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畫人心逐世人情(2)

第八章 畫人心逐世人情(2)

秦羽蹊埋頭快步走,時不時跟著跑兩步,累得一頭汗,慢慢的還是跟身旁的小宮女差了一截,常海在前面看到了,咧嘴一笑告給了良娣,李良娣掀開帘子往後頭瞅了一眼,打趣道:「真不知那位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竟這樣為難我的人,改天我見了他,若不給羽蹊討個公道,就給她討個親事得了。」

常海大驚,壓住心中不滿:「良娣抬舉她了!」

李良娣並未在意:「看好戲就是了,常海,記得一會她落下了,不需要稟報,反正那位都會送回來的。」

常海連忙應下。

李良娣想的不差,沒過一會,就聽見街尾傳來一陣馬蹄聲,嘚嘚噠噠好不熱鬧,秦羽蹊身邊的小宮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錦衣玉袍的少年公子帶著一縱人馬,朝馬車的方向疾馳而來,少年白玉挽發,氣質清朗,眉目間一股英氣,恍如匯聚了晨間所有的朝氣,離得近了,才發現他那一雙黑眸,就像宮裡藏的那盤紫玉葡萄,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光芒,偏偏又柔和的恍如一汪靜水。

少年公子離得近了,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揮退了後面的隨從,一個人翻下馬,然後牽著繩,看似無意地離跟車的宮女們越來越近……

秦羽蹊濕汗津津,正要拿出帕子擦一擦額頭,就見一雙纖長的手攥著一個帕子伸到她眼前……

秦羽蹊眉頭一皺,腦海中瞬間閃出一張熟悉的面容……

「你……」

秦羽蹊猛地抬頭,一雙冷靜無波的眼眸中頓時燃起一團火:「夙恆!」

少年溫吞一笑:「羽蹊,你可生氣了?」

注意到了身邊小宮女艷羨的眼神,秦羽蹊慢下腳步,移到隊尾,低下頭仔細走路,不打算搭理夙恆。

夙恆抓了抓頭,十分苦惱,也跟著她走到隊尾,然後好聲好語道:「我道歉就是了,今日本是無心之過,讓姑娘受了委屈,姑娘看看怎麼懲罰小的,才解氣?」

秦羽蹊搖搖頭,望向他:「你一個堂堂世子小王爺,說話如此沒規沒距的,要是讓旁人聽到了,還以為我抓了你什麼把柄呢?」

夙恆眼眸微微一眯,促狹道:「誰不知道,我的把柄是你呢。」

孽緣!真是孽緣!

秦羽蹊白眼一翻,一隻手伸出去推開夙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走開走開。」

「那你是承認我說的了?害羞什麼?」夙恆乾脆一把抓住秦羽蹊的手:「喂,我這半年想了多少法子都見不到你,好不容易等到良娣省親,才籌劃了這麼一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爺我不求別的,就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他說的真摯又賴皮,再映襯著一腦門子的汗,顯得更加可憐兮兮的,秦羽蹊心有不忍:「我過得很好,反倒是你,每次出現,都要給我這般那般的驚喜……」

夙恆會心一笑:「這就對了,若是沒有這一點點驚喜,保不齊哪一天你就看上了別人。」

「我每日每日只圍著良娣一個人轉,就是想看上別人飛黃騰達,也沒有機會,若是都像你說得如此簡單,我何必爬了三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上來?」

「都怪我!」夙恆咬緊了唇瓣。

秦羽蹊笑他:「怎麼什麼都跟你有關係?想當年入宮分配時,你也是因緣際會選了我,而現在,我反倒羨慕能在王府里生活的婢女。」

「可若不是我當初選你又棄你,你在東宮的日子,也不會一開始就困難重重,受盡白眼。」

秦羽蹊安慰他道:「都過去了夙恆,我只看現在,只要當下我過得好,就別無所求了。」

「可我因此過得並不好!」夙恆氣惱不已:「殿下年關的時候整治東宮,所有的宮女必須到二十五歲才能出宮,我本來歡喜著可以早一點接你出來,現在卻要一天天扒著手指頭數,數哪一天才可以見面,出宮賜婚什麼的,根本不敢奢求……」

