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這是用什麼身分來請求她呢?好朋友……還是其他?
其他又是什麼呢?
這時候,店家將他們點的水果冰送到他們眼前,宋文熙用湯匙將覆在冰層上她所喜歡的水果全往她的方向撥,這樣貼心的小動作自然是全落入了她的眼底。
她忍不住地說:「我一回到台灣就碰上了你,原本我是打算腦袋空空的回來,再腦袋空空的回去日本,但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知道的,你破壞了我的計劃,你讓我想起了許多的事情,甚至以著連我自己都意外的快速度完成它,我是說……幾乎啦。」
先前日本的幾名友人,都花上了她不少時間,才完全地重回到她的記憶之中,宋文熙是唯一的例外,想起有關他的一切,只在短短兩個星期的時間發生,她猜想或許是因為他在她的生命中佔有著重要的位置,所以她不斷地催促著自己回想起他的一切。
只要時間上允許,他會帶著她走往兩人曾經留下足跡的地方,在他的陪伴之下,記憶回籠的過程甚稱十分順利,而現在只剩下最後關鍵那一刻的記憶。
「我很開心我破壞了你的計劃,真的。」若當時沒有抱著認錯人也無妨的心情上前,他相信他極有可能永遠的失去她,他真心感謝上天沒有遺棄他,給了他這個大傻瓜再一次抓住她的機會。
每當他輕輕款款地這麼對她說話時,總是毫不遮掩地透露出對她的情思,她已經不再是小女孩,自然明白他這舉動是多麼地故意。
存心不去遮掩對她的情感,他要她也感受到這一點。
「突然覺得這些年你變了。」他要她感受他的情意,卻是如何也不肯以言語說明,這用意是什麼?
要她主動提及,才好確認她深切地感受到這一切是嗎?
很好,他成功了。
「變得更帥了?」宋文熙朝她拋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接著挑起眉,那表情寫著等待她為他表現出沉醉的模樣。
他迷人的特質是無法否認的,為他而心醉神迷……早已經是事實,很久很久以前便以發生的。
「變得很狡猾。」顏希寧堆起虛假的笑容,低聲地問出下一個問題。
「我們一直是好朋友,這一點誰也不能懷疑,但是之後呢?之後的我們不曾改變過這層關係嗎?」
他變得狡猾,而她自己何嘗不也是?
狡猾的人可不只是他而已,用著尋回記憶的理由陪伴在她身旁,但總是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搭著她的肩,用著充滿情感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完全地模糊了好朋友之間的界線,他想要什麼,她真的不明白嗎?
她明白的,一直都明白他這存心的曖昧行為用意為何,但她佯裝不懂,不明白他的心思,自然不會懂得去拒絕他的碰觸,不去拒絕,便能暗自期待兩人之間可能的新關係。
她暗許著他的小動作,唯一讓她無法立即大方跨出那條界線的是目前仍無法回想起的最後記憶。
他究竟犯了什麼錯?
