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冬至一

Coffee在午夜寂靜的Y機場看到我時，做了一個仰天吐血的姿勢。

我想來想去就只有這個死胖子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於是我花了五分鐘既定線路，十分鐘訂購機票，半小時收拾行李，一個小時零十分鐘乘坐X航班，總算逃離了那個我暫時深惡痛絕的城市。

我知道，他會破口大罵我幼稚和無聊，說我沒腦子神經病外加行動狂。不遞辭呈一夜消失叫不負責任，莫名其妙加入他的獨樂生活叫蓄意滋擾，如果不是夠鐵的哥們，深更半夜打電話驚擾他的優質睡眠他早就跟我死過。

呼嘯的寒風把疲憊的我吹得東倒西歪，他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拎著行李喋喋不休，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順便做一些抓狂的姿勢。

「誒，你幹嘛把車停那麼遠？」

我冷不丁的一句話讓他驟然停住，「陶小幺，你不想在寒風蕭瑟的大半夜流落街頭，最好對我心存感激。」

我撓頭，「coffee，你該不會有女朋友了吧？」他怒目瞪我，「拜你所賜，至今單身！」我噗哧一聲笑出來，他說這麼多年了，你上句不接下句的毛病居然還沒改掉。

我走上前跟他並排，「是啊，這麼多年了。」他看著我，然後果斷地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友情附贈，我可不想你到時候跟YC說我虐待你。」

我呵呵笑，真的只是友情附贈。哥們跟藍顏可不一樣，藍顏那玩意都是幌子，藍著藍著你們就渾了。哥們是永遠的鐵，不腐不蝕不銹，他永遠站在你這邊，但你就算孤老終生也不會選擇與他一起。

終於上了他的車，暖氣一打，春暖花開。

車在寬闊的快車道行駛，他點燃一根萬寶路，「說吧，到底為什麼。」

我打了個哈欠，「什麼為什麼？」

「還裝傻，為什麼忽然拋下男朋友又辭了工作？」我停頓片刻，也抽出一根萬寶路，呼哧呼哧抽起來。

封閉的車廂立刻變得濃煙滾滾，coffee打開窗戶，煙圈立刻被凜冽的寒風撕裂，呼嘯著向後飛騰。這風速簡直要把我一層皮都扒下來，「我能不能先睡覺再回答你？」

他扔掉煙頭，扭轉方向盤，「可以，不過睡覺前我們要先去吃東西。」

他不說我還真忘了，肚子空空如也。我還真不記得究竟多久沒有吃東西了，原來吃飯也不過是如此輕易被遺忘的事，尤其是在心累繁瑣的時候。

「天塌下來還有姚明呢，空乏其身也不能餓其脾胃，哈哈。」他邊說邊笑著拍自己的啤酒肚，我右邊額頭三根黑線，身為吃貨，居然還以此為傲。

也好，反正我已經什麼都不要，也什麼都沒有了。

唯獨還可以驅使和保留的，也就是這副皮囊。車拐進路邊的小巷，熱騰騰的砂鍋麵攤子，還有幾個裹著外套的食客，冷清清的街邊，看到這裡讓人莫名頓生暖意。

我們選了最靠里的位置，coffee說冷天冷地跑來機場不知道要消耗掉他多少熱量和脂肪。於是作為補償，我點了三份加料的麵條給他，他也毫不猶豫地塞進肚子。

「還記得高三時候，我和你，還有YC一起逃課吃夜宵嗎？」coffee問，我抱著茶杯，不停地點頭。

那時候的天比現在還要冷，風刺骨地刮。我們三個翹掉晚自修，從高高的圍欄上翻出學校。一口氣跑到夜宵攤，躲在最靠里的位置，點了滿滿一桌子的燒烤，吃得不亦樂乎。

可是一轉眼，我們都已經那麼老了。

手機忽然震動，我看見屏幕上糾結的名字，遲疑該不該接聽。老闆端上麵條，coffee猝不及防地搶走我的手機，「有什麼事，也要等吃完了再說。吃飯時候不準說話，我爸說的。」

我愣了一會，然後抓起筷子就狼吞虎咽，不知不覺，竟然淚流滿面。