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金小姐
藤彥堂都有點兒後悔去參加馬峰兒子的滿月酒了。
酒席上,一開始他跟他的小夥伴們還其樂融融的,天南地北的什麼都聊,聊的最多的就是他在京城的見聞。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榮記商會出資新建成的商場上。
年前,商場還沒建成那會兒,榮記就把招租的廣告就打出去了。很多事情都是由藤彥堂出面解決的,目前的一些後續工作還是由他親自出面接洽比較方便一些。
藤彥堂聽馬峰和榮鞅開口,就知道他們什麼意思了。不等他們把話說明白,他就說工作的事等他陪老婆待完產再說。
榮鞅和馬峰倒也不是不依,就說這兩天趁著沒事兒,把緊要的事兒辦了。
藤彥堂想了想,就應下了。
但正是因為他忙於工作,由於疏忽,險些釀成他痛悔一生亦不可挽回的大錯。
兩天後的晚上,藤彥堂很晚都沒有回家,也沒有打電話回家。
香菜也不知道他具體在外面幹什麼,等了半個晚上也不見他人影,於是打了幾通電話出去到處打聽。
馬峰給了她一個電話,說是一個做炒貨生意大老闆的號碼。藤彥堂這兩天跟對方商談商場招租的事,兩個人應該在一塊兒。
香菜照著號碼打去,只聯繫到了那炒貨老闆的秘書。那秘書說他們老闆去了某某酒樓跟朋友談生意。
香菜覺得藤彥堂可能就在她說的那家酒樓,興許是人被灌醉了。
有了明確的方向,香菜叫了小四,開車去找人。
月朗星稀,夜涼如水。
水洗過似的月光灑在寂靜的街道上,鋪了一地銀霜,被車打的燈光一照,瞬間融化了一樣。
車在路上行駛了二十多分鐘,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幾輛車突然從其他三條黑漆漆的道路上駛出來,逼停了小四駕的那輛車。
小四下車,憤怒道:「你們幹什麼!誰的車,你們都敢攔,你們知不知道車上坐的是誰!?」
他話音一落,數支槍齊刷刷的對準了他的腦袋。
小四大驚失色,驚慌的看向車后廂。
香菜坐在車裡,神色淡定如常。
其中一人上前,操著蹩腳的口音道:「藤夫人,我家主人有請,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香菜手按著肚子。
沒懷孕之前,她說不定還能拼出一條生路。但是現如今的她不能進行劇烈運動,她不能冒著腹中孩兒的生命危險去和那些人打鬥。
那個走進車頭燈光中的人,說話的口音很奇怪,明顯是不是華族人,卻有著很明顯的東方人的特徵。
香菜猜他們八成是日本人。
斟酌了一番,香菜下車,神色比月色凜然,對那人道:
「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請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司機。」
聞言,小四十分動容,幾乎感動的要哭。
那人笑起來,尤其陰冷,「請藤夫人放心,我們是不會傷害他的。」
他雖然這麼說,卻一步一步逼近小四。
寒意襲來,香菜扶緊車門,方才能站穩。
那人將手伸進上衣內側的口袋。
以為他要掏出槍來,小四嚇得雙腿打顫。
幾乎嗅到了死亡瀕近的氣息,內心充滿恐懼,儘管如此害怕,他還是強打起精神,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香菜的前面。
那人卻是掏出了一個信封一樣的東西,遞到小四面前。
「請你轉交給藤先生!」
原來小四對他們來說還有用處。
香菜走過去拍拍小四的肩,溫聲交代:「放心吧,我沒事。你就照他們說的,找到二爺后,把這東西交給他。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奶奶——」
香菜跟那人上車前,還被蒙上了雙眼。
車子行了許久,似乎繞了很多個彎,方才停下。
香菜下車后,對方依然沒有將她的眼罩摘下來。
她被領到了一個房間,聞到了海鮮和酒水的味道,坐到了軟軟的墊子上,聽到了將她帶來那個人腳步離去的聲音,繼而又聽到了酒水之類倒進酒杯里汩汩的聲音。
她意識到對面有人。
她猶豫了一陣,自己將眼罩摘了下來。
首先看到了是一桌豐盛的壽司全宴,接著才是對面唇角含著淡淡笑意的空知秋。
「這個春天似乎過去的特別快。」空知秋來了一句文縐縐的開場白,爾後又說,「林小姐,許久不見。」
香菜快速掃視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和空知秋正處在一間和室內,就像是空知秋壽司店的包間。
這應該是空知秋新開的一家壽司店,因為和室里的擺設還是新的,隱隱還能聞到木頭的香味。
她目光定在空知秋身上,儘管心中憤怒,臉上還是掛著不動聲色的微笑,就連說話的口氣也沒有透露她一絲真實的情緒,「秋桑,這是何意?」
空知秋似乎看穿了香菜的心緒一樣,解釋說:「林小姐不要誤會,我並沒有傷害你——」他目光一炊,落在香菜的孕肚上,「和你肚子里孩子的意思。我就是應一位朋友的請求,請你到我這裡來坐坐。」
原來把她擄到這兒來,並不是空知秋的本意,而是有人指使。
到底是誰能指使得動空知秋呢?