這人還真是率直,有什麼說什麼,秦羽蹊的臉早已紅透:「你瞎念叨什麼?!就是你要娶,我也不一定嫁呢,寧親王只有你這一個兒子,日後怎麼不得找一個大家閨秀給你,而我,再飛黃騰達,也逃不過奴婢的身份,因為是奴婢,所以不奢求,也不去想。」

夙恆著了急:「這不是瞎想!羽蹊,你這是不信我,我夙恆二十年了,侍妾是娶了幾房,卻從未接近過,父親大人找的幾個名門,哪一個不是被我狠狠推走了?我看這宮中,除了你,誰都知道我世子妃位為何空了這些年!」

「我……不是不知……而是知道不可以。」秦羽蹊看著他急躁不已的樣子,反倒沒法把思想教育進行下去了,仔細想想,為了斬斷夙恆的念頭,她三年間各種推卻出宮機會,只想夙恆能早早將她忘記,卻未料他日益執著起來……

當年她進宮,被寧親王府選上又推掉時,對夙恆這個玩世不恭的世子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有一日李良娣出宮省親,秦羽蹊被遠遠掉在後面,不巧被打獵回來的夙恆撞上,差一點把她當做逃跑的小宮女當街處決,幸虧常海及時發現攔住了夙恆,才撿回秦羽蹊一條命,否則今天跟夙恆說話的,應該就是她秦羽蹊的冤魂了。

夙恆當時惱怒的神情加上悔不當初的一張白臉,確實讓秦羽蹊有些害怕,不過再害怕,她也是骨子裡存著脾氣的大小姐,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當街就給夙恆小腿上來了一腳,踢得夙恆疼的七葷八素,而她因此險些被常海扒皮抽筋……

也不知夙恆腦子裡裝的是什麼,自此之後,他頻頻給她送葯道歉,整的明昌宮不得安寧,甚至驚動了最愛看八卦的李良娣,李良娣沒有怪罪,反倒是常常用夙恆打趣秦羽蹊,而且每一次出宮,都要帶上秦羽蹊……

孽緣便是如此循環往複的吧……

「好,我先不急,慢慢來,可遠的不看,現在你見了我,至少除了推脫,還要有一點安慰給我吧?」

「你想要什麼安慰?前面是良娣的馬車,為了跟你說一句話,我連良娣都得罪了,還不夠?」

夙恆搖搖頭,往前看了一眼,把秦羽蹊拉到一邊停下:「我要你陪著我,一天,就一天!」

秦羽蹊不同意:「我是良娣的掌事宮女,又不是你的宮女,憑什麼要跟你走?」

「誰說你是宮女?我不管你在良娣面前是什麼角色,反正你在我跟前,永遠只是秦羽蹊。」

這話說的秦羽蹊心弦一顫,兒時無憂無慮的時候,可曾想過長大后是如此坎坷的命運?獨坐深閨,每日念叨的也只是嫁與一個好兒郎,不負此生罷了,現在呢……她只想要一個清白的家世,一個不會受人白眼的地位……

而眼前人,分明就是離她最近的救命稻草,可為什麼……為什麼她不想去抓?

夙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襯著秦羽蹊清麗的面容,如煙如水的佳人,怎落得了這樣的生活?

秦羽蹊深深吸氣,不抓住夙恆,是因為她待他尚有幾分情誼,少年公子不懂事才貪戀塵世這一點情愛,等他一日蒞臨高位、身邊鶯歌燕舞不絕之時,自然就會將她忘卻。

「好,我答應你,就一天。」

「真的?!」夙恆朗聲大笑起來:「我就知道拜託誰都不如拜託良娣好用!」

他拉著她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暢懷道:「羽蹊,你今天想玩什麼想吃什麼想去哪兒?不用管遠不遠,也不用在乎花多少銀子,今天一切都由我做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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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宮御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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