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楔子
這裡應該是地牢。
宮祈麟靜靜的躺在散發著濃烈異味兒的腐草堆里,雖然被人挑斷了手筋和腳筋,挖了雙眼,但他還是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有一雙輕巧的手在小心的處理著他身上已經開始化膿的傷口。
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不是來自曾經熟悉在耳邊的環佩叮噹,而是鐐銬撞擊時發出的掙扎。
「別費事了,沒用的。」他很清楚這個與他一起被關進來的女子是誰,但是只聽鐐銬撞擊的動靜,她的情況應該也不比他好多少。
他的傷……
不過是等死罷了。
女子比他想象的要固執的多,她仍舊每天給他的傷口換上新的布料包紮,而後就像不存在一般,長久的縮在離他不遠的角落裡,再沒了半點兒動靜。
看守並不是每天都會來,自從他清醒到現在,估計已經過了三四天了,卻仍舊沒有任何一個人再光顧過這裡。
沒有食物,也沒有水,有的只有不停的爬過他傷口想要吸食其中腐臭血肉的蟑螂臭蟲,還有那些躲在草垛下,啃食他皮肉的老鼠們。
如果是以前,他宮祈麟只需要動一動手指頭,這些傢伙就會變成一灘肉泥;而現在……
男人的意識有些模糊,他很清楚這不過是因為傷口的感染帶來的後遺症;先是高熱,再然後是昏迷,最後也許就會成為一具腐骨,永遠的消失在這世間。
他不甘心!
如果沒有那杯酒……
曾經那是他眼中,世上最完美溫暖的手,那樣溫暖的笑容,讓他無法拒絕的,心甘情願的墜入了這黑暗的囚籠。
原來他所期望得到的一切,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是永遠也不可能會屬於他的幻景。
母妃!
兄弟!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毫無預兆的大笑起來,慘烈而絕望的笑聲,如同是困獸不甘的怒吼,在這狹小的囚籠里,不僅驚到了身邊蜷著的小小身影,也驚動了外頭一直不曾進入的守衛。
「鬼叫什麼!」
哐當一聲被打開的牢門伴隨著不滿的斥責,雜亂的腳步聲混雜著嗆人的酒氣,男人隨即感覺到的是棍棒落在身上的悶疼,沒有一絲反抗能力的他就像是一塊被攤在案板上的肉,隨著那些人隨意發泄。
「別,別打了。」
細細弱弱的聲音,伴著粗暴的呵斥,還有鐐銬慌亂的顫抖,雖然很快就被拉開,但他還是感覺到剛剛那伏上來的小小身軀硬生生的給他擋下了數棍……
等到那些人發泄夠了,才罵罵咧咧的離去。
「疼嗎?」男人猶豫了一下,低聲問身邊蜷著的女子。
「習慣了,不疼。」女人的聲音不大,卻很平靜:「在家的時候,姐姐們拿藤條打的才真疼呢。」
「你真沒用,為什麼不還手呢?」男人沉默了一下,隨後開口:「等我出去了,幫你教訓她們!」
「好。」對於這明顯等於無稽之談的承諾,女子回應的卻是相當乾脆,她頓了頓,才又低低的補充道:「不過,你得好好的活著才能出去。」
男人並未再開口,身上的傷,長久的飢餓和乾渴在此時情緒鬆懈之後將他再次帶入了沉沉的昏迷。
直到……
他被牢獄中劇烈的動靜所驚醒。
男人們放肆的笑鬧,女子憤怒的咒罵……
印象里溫婉寧靜的女子,此時因為劇烈的掙扎而發出絕望的尖叫,叮叮噹噹的鐐銬聲,仍舊如同魔咒一邊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揮之不去,清晰可聞。
宮祈麟很清楚,身邊正發生著什麼。
他的心底在咆哮,在怒吼,想將那些混蛋一個個挫骨揚灰千刀萬剮!
可是現在的他,連動動手指頭的能力都沒有。
……
宮祈麟猛然睜開眼,聽到殿內燈芯爆裂的輕響,才輕輕的鬆了口氣。
不自覺的,他又夢到了過去。
濺落在他臉上的鮮血,是少女是最後所做的反抗;他能感覺到那柔軟的身軀撞上身後牆壁的痛,深入骨髓,剜心刻骨。
其實宮祈麟到現在也不清楚,為什麼明明已經被燒死在牢獄之中的自己,醒來會再次回到那場混亂爆發之前。
難道是,他臨死之前的不甘還有怒吼詛咒,真的得到了回應?
不過這似乎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現在——
還活著。
「殿下,已經卯時了,陛下的封后大典,您該起來準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