香菜臉上寫著不解,「朋友?」
空知秋一手指向她身後的方向,「我想你們應該見過面了——」
香菜身後的木格門應聲而開,一個身形壯碩的男人走了進來。
香菜只覺自己被一團巨大的黑影籠罩,緊隨而來的壓迫感險些讓她喘不上氣來。
她回頭一看,臉色微變。
竟然是小次郎!
小次郎出現,在香菜身旁的位置落座,對空知秋深深鞠了一躬。
「多謝空知先生出手相助!」
空知秋說:「小次郎先生是我大日本帝國主義英勇無匹的武士,為我大日本帝國主義博得了不少榮譽,我空知秋能為小次郎先生效勞,是我的榮幸!」
空知秋幾句話,就將小次郎說的洋洋得意。
被晾到一旁的香菜冷不丁的說:「小次郎先生,原來你還沒有死心?」
小次郎面向她,略微低了一下頭,「藤夫人,得罪了!」他接著又說,「對我們大日本帝國主義的武士來說,武士道精神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我既然決定和藤先生交手,那是一定要和他分出勝負的。但是他一直不肯接受我的挑戰,我只好出此下策,請藤夫人你來一趟——」
其實說難聽了,小次郎就是要拿香菜作要挾,逼藤彥堂和他交手。
香菜知道了,之前那個人交給小四的東西,可能就是小次郎給藤彥堂下的戰書。
當這封戰術被交到藤彥堂手上時,他整個人如置身冰窟一般,腦袋裡也一片空白。
小四跪在地上,將香菜被「請」走的事說完,半天不見藤彥堂有反應。見二爺的靈魂如被抽走了一般,他方寸大亂,趕緊聯繫了榮鞅和馬峰。
香菜要是出事兒,他一個小嘍嘍可真擔待不起,何況香菜肚子里還有孩子!
