她堵心呢?
「回宛姑娘的話,奴婢們都是來教宛姑娘禮儀的。」
帶頭的是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姑姑,不過年紀看起來也比文柔姑姑大一點。
大府有大府的規矩,可馬虎不得。
以後成為了世子妃,也就是祁王府的一份子,可謂是寵辱一身,再加上是皇親國戚,日後也少不了跟著一起去祭祖,面聖等。
且不說這些遠的,成為世子妃以後,接人待物都要體面而端莊,位階夫人們的接待可馬虎不得,這些都要林宛白一一學會。
「很好,很好。」
林宛白幾乎有些咬牙切齒的說著,然後就好像扯線木偶一樣,一整天的時間,就跟著嬤嬤姑姑們,學習怎麼作禮叩拜等,這一上一下,把她的老腰都快要折斷了。
「不行了,我快死了。」
在這些嬤嬤姑姑的敬業中,這一訓練就是兩個時辰,四個小時,林宛白學著行大禮,差點把腰都閃了。
話才剛說出口,馬上就有禮儀姑姑糾正說道:「宛姑娘,這『死』字,也不能隨便說,以後得忌口。」
代桑在一旁樂得清閑,沒有理會林宛白求救的眼神。
「宛姑娘聰穎,禮數都學得差不多了,那麼接下來,可就要學習房~事了。」
另外一個嬤嬤開口說道,未經人事的小媳婦,都要經過這一關,才能更好的服侍夫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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