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撞見
夜。
雲央宮燈火通明,偌大的浴池熱氣騰騰,雲霧縈繞,玫瑰花濃郁的香味竄入鼻中,芳氣襲人,叫人舒心。
不過安貴妃此時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在晃神,就連她的貼身女官輕月悄悄將一旁侍候著的宮女全都撤下去了也未察覺。
許久后,許是水溫降了有些涼意,安貴妃這才回過神來,抬手間卻發覺有些使不上力氣,只好無力地抬起右手,呼喚浴池帳外的輕月,「輕月……」
「娘娘,婢子在。」輕月應了一聲,手捧衣裳,低眉掀了幔帳走了進去,侍候安貴妃更衣。
安貴妃抬眸望了望帳外,這才發現浴池外已無其他宮女的影子,不禁詫異道:「怎麼只有你在?」
輕月不著痕迹地揚了揚嘴角,垂眸輕聲答道:「方才見娘娘在深思,怕她們打攪了娘娘,所以婢子就做主讓她們退下去了,請娘娘贖罪。」
安貴妃點點頭,「你也是好意。」話未說完,腰封帶子卻被輕月猛地一扯,腰間生疼得厲害,她不由得眉頭緊蹙,「輕月,你今天怎麼了?動作怎的這般生疏?」
輕月眼底閃過一絲犀利的光芒,抬眸卻是一臉惶恐,「娘娘,婢子知罪,請娘娘責罰!」
安貴妃疲憊地擺擺手,「罷了,無礙。」
她擰著眉,無力之感越來越強烈,呼吸也越來越沉重,正想坐下去歇一會,卻忽然一陣暈闕,還未來得及呼叫,就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
輕月嘴角揚起一絲冷笑,扔掉藏在手中的細針,環視了一圈這個靡麗的宮殿,才慢慢地走到牆邊,在牆上畫了一朵紅似淬毒的靈篤花。
「安貴妃,你可莫要怪我,我也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要怪,就怪你兄長自恃功高,玩弄權謀,而你自己,又以美色惑亂朝綱。」
喬裝成輕月的裴以寧回頭輕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無氣息的安貴妃,悄悄潛了出去。
殿外有幾個夜巡的侍衛經過,裴以寧下意識地低下頭,又記起自己還戴著仿製輕月的容貌的面具,底氣也足了些,淡然地朝著那幾個侍衛點點頭。
輕月是安貴妃身旁的貼身女官,平日高調得很,宮裡的侍衛也是認識她的。
果然那幾個侍衛並沒有絲毫懷疑,裴以寧終於順利出了雲央宮,從後花園的假山亂石中尋了入口,潛進了通往宮外的隧道。
隧道出口處,裴以劍正焦急地踱著步,見裴以寧終於出來,連忙迎上去,「師妹,你總算出來了,再不出來我都要衝進去了。」
裴以寧莞爾一笑,「師兄,你總是這麼急躁。」
裴以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笑一聲,道:「沒什麼意外吧?」
「估計他們現在都還不知道他們嬌貴的安貴妃已經命喪黃泉了呢。」
「甚好,我們快走。」
裴以寧點點頭,兩人正要趕回靈篤山,前方卻忽然出現一個不速之客。
裴以寧不由得停了下來:「誰?」
那人卻朗聲一笑,「不愧是江湖人聞風喪膽的花毒娘子,所制之花毒著實厲害,竟能殺人於無形。」抬頭望了望宮牆內的燈火迷離、風平浪靜,他又一聲輕嘆,似在惋惜:「可憐的安貴妃。」
見對方竟如此了解師妹和他們今夜的行動,分明是有備而來,裴以劍頓時神情凜冽,長劍出鞘,「閣下是敵是友?」
「若我說,非敵亦非友呢?」
「非友皆殺。」裴以劍雙眸一沉,握緊了手中的劍。
裴以寧連忙攔住他,「師兄,先等等。」
望著依然一臉泰然的那人,裴以寧眼眸輕轉,「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沈薄言。」
聽到這個名字,裴以寧卻有些訝異,「原來是赫赫有名的千解神醫,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沈薄言苦笑,「只可惜解不了花毒娘子下的劇毒。」
「閣下這是想救安貴妃?」
「在下自知解不了瞬息斃命之毒,斷不會不自量力。再者,安貴妃死有餘辜,不必救。」
裴以寧哂笑,不應聲。
「世人皆說,沒有人見到過花毒娘子的樣子,見到的人,都已經成為死人了。如今我就站在你跟前,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覺得呢?」
「似乎,花毒娘子並無意殺我。」
「呵呵……」裴以寧一聲蔑笑,「還以為你收集情報的能力有多厲害呢,也不過如此。一個不值一提的對手,放你一馬又如何?」
「你這話何意?」
裴以寧低頭嗤笑,挽著耳邊碎發的指尖在臉上那張薄如蟬翼的面具上輕輕劃過,「說出來了,你可就活不成了。」
裴以劍卻有些擔心,「師妹,此人撞見我們的行蹤,若是放過他……」
「待宮裡發現安貴妃已香消玉殞,一樣會知道是我所為,我還在乎多一個目擊者嗎?」
「嘖嘖……」沈薄言連聲感嘆,「花毒娘子,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狂妄?」
裴以寧淺笑,「很抱歉,你不是第一個。——師兄,我們走吧。」
裴以劍點點頭,又警惕地望了一眼依然淡笑著的沈薄言,這才將長劍收回劍鞘,帶著裴以寧一躍而去。
沈薄言抬頭望著兩個身影瞬間消失在月夜中,蹙著眉似有所思。
身後沈薄言的親信忍冬無聲走了過來,望了望裴以寧兩人消失的方向,不解道:「爺,為什麼要放過她?」
沈薄言收回思緒,又抬眸望了一眼依然風平浪靜的皇宮,「你覺得,憑我二人之力,贏得過她旁邊那位?」
忍冬慚愧,「不能。那人性格雖急躁,但看其劍氣凌厲,武功必不可估量。」
「這次時間緊急了點,來日方長,她總會落網的。打了個照面也好,他日相見,就不是陌生人了。」沈薄言淡笑,忽然覺得傳說中冷血無情、下手毒辣的花毒娘子,其實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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