聞訊,榮鞅和馬峰帶人第一時間趕到酒樓,封鎖了香菜被日本人帶走的消息。
榮鞅和馬峰看了戰書上的內容。
小次郎約藤彥堂三天後在地下拳場一戰,若藤彥堂到時候不應戰,那香菜和她肚子里還未來得及出生的孩子將性命不保。
三天後……
馬峰說:「我已經把網撒下去了,如果在這三天里,我們的人找不到香菜,那彥堂,三日後,你還是要去會一會小次郎……彥堂,你可以嗎?」
他很擔心藤彥堂的情況。
自從藤彥堂接到戰書後,他沒有表現出情緒失控,反而是很平靜,平靜的讓人害怕,讓人恐懼。
藤彥堂點點頭,算是回應馬峰的問話。
榮鞅說:「三天……香菜要是這三天都回不來,老太太肯定會有所察覺,彥堂,還是先想辦法安撫住老太太吧。」
妻兒都被日本人帶走了,藤彥堂哪有閑工夫去安撫老太太,他還需要安慰呢。
但是老太太那邊的工作,一定不能疏忽。
畢竟是老人家,聽到香菜被擄的消息后,萬一經受不住打擊,精神崩潰……
藤彥堂只好聯繫蘇家那邊,叫蘇青鴻出面,將老太太接出去幾天。
接到藤彥堂親自打來的電話,蘇青鴻還是很受寵若驚的,畢竟他一直期盼著在他踏進棺材以前,能有和藤彥堂和好的一天……
聽藤彥堂要他把老太太從藤家接走幾天,蘇青鴻當即就意識到一定是出事了,所以藤彥堂才想用這種辦法將老太太從家裡支開。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蘇青鴻焦慮的問。
藤彥堂冷聲說:「我現在沒功夫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在藤彥堂聯繫蘇家那邊時,榮鞅和馬峰聽小四詳說了香菜被日本人帶走的情形。
知道香菜是出來找藤彥堂才出的事,兩人都自責不已。
是他們二人說動藤彥堂出去工作的,如果這時候藤彥堂好好的陪老婆在家待產,說不定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在藤彥堂面前,榮鞅和馬峰說了不少自責的話。
藤彥堂卻半點也不怪他們。
通過這件事,他意識到——小次郎跟他交手的意志很堅定,就算小次郎今天不派人帶走香菜,日後也一定會找機會用同樣卑鄙下/流的手段逼他就範!
接下來的三天,馬峰派出去的人將滬市大大小小的城區搜了個遍,也沒能找到香菜。
這樣看來,藤彥堂不得不在第三天過後去地下拳場與小次郎交手。
時間一點一點流失……
香菜在那間和室里待了三天。
不吃不喝……
空知秋也不知哪來的好心情,每天都會來這個房間里看香菜。
其實他早就從下人嘴裡說,香菜沒喝水也沒進食,給她送去的食物一樣沒動。
空知秋一開始也沒勸,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看看香菜到底能堅持多久。
到了第三天,他才表示關心,只是他這關心,遲到的未免也太久了……
「林小姐,我聽下人說你不吃不喝,怎麼,是飯菜不和你的胃口,還是你還怕我在這些飯菜里下毒?」
空知秋一邊吃一邊說。
看了一眼面前的壽司全宴,香菜微微一笑,「我吃不得生冷的食物。」
那就是飯菜不和胃口了。
「林小姐,你早說嘛。」空知秋拍了拍手,招來一個女服務生,吩咐了幾聲。
很快,那個女服務生端來了一碗面。
空知秋說:「林小姐,吃吧,吃完了好上路。」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失笑道,「吃完了好上路,在華族似乎是個不吉利的說法。但是我沒有別的意思,林小姐,吃完了這碗面,我就要把你交給小次郎了。」
三天不吃不喝,香菜的身體早已報警。她能感覺到自己現在有脫水的癥狀,嘴唇也有些乾裂。
她拿起碗邊的勺子,挖了一勺湯,放到鼻子前聞了聞,並沒有聞到特殊的氣味,但還是不放心。
可能是她現在身上肩負著不止她一條性命,所以一再小心,對不信任的人事物都很疑神疑鬼。
她到底沒有吃面,也沒有喝湯。她想了想后,對空知秋道:「多謝秋桑對我以禮相待。」
空知秋面露微笑,「雖然我們之前發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一直覺得,我們以後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香菜心裡冷笑。
空知秋現在不傷害她,那是因為他覺得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確實,對外界來說,她就是個金餑餑,誰不想跟她合作賺錢?
空知秋起身離開,去了另一間和室。
這間和室里,坐著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和香菜一樣,在和室里待了三天。
空知秋在這個女人對面坐下。
「金小姐,你看出什麼了嗎?」
金小姐笑問:「空知先生,你希望我從她身上看出什麼?」
這個女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惡毒。
「我倒是想問問空知先生,你明知道她是個很大的威脅,為什麼不殺了她?你明明有那麼好的機會!」
空知秋冷笑,「婦人之仁!金小姐,她比你更有利用的價值,如果你不能把你的價值發揮出來,對我來說,你根本就沒有存在的意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