心中隱隱有著可能的解答,但眼前兩人愉悅的相處著,給了她另一種微甜的幸福感,她不想讓現實打破目前的美好,甚至……她暗自的希望最後的重點記憶或許就這麼一輩子也不要記起,忘了那讓她難過的,就當做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過。
顏希寧平躺在大床上,她閉著眼等待著,直到不斷傳入耳里的水流聲停止的那一刻。
當她睜開雙眼,浴室的門也同時開啟了。
「換你去洗澡吧。」宋文熙站在床畔看著躺在大宋上略微疲憊的人兒,忍不住猜想這熟稔的場面是否喚起了她的記憶。
雖然不是相同的季節,但他仍是帶她來到國境之南,並無視男女有別,該是避嫌的基本禮貌,只向飯店訂下了一間房,將當年的情況再次相同呈現。
卻也不盡相同。
這一回,沒有其他人同行,他們也沒上熱鬧的大街上喝酒去,更不會有人半夜帶著酒敲響房間來鬧酒。
這是一趟純粹的記憶出遊,他希望她想起那段記憶,想起她曾經喜愛他的那份情意。
現在她或許可能已經想起,也或許仍是對這段記憶空白,不論她記不記得,對他而言都無妨,因為今天他決定跨出朋友的界線,要彼此不再只是朋友。
顏希寧坐起身仰頭望著宋文熙,小臉上沒有表情,但水汪汪的眸子倒是寫著有話要說。
但她眸子轉了轉,最終仍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應了聲,便起身進入浴室。
這一回,換房內的男人等著水流聲停止。
「有打算請飯店人員換床嗎?」洗好澡,顏希寧跨出浴室大門的第一句話就這麼問。
「看來你是想起了那次的旅程。」宋文熙拿起吹風機,指了指一旁的梳妝椅,示意要她坐下。
顏希寧依言乖乖坐到他所指定的位置上。
宋文熙將她還在滴水的長發一把攏到她的身後,拿走她手裡的毛巾,再為她擦拭一回。
適中的力道在顏希寧的頭皮上來回搓揉著,她看著他倒映在化妝鏡里的身旼,看著他不熟練,卻仍努力地為她貼心服務的舉動,一股無法以言語形容的幸福感充滿了她早已為他而柔軟的心。
「那一年的小旅行,我想起來了,記得還有其他人一起,但有誰,我是真的記不得,只記得有關你的部分。」
「這樣就夠了,其他人都不是重點。」宋文熙透過鏡面給了她一個笑容。
他放下手中的毛巾,打開吹風機開始為她吹著頭髮,注意到殘留在她肌膚上的水氣,與不斷自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淡雅香氣,這讓他想要更靠近她一些,想做一些無關友誼的事情。
好吧,不是想做,而是他本來就打算做。
但還不是時候,現在還不是最佳時機,得再等等,等她將話說完。
因為吹風機轟轟作響的關係,顏希寧只好加大音量地說:「我記得我們就像現在一樣住同一間房,還喝了酒,一直魯著對方說要請飯店人員來換成兩張單人床,結果最後兩人還是睡在同一張床上。」
「然後呢?」他帶著些許期待地問。
「沒有然後了。」顏希寧也借著鏡面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說謊,打從兩人出發到墾丁之前,就開始對他說謊。
早在出發之前,她的記憶便已經來到這一段,除去她真的記不起當年的旅程還有哪些人一起參加之外,兩人之間在那夜裡發生過什麼事情,她記得一清二楚。
她早就想起自己對他超越朋友的那層喜愛,十五歲那一年,她的心就已經落在他身上了,也記得自己在十八歲那一年曾有一回告白,但結果是教他不當一回事,更記得那夜兩人在同一張大床上做過些什麼事情,那樣親密的碰觸甚至是由她主動的。
「沒關係,你的記憶到這裡就夠了,剩下的『然後』,我們可以一起重新開始。」宋文熙關掉手裡的吹風機將它放到一旁,接著低下頭,輕柔地在她的發頂上落下一吻。
這一吻不帶一絲情色慾/望,卻是將兩人之間隱隱的曖昧情愫直逼浮上檯面。
「我下午問的問題,你沒有回答我,現在我再問一次,好朋友這層關係,我們真的不曾改變過嗎?」顏希寧轉過身仰起小臉問著。
他不能再刻意地逃避這個問題,她不允許。
今天他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決定突破現下假面的友誼關係,二是收起所有不該超越友誼的情感,就讓彼此只是真正的好朋友。
今天的這趟旅程,她猜想他已經選擇了答案一,但她自己呢?她該選擇什麼?
宋文熙低下頭,讓自己的眼眸與她的視線對視著,然後輕聲地吐出了他一直不想回答的問題。
「不曾,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去改變這層關係。」
聽到他承認的答案,顏希寧心底有股說不出的失落,但那失落的心情在下一刻立即讓他接下來的話語給抹去。
「但是,現在改變還來得及。」他柔聲地說著,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顯得覇道。
他在她開口吐出任何話語之前,封鎖了她的唇瓣。
他的唇瓣先溫柔地碰觸她的,在她怔愣的瞬間,大手繞到她的頸后,讓她沒有任何退縮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